咕噜噜。
连串气泡自潭水中翻滚而上，在水面上迸裂开来。
灼目的日光自半空洒下，刺的少年双眸发白，心生烦躁。
是冒着被球形雷霆烤成焦炭的危险，抵死冲出；还是求稳，在这儿同那守山老道僵持？
丁小磊脑中满是糨糊，趋福避祸的理智告诉他，后者似乎是个绝对明智的选择。
去他妈的理智。
选择后者，的确可保性命无虞，可鬼知道要在此地蛰伏多少个年头。
一抹凛冽寒光乍现，那洪元老道已然拔剑出鞘，手结道印，眼看便要御剑而去。
“死，便死吧。”
想到数百年的光景要在此地荒废，少年当即将心一横，如若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就算身死当场，也好过做个仿若泥偶木胎的活死人强。
思索间，数只水晶游鱼甩尾摇曳，甚是亲昵地绕着少年打转。
丁小磊记得，这鱼理应在水潭深处出现，怎会跑到这离岸不远浅水区呢。
八成，是被那球形雷霆给招惹来的，那闪烁着灼灼碧芒的闪电，对少年而言那可是必死的杀器，可对这些不知来历的水晶游鱼而言，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补品。
彼之蜜糖，吾之毒药。
莫过于此。
电光火石间，少年急中生智。
他依稀记得，方从万丈石阶天梯行出时，自己尚是团灰雾，这些头颅泛着金色光华的水晶游鱼也是这般围绕着自己。
不过，那会多半是出于好奇；可自打那段残缺消逝的记忆后，这些水晶游鱼仿若对自己亲昵了许多，甚至自己用手去抓，也不会有半点的反抗。
“那段缺失的记忆，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事态从急，少年顾不得深究，随手抓起条水晶游鱼。
鱼体滑溜，入掌冰寒，先前被球形雷霆炸得头昏脑胀的少年，顿时间灵台清明了许多。
“竟还有这等提神醒脑、报守灵台的功效？”
少年心中震惊差异，感受着水晶游鱼体内传出的亲近感，透过掌心，顺着经脉骨骼，散布至身体的每寸肌体中。
暗道声抱歉，少年鼓起浑身气力，将水晶游鱼甩了出去。
光，刺下，没入水晶游鱼的体内，顿时变得晶莹剔透，好似块镀金的宝石。
水，自鱼身上洒下，被日光包裹，折射出斑斓色泽，好似碎了遍地的七彩灵玉。
鱼，化作道流星，直扑半空的球形雷霆而去。
轰隆。
平地炸雷，巨响回荡在整片山谷。
少年双目圆瞪，愕然地瞧着半空，潭水在眼前晃荡，半空中的景象传至，给他股极为不真是的虚幻感。
原本，少年还心存亏欠内疚。
虽说，他知晓这水晶游鱼即便是撞上那球形雷霆被炸成齑粉，也会在水中重新聚拢恢复如初，可心中终究有些疙瘩。
万万没想到的是。
那水晶游鱼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后，稳稳当当地落在球形雷霆上，眼看便要化作万千碎末。
不曾想的是，那水晶游鱼竟没有丝毫本能的畏惧，反而极为兴奋地在半空中调整着身体姿态，以头部对准那球形雷霆，剔透精英的鱼嘴尽力张开着。
最后，竟猛然咬在了那球形雷霆上。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极度超出了少年的认知。
那鱼欢快地咬住悬浮半空的球形雷霆，极为惬意地甩着尾巴，同时那几乎透明的鱼肚开始变作碧色。
与此同时，那球形雷霆，极为迅速地干瘪着，好似被急速吸吮内部汁液的果实。
啪嗒。
随着最后丁点干瘪的外果皮落入鱼腹，那水晶游鱼重重的落回水面，溅起水滴无数，荡漾出道道水纹。
甚至，在那水晶游鱼下坠时，少年顺着那水晶游鱼不断扭转的身子，瞧见它眼中绽放的绿光。
那是极度渴望的眼神。
得，这足以瞬间将少年湮灭在世间的球形雷霆，完全是水晶游鱼眼中的美味佳肴。
咕噜噜，咕噜噜。
丁小磊方要开腔发表下自己的感慨，却忘记自己尚在水中，刚张开嘴巴，清洌的潭水便倒进入他胃中，呛得他险些连眼泪都淌出来——修士确是能够在水中龟吸，随着修为的提升，能够蛰伏的时间也便越长——好不容易止住紊乱的气息，少年险些再次被惊的瞠目结舌。
那条吮吸饱了的水晶游鱼，腹部显然打了数圈，如个怀胎六甲的少妇。它晃晃悠悠慢慢腾腾地游荡至少年身旁，仿若只久未相逢的家猫，极为亲昵地以鱼头蹭着少年那皮开肉绽的身躯。
此地危机四伏，加之有个金丹境的守山道人在岸上虎视眈眈，少年自然不敢放松心神，调去全身幽冥气去修复残缺的身躯。
眼瞧着那游鱼在自己身上曾来蹭去，搅动潭水，摇曳着自己身上如鳞片般的碎肉，少年心中嘀咕。
这鱼，该不会是将自己当作水草丛了吧。
很显然，并不是。
就在此刻，原本四处摇曳的水晶游鱼群，齐齐呆了下，随机好似领会到了啥似的，齐齐地冲向少年。
此场景，可是惊得少年满脸愕然。
这儿水晶游鱼不多，也就数百条，可汇聚而成的水晶洪流也颇为壮观。
而下一刻，丁小磊惊愕的表情却成了哭笑不得。
原来，那些水晶游鱼竟有样学样，尽数蹭着少年那片片碎肉，好似数百只讨宠的猫儿。
更有甚者，无法接近少年的水晶游鱼更是下了死力气，撞击自己的同伴，顿时间水晶碎屑纷飞，搅得原本清澈的潭水是浑浊不堪。
敢情，这些颇有灵性的水晶游鱼，是想学那先前被少年扔出去的同伴那般，也吞些雷霆灵力。
只是，这有啥裨益？
答案很快便出现了。
先前那条身形极为臃肿的水晶游鱼，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疾生长着。不仅身躯被拉长，甚至鳞片都变得茂密厚重，而额头处更是生出两个小小的鼓包，好似有角要从中蓬勃而出。
瞧着这条水晶游鱼身体上的突生变故，少年闹钟浮现出个极为圣洁的存在。
龙。
难不成，这些水晶游鱼能够依靠吞噬灵力化身为龙？
困惑间，却见那条半龙半鱼的水晶生物竟缓缓下坠，不大会功夫便沉入潭底，若非那额头处的半点磷火尚在忽明忽暗，少年甚至都会怀疑它是否已然一命呜呼了。
顾不得对那半龙半鱼的水晶生物多加关注，少年身畔汇聚的水晶游鱼的数量，已然到了可怖的地步。
原先数百条水晶游鱼尚且能够应付，可短短十数个的功夫，又从四面八方汇来无数游鱼。
瞧模样，怕是有近千条之多。
蛰伏水底的少年，脚踏软泥潭底，周围无数游鱼绕着他打转，组成道几乎透明的鱼墙，甚至都遮挡了他的视线。
“若是这般下去，便连那洪元老道何时离开的，都无法得知了。”
少年有些急眼了。
先前少年投掷水晶游鱼吞噬了枚球形雷霆所造成的异变定然可暂时拖住对方离去的脚步，可能拖延多久，根本不得而知。
当今之计，必须得亲自冒头出现，否则绝无用处。
好在有这般多的水晶游鱼可供驱使。
少年心念急转，迅速盘算着。
可倘若这么一条一条的投掷出去，动静无法闹大，根本不可能引来洪元老道的查看——这万顷水波青萝寒潭的赫赫威名可是早已传播在外了。
若没有足够的理由，那洪元真人绝不会冒着性命之忧，跑到这湖水中查看。
更何况，就算少年能够迅速的投掷出数十条水晶游鱼吞噬那球形雷霆，且不论吮吸球形雷霆中的灵力需要时间，而且这时间足够那守山道人再次放出数十乃至上百的球形雷霆。
丁小磊，恍若再次走入了个死胡同中，烦躁之际，却有条水晶游鱼绕着他的右臂打转。
“莫闹。”
少年张口，喷出数个气泡，含混的嗓音传出，却引出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那水晶游鱼仿若可听懂人言，稍加呆滞后，极为乖巧地游向侧旁，汇入数以千计的同类中去。
“嗯？”
丁小磊稍稍发愣。
这水晶游鱼竟可听懂自己的言语不成。
刹那间，少年脑海中冒出个极为荒诞且无比大胆的念头。
“近前来。”
又是含混的嗓音，混杂着咕噜水泡，传播开来。
他随意之处的手指恰好点在条不远处的水晶游鱼身上。
与先前相同，那水晶游鱼先是稍加呆滞，随机急吼吼地冲着少年游了过来。
“竟然，真的可以号令鱼群。”
少年心中狂喜，既是如此，好似走入死局的困境立马会破解。
“以其为排头中心，四散，平铺。”
丁小磊极为困难的在水中发号施令，无数浑浊的水泡，咕噜噜地向上翻滚着，倒是先惹来了洪元真人同那守山老道的注意。
“今日这水潭似有异样啊。”
洪元老道面有疑惑。
这位于宗门山脉后－庭的青萝寒潭，虽是杀机无限，可倘若不擅闯其中，倒也终年平静无事。
可今日先是有不要命的外宗探子来访，又生出这般多的变故，着实令他多留了几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