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我觉着好玩，又一把将他往后一推。
他被我吓了一跳，恍然间回过神来。
我咯咯捂嘴笑了，看他手忙脚乱的在半空中四五息才稳定了身形。
“怎么这就看傻了？”
他该是头一回被臊的这么狠，低着头不说话。
我缓缓落到地上，对他道：“你年纪小，这般我就当你不懂事，再，可就没得下次了，饶是我脾气好，不同你一般见识，若是别家的仙子，那可真是要剥下你一层皮了。”
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看他这样子像个捣药的研钵，也不与他再瞎胡闹，挥了挥袖子算是放过他了。
不过这想象来，叫我这样一个水灵灵大美人调戏了，这怕不是教训，该是奖赏了。
待我再回过神，这小没良心的早驾了云飞远了，真真是个皮脸子，但我是这样一个慈悲为怀的神仙，也就不与他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再计较些什么了。
我看此处是个荒山野岭的地界，也不便多待，随手化开虚空跑去了一处修真界的集市寻乐子去了。
说起来，这些人类修士也真是矛盾。
一面是主张清心寡欲的做个苦修之士，可另一面又爱这些凡尘俗世的寻欢作乐地、眠花宿柳乡，着实是奇怪。
不过这也不碍着我放松放松。
我瞅着就寻到了一处饭馆。
不为别的，单单是这个名字就怪是勾人的。
不求客来君到。
这也是好玩，做生意，还是饭食生意，这样的名字也算是奇了，叫人奇怪这还要不要做生意？
不过这老板是个明白人，晓得人人都有个喜欢挑别人错处的心，因着这个缘由，这饭馆里头是座无虚席，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这儿的小二也个个都是修士，只不过修为不高，这样的投身庶务，该是些天资差些的。
虽说是有句勤能补拙，可修仙一道本就艰难万险，本就是逆天之路，若是天资不足，修行之路更要艰难万千倍，这些小二该是放弃了大道，只想着过完一届寿元。
我虽是看不起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可到底不是我自己，也不由得我为他们选路，只心里不屑，还是甩了两块灵石上了三楼包了一间雅座。
这修士们心心念念的灵石，不过是天界随处可见的石头罢了。向来这人间的修仙一脉确是凋零衰败了。
不过凡事有好有坏，这厢是修仙衰败，可倒是比天上多了些烟火味儿。不像天上，除非是孽海情天那样的一方小境界，若是不然，那可活生生要憋死人了。
这家小店的饭菜味道不错，我拿了一双白玉筷子夹起一段拔丝枇杷尝了尝，入口清甜，这果子该是灵果，味道可不像凡间的枇杷带着点涩味儿。
这儿我正吃开了，刚想对着新端上来的一道菜动筷，半路钳进来一双筷子，我正吃得起劲，懒得抬头，想着该是哪个不怕死的等我吃完了再收拾。
可这筷子比我更为灵活，将我挑的好几块肉挑走了。
我正诧异是谁用的这样顺手，就有一双手出现在我视野之中。
我顺着望过去，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来的正是莫明。
这倒叫我有些尴尬了。
我这几万年都避着他，不与他会面，天大的事情我都不会找他，尽量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过来就去求晴姐姐，求菡爷。
如今见着他，我有些尴尬，只得干笑了两声。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搓了搓手道：“好久不见啊，莫明，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缘分啊这是。”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声音没有半丝埋怨：“我寻了你有万年了，这番来中土九州，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方才我在这坊市察觉到空间波动，想着会不会是你再破开虚空，果不其然，寻过来，就瞧着你上了雅间。”
我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只好是干笑不说话，也不至于叫着氛围过于尴尬了。
他看我神色不太自然，撑了撑额角：“你若有心避我，我是怎么也寻不着的，然我也知晓你这些年都躲着我。你这样聪明，我的心思你都是知道的，我也不会逼迫你，只望你不要把我当个债主躲避，若是没有意思，就还同从前一般把我当个朋友。”
“原来，你都知道。”我收起了笑的快僵硬的笑肌，几万年来头一遭直视他的眼睛。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正准备说什么，门口小二敲了门要进来布菜，他只好停了到了嘴边的话。
小儿是进来了，可手里端的不是菜，而是较我给他的多一倍的灵石。他摸了摸后脑，弯着腰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了客官，您今儿是头一回来，本该是要让您吃好喝好满意而归的，可不巧儿方才妖族来了好些修士来包了我们整栋，若是平常我们拒绝也就罢了，可更不巧儿这一队人马里边儿有一位妖族公主，咱们掌柜的上报了总管，总管大人的意思是惹不起这些，只能委屈客官了，本店特奉上客官消费的双倍灵石以表歉意。”
他不过是个打工的店小二罢了，我为难他也没得什么意思。挥了挥袖子表示允了，小二估计是没想到我这般好说话，一时间一脸的诧异和茫然。
也是，修为高深的人间修士，个个脾气都古怪的很。这样拂面子的事，若是碰见脾性好的，被呵斥一顿都算是不痛不痒的惩罚。若是碰见的那位脾性差的不行，能保住一条小命都谢天谢地了。
像我这样毫不在乎的，还真没得几个。
难怪这店小二会惊成这个模样。
我看他呆愣的好玩随手甩了两块品相不太好的灵石给他做小费，他这次可是机灵了，收了灵石往怀里一揣，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我才下界时，若是看哪个顺眼，往往是赠送些人间没有的奇物，或是上好的灵石。可这样财相外露没落着什么好，反而是招来了一群贪财之徒。
再则这些得了我好处的人，怀璧其罪，往往还因我这善念丢了性命，从我亲眼看着一个小丫头因为一块灵石被几个大汉剁碎了尸首还将魂魄吸进了些邪乎的法器后，我再也不这样大方，若是真要给谁什么东西，也都给写普通的物件，这样倒没在出这样的惨剧，这一趟人间行，倒也让我明了了好些天界多年都未参透的东西。
莫明等那小二一退出门，便拉着我瞬移到了一处像是哪位修士洞府一般的地界儿。
该是片药园的地方，这儿的修士却种着大片大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都不稀罕的野花，虽在凡人的地方随处可见，可在这儿却别有一番风趣。
想必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
我这有万年没同他见过面，若说是生疏了，可毕竟在孽海情天的无限岁月，都是同他一道儿修炼的，自然是有情谊的。可若说是熟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面，再热络的感情也该是淡了。
他看我像是喜欢这一处时，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向来是个爱美之人，就事论事、评价客官，他这一笑配上他淡然平和的容颜，真叫这花田也失色了几分。
唉，真要了老命了，我觉着可能自己要受不住他这勾引了。
不过我向来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自然也不会在此觉着有什么不该或是尴尬。只是也同他一样，笑盈盈的迎了回去：“诶呀呀，真是个好景色，不错不错，甚好甚好，带我看了这样的美景，是要再请我吃一顿嘛。啧啧，莫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懂我的习性，不错不错。”
他头上目色可见的爬上了几道黑线，眼神里埋了几丝嫌弃：“你该扯话题的时候，可就别扯开了，这样生硬，还真是你的作风。”
我这下有些心虚，不过想来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委实不用这么矫情，也就放下了一身的客套，在他胸口锤了一拳：“我猜，待会儿你可要拉着我的手又对我说些有些膈应人的情话了吧。”
“这样才像你。”他顺手抓住了我的爪子“自然是像你猜的，不过都让你知道了，也就没什么悬念了，自然是如你所想。”
“何必那么矫情，若是真想叫我开心开心，不若你亲手下厨给我做一桌吃的，说不准我一开心就从了你了。”我翘起一个兰花指，有些恶心的捏起了嗓子。
不过我这回开的玩笑他却没有随便打个哈哈过去，而是转身进了内间。
一去就是半天，我还当他生气了，正要起身走去看看，可还没起身就闻到一股香气，竟是比那饭馆的饭菜味道还要诱人。
我一双眼睛留着口水，正好对上他走出时手里端出的一盘青团。他有些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放在我眼前。
我刚要伸手去抓，他一筷子打在了我手上：“洗手。”
天地良心，我这十根指头可比这些凡人的爪子干净多了。
莫明看来也是在凡人界游玩多了，多多少少染了些烟火味，不过这样甚好，至少不像个冷冰冰的冰疙瘩。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手艺，这青团刚叫我一扫而空，他又端出来四菜一汤。这一顿可吃的比饭馆好多了。
我有些打趣对他道：“你这手艺，可以嫁出去了。”
他也不像在孽海情天那样受不得我的打趣，反过来还撑着脑袋，一双眼睛里倒映着我的影子：“我若嫁了，你可要娶？”
亲娘哟，这是谁把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教坏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