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半路不相逢。
我看着眼前靠着梨花树昏迷的黎夜，真是不由得感叹了一下缘分这两个字。
上个月我是在莫明在凡间的洞府中混吃等死的度过的。我且还不知道，他如今这么大名头的一个北海天君，竟也学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上仙一样日日不思进取，整日的在凡人间打诨。
不过他座下如今是又有了一个小童，日日追着他后头，手里抱着好些卷宗。
如今他辖掌北海一役神仙妖鬼，身上的担子不清。
可他偏生天天同我一道儿鬼混。
那小童就差跪着抱着他的大腿把他拖回天上了。
我还记得那日那小童风尘仆仆的寻了七八日，终于在洞府中找到他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刚要把卷宗拿出来，他又跑进了厨房。
看得我在一边笑的打滚。
又过了几日，他也算是看明白些门门道道之后，每当莫明不愿意去看卷宗时，他不不逼着求着，反倒是一把跪倒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我的腿哭道：“天妃娘娘你可劝劝天君吧，他如今这样游手好闲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了可怎么办啊，若是天君殿下出了什么事儿，天妃娘娘日后可要怎么办呀。”
他每次这么做，莫明就会笑着跑进房，将那卷宗一本本一卷卷批阅盖章。我同这小娃儿说了好多次我不过是他家天君大人的同门师妹，可不是什么天妃。
他却总是摇头，说天君可没对哪个女子这样好。
这时间久了，我也烦了，终于有一日趁莫明出门采买时留了一封书信后就溜之大吉。
只是还没等我高兴太久，我就晓得了什么叫缘分难解了。
才摆脱了莫明背后哪个动不动抱着人大腿哭的麻烦，如今又碰到了一个叫人不省心的麻烦。
黎夜像是被人打成了重伤一样，嘴角流血的仰躺在一处梨花树下，梨花痩，人不留，他看着像是再有一阵风吹来就要陨落一样。
我上前替他把了一脉，情况不好。
他识海中的灵根尽毁，经脉尽裂，五脏六腑均在出血，若不是我在他走前于他身上留了一道仙气，怕是没这道气护体，他也撑不得这么久。
我向来是个看重因果之人，毕竟太虚幻境修道千万，我单入因果一门。他既然同我两次会面，那冥冥之中自然是注定了。
若是这才同他第一回见面，我自然是要做做好事，了结他一身痛苦，送他入轮回。可也不算第一次了，前时我还同哥恶霸纨绔一样轻薄了这个少年人，此番自然要救他。
原本我是打算厚着脸皮再去找莫明帮忙，可刚进了他的洞府，就察觉到此处空无一人，连主阵印都抹杀的一干二净。
想来有那个跟屁虫烦着，他也受不住回了天界。
不过这也好，我更是有恃无恐的鸠占鹊巢。
黎夜的伤在凡人修士之中来看，是伤的没救了。可在天界来说，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那么大的芝麻小事。毕竟修仙一道本就逆天改命，天劫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同莫明因是太虚幻境三代亲传，因而上有警幻仙子护道，下有千万供养保身，加之又有前辈护着，自然没受过什么重伤。
可其余人就不同了，孽海情天的医馆每日都是挤满了神仙。被天雷劈掉半拉身子、劈的肉身陨灭都算好的，更有神魂受损，仙胎不保的大病，都不过是三两日便能治好的事儿。
我也曾在医馆坐镇过几日，该学的治病救人的本事也都学过。
黎夜这样的，我怕是看过无数了。
只一点我还得谨小慎微，他乃是肉体凡胎，不必天上的天人神仙们经得起术法折腾。
只好是先将他泡在一个药桶里温养。
不过灵根，这事儿就麻烦了。
凡人修仙，必要有灵根，不然无法从天地间汲取灵气。
这不必我等出生便在天界，身体就是一道灵根。不过这样难不倒我，灵根说白了，就是接触灵气的媒介。
我割下一小段根须，这对我也无什么损害。
毕竟医馆里头的芙蓉根可都是靠我自身供应。
这一小段根须，做灵根算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外力干扰，终究是要忍一遭疼。
我只能是看着黎夜一下子从昏迷中疼到清醒。
不过他运气算好的，刚醒来，灵根也给他种完了。
彼时他赤身裸体的从药桶里醒来，第一眼看着的是我侧着头看着他的脸，一个不防，烧了个火烧云的脑袋。
“你脸红什么，我可没轻薄你，我可不爱对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动手动脚。”
他低着头，等脸好些了才抬起头对我一拱手：“多谢云娆前辈相救。”
他记得我名字，这也叫我对他印象好了几分。
“黎夜小子，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又去偷人家女儿家的衣服，还是摸到人家女儿家的床上去了？”我说这话可是脸不红心不跳，毕竟这样的事儿，我可做的多了去了。
“不……不是。”他摇了摇手“是那日在坊市，被妖族的发现了，这才糟了这么一劫，灵根被剥，经脉尽毁。”
原来是那个坊市，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我不再多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是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子，你说灵根没了，你且内视看看？”
他听我这么一说，抱着哄我开心以保命的心思内视看了看，突然惊呼出声。
可不是发现了一道极佳的木灵根。
“怎么，比不上你天生的一道风灵根？”我打趣一般的笑着问了一句。
他赶忙摇了摇头，甚是欣喜“不……这灵根极好，极好，多谢前辈，前辈果然乃是一方隐修的大能。”
凡人就是这点不好，老喜欢客套，若是跟着我，自然做个清清静静的自在人，凡事随心。
不过这么一想，我与他也算是有缘，既救了，也就没法丢到一边不管，干脆不如将他收做徒弟，一来有跟人帮着一起打探消息，这二来嘛，也算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也算是叫我自己也好受点。
“黎夜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我的指头敲了敲桌子，这样清脆的声音也算是叫他回了神。
他这么一听，顿时来了一下狂喜了起来：“云娆前辈……是要收黎夜为徒？”
“这是自然，不然我说这话是在逗你玩吗？”我又是接着在他头上叮了一下，叫他一下回过神来。
“前辈，不嫌弃黎夜资质愚钝，天性顽劣吗？”他压好了情绪，像只幼崽一般讷讷的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最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在孽海情天时，要是我想要折腾那些仙兽，它们就会这么看着我，叫我怎么忍心下手？
“你觉得，你现在还叫资质愚钝吗？你现在的灵根，在这一整个人界都算是拔尖儿了，不管事扔到那个仙门大派，都是抢着要，天性顽劣吗，我年轻时也曾年少轻狂，做过好些荒唐事，现在不也一样好好地，谁没个年少轻狂的岁月，怎么，是看不起我了？”我看他这么墨迹，突然做出一个凶相，准备着吓他一吓。
他果然立马怂成一团，嘴里不住的说着不敢。
我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继续揉他手感极佳的脑袋：“那从今日起，你黎夜便是我云娆的徒弟了，我门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不过你要知道，我门下没什么规矩，不代表没有原则。”
他点点头，就差那个小本本记下。
我挥挥手“没那么复杂，你只需记住，我这个人做事随心讲究因果，因而我门下弟子一来便是要不受俗世规矩影响，做事对得起本心便好；二来我此人重因果，便是受你为徒，也是看在我与你有缘的份上，因而门下弟子需遵从因果二字，种善因，结善果。只做到这些便足够了。”
他有些茫然，像是没见过这样不讲规矩的人，他怕是原本还以为我这个人的条条框框比他黎家的家规还严厉还多，可事实是我这个人着实不是什么规矩人。
“前辈，就这么多？”
“自然。”我点点头，又故意吓他道“你，叫我什么？”
他立马是恍然大悟，咧着一张嘴叫道：“徒儿拜见师傅。”
我赶忙把他扶起来，他这想是要给我跪下，可才给他把身体修复的能动，难不成要他泡死在这药桶里？这也太过丢人了。
可这小子贼精，看我要拉他起来，一把把我也拉进了那个桶里，叫我一身好好的白衣染了一道黄不拉几的药汁颜色。
我抹了抹脸上的药汁，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小子，没规矩，师傅你也这样折腾，你还想不想身体好了？真是给你点颜色你就蹦跶着要去开染坊了，等你好了你且看为师怎么整你。”
他嘿嘿笑了两声，往我身上蹭了蹭：“师傅舍不得的。”
我拎着他的耳朵转了一圈；“你还真是色心不改啊，才几岁啊你？规矩点。”
他嚷嚷了两声疼，我终究还是心疼这个刚收的徒弟，想着我在天上同南安都睡过了，还装什么矜持，加上这么个才收的一身伤的徒弟，也不好折腾，就暂且放过他，不过等他好了，我可要往死里整了，我云娆自化形以来，除了南安，还有谁敢轻薄？
“师傅。”我跳出桶，擦了擦脸上的药汁，正抬腿往卧房里走时，他叫了我一声。
“何事？”
“师傅您真好看。”
“油嘴。”
他干笑了两下，贱兮兮的，我怎么就当初认为这是个天性单纯的人了？真是眼睛瘸了。
“师傅我今晚在何处休息？”
我笑眯眯的回头望着他，一字一顿，看着他哭着一张脸：“今夜啊，你就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