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风吹过带来青草泥土的香气。
皓月当空,疏星几点。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女儿?”男孩儿的声音清脆好听,带着点点笑意。
“我叫苏子曦。温暖的温,子曰的子,洛神的洛。你呢,你叫什么?”
“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子曦,我叫苏子曦啊。”
……
“苏子曦,我叫苏子曦!”苏子曦猛然从梦中醒来,额头上汗水涔涔。脑袋处阵阵疼痛传来,梦中的情景仿若似曾相识,可她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更想不起那男孩儿是谁,也不记得他的眉眼。仿若这梦境真的发生过,仿若又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曦儿,你醒了。”长孙惜原本跪坐在苏子曦床旁睡去,见苏子曦醒来,喜上眉梢,不由得拿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然是退烧了,仙妙大师的医术当真是好。”长孙惜看着苏子曦苍白的小脸怜惜道,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脸。
苏子曦怔怔的看着长孙惜,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亲切。浑身暖暖的,连空气中的气流都是那样的温暖,这是只有母亲才能给予的温暖。
“娘……”苏子曦愣愣的低声唤道,似乎是在看着眼前的人儿,又似乎思绪已飘出很远很远。
长孙惜显然是听清楚了苏子曦的那身轻唤,手顿时停在半空,全身不由得僵住。
曦儿她在唤娘。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唤她娘。她一直想,如果她的璧汐能够唤她一声娘,那……该是有多好。
长孙惜看着眼前的苏子曦,她的脸苍白的吓人,眼神中带着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她此刻的神情哪里有平日里的半分坚强冰冷,卸下面具,眸中清澈一片。这分明就是一个渴望温暖渴望爱的孩子!
可是,终究曦儿不是她的璧汐。她的璧汐早死了,又怎么会唤她娘。
“曦儿是不是哪里还是不舒服?”长孙惜强笑道:“要是不舒服就要说出来,我马上就去命人请仙妙大师来。”
苏子曦被长孙惜的一番话唤回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手脚有一刹那的冰凉,立即收回目光来。她刚才是怎么了,竟然说漏了嘴!
“瞧你这冷汗流的,是不是身上还冷?”长孙惜见苏子曦额头汗水接连流下,轻蹙眉头,拿起锦帕将她额头汗水拭去。动作轻之又轻,生怕将她给弄疼了。
苏子曦看见长孙惜那认真的神情,撇过头去,任由她擦拭额头汗水,只道:“大娘关心了,曦儿并不冷。”
眸光流转,将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里她分明没有来过。“大娘,我昏睡了多久?这是哪里?”
长孙惜收回手,笑道:“你这一睡足足睡了二天。这里是城郊的半俗庵。”
“半俗庵?”苏子曦道,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但不过是京城众多庵堂里小小的一个罢了,长孙惜怎么会带她来这里?
长孙惜看着苏子曦,只温声笑道:“那天晚上你晕倒后紧接着便发起高烧。太医说你流血太多,身子弱,又受了凉,所以才会发高烧。但手臂上的伤口太深,需要缝合。但女孩子身上若是留下疤痕,那必定不妥。我想起半俗庵里的仙妙大师最善医治外伤,于是命人连夜将你送了来。果然仙妙大师说你的伤口虽深,但不必缝合只需上药也是可以愈合并且不留下疤痕的。”
“你感觉下手臂是不是好了许多?”
苏子曦笑着动了动右臂,那上面缠满厚厚的纱布,不过才二天,哪能感觉到什么好不好的。只不过没有再痛再流血罢了。
苏子曦正欲回答,忽然感觉到手臂伤口处似乎很痒很痒。痒,那便说明是在长肉了。苏子曦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臂,这仙妙大师的医术当真是极妙。
“好了很多了,很痒。”苏子萱仰头看着长孙惜笑道。这里只有她和……娘,这感觉似乎很不错。
长孙惜松了口气,笑道:“痒就对了,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二天后你便要和玉轩、西谟去柔城,若是伤口不快些好,大娘也担心呐。”
苏子曦看着长孙惜一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可笑着笑着,心口的伤却是越发的大。她对长孙惜有爱也有愧,可何尝没有恨没有怨。若是当年长孙惜多一个心眼,多些手段,青姨娘又岂会如此容易的将她掉了包。若是深究到底,终究是长孙惜的无能。
长孙惜见苏子曦定定的望着她,不知为何忽然不敢与她直视,只微微转过头,道:“你的丫环蓝儿和凌星二人,我本不让她二来,可是她二却执意要跟来,倒也是二个忠心的好孩子。凌星虽然没受什么内伤,皮肉伤倒是不轻,蓝儿正在隔壁屋子照顾她。大娘未经过你的同意将来带来此处,你可是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苏子曦趁起身换了个姿势道:“如今大姐刚被送走,我继续待在丞相府里也懒得成天看青姨娘的脸色。而且,大娘也可以顺便将璧汐的灵牌安顿在这里。”
长孙惜看着苏子曦,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虽是病中,考虑的也一点不落,笑道:“曦儿刚才所说的,确实是大娘将你带来半俗庵时所想的。但大娘更担心的还是曦儿的伤。如今璧汐祠堂被毁,想再建也是不可能的了。何不如就将璧汐的灵牌安顿在这里,也免得再受他人的厌恶。”
长孙惜站起身来,将四处打量了一番,眸中点点星光半闪半灭,道:“这里啊,差点就成了我当年的落发之所。”
苏子曦惊讶的看着长孙惜,没想到她竟然曾经想要遁入空门,这难道和苏缙毓有关?
“那大娘为何又没有遁入空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娘可以告诉曦儿吗?”苏子曦小心翼翼的问道,怕提起长孙惜的伤心事。可是直觉告诉她,若是能够了解到长孙惜和苏缙毓从前的事情,这对她以后有莫大的好处。
长孙惜缓缓转过身看着苏子曦,盯了她一会儿,叹口气道:“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
长孙惜伸手轻轻抚摸着苏子曦手臂上的纱布,她一想起那天晚上曦儿浑身是血的样子心就忍不住轻颤起来。虽只是伤了手臂,但收口毕竟太深,当时,她一定是很痛才对。但何曾见她哭过闹过,何曾见她喊过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