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相逢一场，只是为了让她去见证他的离世。头上唯曦钗才刚刚戴上，而这个亲手做了唯曦钗，与她谈天论地无关风月的男子却突然离去，如此的措不及防。
“清舟，你醒来，醒来啊！你要坚持住，等我完成出使柔城的任务，就带你回京城，那里有最好的太医，一定可以医好你的怪病。清舟，你醒来，醒来啊。”
“咳咳……”清舟被苏子曦摇晃的身子不稳，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
“你醒了，清舟，你醒了！”苏子曦见清舟闭着眼睛咳嗽，顿时欣喜若狂，原来他还活着！
清舟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向苏子曦，只见她竟红了眼。
“清舟，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办好事情就带你回京城治病，那里有最好的太医。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放弃啊，你不说说过不信天不信地只信你自己么？请一定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清舟疲惫的眨眨眼睛，刚才他突然闭气过去，浑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血腥嗜杀，最后竟是她的脸，她站满鲜血的脸，他很想保护她却是无能为力。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清舟无力问道。
“二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苏子曦回道。
“我……很想看看京城春暖花开时的……模样呢，那时你就又大了一点儿。”大了好，可以开始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清舟说着说着，昏睡过去。耳朵处流出的血顺着脖颈一路往下，血染的红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苏子曦将手伸到清舟鼻下，感觉他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清舟的病情越发的不稳定，一次比一次严重。好几次苏子曦都以为他不会再醒过来。
时间如流沙，匆匆又是一个月过去，还有一个月便是春节。
凌星向苏子曦细细说了那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哀伤了几天，再次装点上笑容，成日跟在苏子曦身后。身为侠女，哪里有那么多的忧愁要记呢。
柔城又冷了些，苏子曦穿上厚厚的棉衣，提着手炉带着一身风寒走入清舟房中。
苏子曦眉头拧成一条线，这一个月她几乎是要将柔城城内掘地三尺，却还是一无所获，难道上天真的不给她立功翻身的机会么？聪慧又如何，世间总会有更聪明的人。
长孙玉轩从最开始的自信满满也渐渐对她失望起来，成日里讨论来讨论去，终究还是那些一成不变的思路。无非查水查地查食物查日常所用品，只差点将柔城的百姓一个一个分开搜查观察。而这二个月内，柔城的疫情又渐渐变为了另一种。
但幸得他们成天喝着预防的药，并没有感染上，倒是有好几个太医还感染上了疫病。
“眉头再皱就要变成老太婆了。”清舟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久违的冬阳，阳光下白皙的皮肤中那青黑的血管显而易见，一身红衣更是如火般灿烂，苏子曦想到了烟花——刹那芳华。
“柔城疫情始终找不到眉目。”苏子曦说道。
清舟低头沉思一会儿，忽然道：“许是在城里呆久了所以想不到，何不如多到城外走走，兴许就找打了答案。”清舟话音一落，一阵寒风吹入，清舟笑道：“今天虽有了阳光，可是风却更大了。”
苏子曦在城内找不到答案后，何尝不想去城外走走看看。可是她又不得不防又会有刺客袭击，而且上次她乘舟查看时，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温宜人，快快来接圣旨！”白然撩起衣袍，急忙跑进屋道。
圣旨？
苏子曦眉头一蹙，只见一青衣太监手拿明黄圣旨大步走进，道：“苏子曦温宜人接旨。”
苏子曦跪下接旨，而圣旨内无非是说若是在过春节前破不了柔城一案，长孙楚德便会赐她鸩酒一杯，以谢皇恩。
苏子曦跪谢着接过圣旨，双手紧握。长孙楚德居然会赐她鸩酒一杯，当真是喜怒无常，还是苏缙毓明里暗里提醒过！
白然看着苏子曦轻叹一声，原本斑白的头发在这二个月里心力交瘁也变得全白。白然将送圣旨的青衣太监迎了出去，又派人赶紧去通知长孙玉轩等人赶紧想办法，总不能在年底前解决不了此事而让苏子曦真的饮下毒酒。
清舟倦倦的看着苏子曦手中的那抹明黄，嘴角挂出嘲讽的笑容。
清舟对苏子曦道：“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在哪里？”
清舟一连说了二遍苏子曦才听清楚，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太小，身子实在太弱太弱。
“现在立即带我去那里，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清舟抬头看向苏子曦头上的唯曦钗笑道。
苏子曦怔怔的看着清舟，他有什么秘密非要到了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地方才能告诉她？
而她这几个月几乎没有出门便是为了防止又遇上那二批刺客，现在出去若是再遇上又该如何。
清舟见苏子曦久久不语，知她心中的担忧，咳嗽几声笑道：“你若是害怕出什么事，可以带上毕凛凌星和其他的许多侍卫。这个秘密很是重要，我要去了那里才与你说得清楚。”
苏子曦仍旧有些犹豫，却见清舟苍白着脸对她笑，就像初见时他坐在轮椅上对她微微一笑，仿若和煦晴天。
“我这就叫人下去准备。”苏子曦答道，却疑惑为何在她接了圣旨以后，清舟就突然提出要去哪里，莫非是和柔城疫情有关，难道清舟早知道了些什么？
轮船上，各人神态各异，接近百名的侍卫分布在轮船上的各个角落。这气势看上去颇有些蔚为壮观。
苏子曦站在船头，任由逆行而来的风拍打着全身，脸上颇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这阵仗是要去何处巡查。
她原本只叫了毕凛凌星还有数十名侍卫在暗中保护，谁知长孙玉轩等人知道圣旨的事情后，又见她要出去，便纷纷跟着前来，说是在巡视柔城四周一番，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突破口，随行的人也多了二三倍，原本的小舟直接换做大轮船。
清舟看着船下的粼粼水波，突然笑道：“这柔城的水是否会流向大海？”
苏子曦回过头，只见河风吹得清舟的红衣飞舞，又平添了几分魅惑。
“世间河流最后皆流入大海，柔城的水自然也不列外。”毕凛肆意的坐在甲板上接过清舟的话道，看着这绝美的江南风光，想起年少时曾许过的诺言，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回放，似乎还鲜艳如初。
清舟了然的点点头，对苏子曦道：“若我死了，尸体埋在泥土里会腐烂变臭，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不喜欢被大火烧成一推白灰。到时候就劳烦你将我丢到这河水里，让我随着河水一起流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