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个时辰后,日头越发地烈了,几个人便回了屋,那屋,自然是百里棠的书房。
眼前没有卫宇成的两个时辰,顾相遥可算是冷静下来了,她看也该是教苏安乐写字的时辰了,便走在铜镜面前让彩鸢给自己重新梳妆一番,准备出门,可行至门前,她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小姐?”彩鸢在屋里问她。
“我的新筝呢?拿出来给我。”顾相遥一脸欢欣,急切地道。
彩鸢一听顾相遥询问筝,看上去又那么高兴,也高兴起来,忙道:“我给你收着呢,这就给你拿。”
过了一会她抱了那个长形的盒子出来,被绣着银线的月白缎子包裹着。
顾相遥扒开缎子,打开纹理清晰的木盒,一股微凉清新的木香扑面而来,她的眼前一亮,双眼里映着星星点点的光,伸出手去。
“小姐,这筝挺重的,要不要我帮你拿过去吧。”彩鸢关切地道。
顾相遥却摇了摇头,像个孩纸似的宝贝地抱着那筝道:“不用了。”
说着步履轻快地出了屋子。
她来到书房,本是笑得明艳,可是当她站在书房门前,看着屋子里几个人的时候,却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因为眼前除了意料之中在这里的穆蔚迟、苏安乐、安清和百里棠,还有她最不想见到的卫宇成。
她以为都这个时辰了,他应该打道回府了才是,这才是应有的礼数。
可这卫宇成却偏不按常理出牌。
她愣在门口,屋里的几个人看着她也愣了,只见她一身深紫色的衣裙,更衬得她青丝如黛,肤白若雪,明眸皓齿。
而她怀中抱着一架筝,那筝身比一般的筝要大上一些,她纤细的手臂费力地将筝抱在怀里,更显纤纤弱质。
而那筝,筝身也是深紫色,背着光被光泽动人,上面的十五根银色的弦更是发出星星点点的光来。
一人一筝,交相辉映,让人看得都呆了。
卫宇成站了起来,瞳孔里映着顾相遥的身影,他朝顾相遥走过去,待他走了好几部,顾相遥才回过神来似的,猛地后退了几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穆蔚迟默默捂住了眼睛。
苏安乐和安清看得呆了,此时更是好奇,忍不住目光紧随那两人。
百里棠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穆蔚迟心中默默地道,真是不解风情。
顾相遥拔高的声音传来:“你别过来!你又想做什么?”
卫宇成停住了步子,解释道:“我没想做什么,只是那筝比较重,我看你抱得……”
卫宇成话说到一半,顾相遥忙出声打断道:“不重!不重!你别过来!我抱着挺好的!”
见卫宇成似乎贼心不死,还要说什么,顾相遥忙加重语气厉声道:“你别碰我的筝。”
卫宇成愣了一下,脸上竟漾出了浅浅的笑意,让顾相遥一脸莫名,他道:“好,我不碰。”
可他那语气就像是一个大人在跟孩童说话,少了几分尊重与严肃,反倒像是哄,让顾相遥的怒气更甚了。
顾相遥气道:“你给我让开,你别靠近我。”
卫宇成依旧是那副让人窝火的样子道:“好,我让开,我不靠近。”
顾相遥虽然仍然满腔怒火,但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和他吵架,丝毫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她默默长呼几口气冷静下来,才跟百里棠施施然行了一礼道:“太弟大人。”
百里棠看了他一眼,又抬眸看了满脸好奇,目光在顾相遥和卫宇成两人身上转的苏安乐一眼,在苏安乐注意他的目光以后,站起了身,那意思不言而喻,给他们腾出位置练习书法。
此时卫宇成也进了来,他在西面墙边的位置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相遥。
苏安乐乖乖地站起来,要往书桌走去,却听顾相遥道:“太弟大人,我好久没给您弹曲子了,不如今天我就献丑给大家弹一曲吧。”
“好!”穆蔚迟第一个喝彩,大声赞同道。
卫宇成依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安清却不屑地哼了一声。
百里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相遥询问的目光,微微颔首。
这时,停住了步子的苏安乐,马上退了回去。
百里棠再穆蔚迟同桌的位置坐下。
顾相遥走到书桌边,将那筝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小心捋了一下筝上挂着的深紫色的穗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安乐总觉得顾相遥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百里棠,似乎因为什么事而格外高兴。
而安清则是满脸的不屑,她不是觉得顾相遥总是去看百里棠,她是确定,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猫腻,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得可怕。
卫宇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眉心闪过细小的褶皱,转瞬即逝,他看着顾相遥眉目重新舒展。
穆蔚迟则是喝着茶,看好戏听小曲的惬意神情。
他现在只是好奇大家都好奇的一个问题,这架看上去就非常不一般的筝,不知道到底会在顾相遥的手下发出怎样的声音来。
顾相遥端坐下来,抬起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搭上了弦。
这曲子还没弹出,大家都已经觉得心情舒畅,毕竟眼前的画面就是如此赏心悦目。
接着顾相遥的手指微微用力,一声难以言说的清越之声从她指间溜了出来,她的手指开始在弦上起舞,那一段段旋律盘旋而出,也在空中起舞。
穆蔚迟想,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所形容的声音,与此相比,怕也相形见绌。
几个人虽然还在这小小的书房之中,却有种身在山水之间的错觉,只觉得鸟鸣声,流水声,都响在耳边。
就连一向孩子心性,按捺不住性子的安清此时也听得呆了。
她感觉身边百花盛开,彩蝶翩飞,清甜的花香味钻入鼻中,让人如何都闻不够。
卫宇成看着顾相遥,感到身边的一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