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嘴，想说话，却感到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还未出生，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潮湿了他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难受？没事，大夫说了，喝了药就好了。”元竺伸手摸了摸钱清塘的额头，微微皱了皱眉眉头，接着离开了钱清塘的视线。
他的手很温暖，有着陌生却让人留恋的触感，他竟然不嫌弃钱清塘满身的脏污。
过了一会钱清塘闻见了一阵香味，他干涩的嘴里顿时湿润起来，他咽了咽口水，肚子却迫不及待地叫嚣起来。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脸红了，作为乞丐，这是常有的事。
元竺端着一个白瓷小碗来到他的面前，钱清塘早已被那小碗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像是想用眼神就把那碗里的东西吸纳进自己的肚子。
碗中还放着一个白瓷小勺，元竺将钱清塘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口，拿起勺子在小碗中搅了搅。
钱清塘这才看见，小碗中竟然是白花花的粥，散发着致命的香气。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抓那个小碗，干涩的嘴唇微微分开，似乎是想将那白粥倒进肚子。
元竺却避开了他的手，钱清塘急了，可他现在身体绵软无力，再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别着急，烫着呢。”
元竺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钱清塘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举动亲密，他身上破旧衣服上的脏污蹭到了元竺的身上，元竺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温柔地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钱清塘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比那火炉还要温暖几分。
钱清塘是个乞丐，就算是做乞丐的时候也被人所看不起，被人欺负，所以他虽然如今身份已经大为不同，也已经没人对他的过去有兴趣，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个鬼才。
可他永远受不了别人瞧不起他，质疑他。
百里棠面色不改，从容地道：“我可没有看低钱先生您，钱先生您也不要妄自菲薄了，我的确是觉得受不住钱先生这等恩德才那么说的。”
钱清塘瞪着他，眼含怒意，似乎想将百里棠那从容淡定的脸上瞧出一丝破绽来，可是没有，百里棠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些年来，钱清塘到哪里不是受人巴结，不知道多少人想从沈三秋的手里将他挖了去，可他瞧不上那些无能之人，对他们不予理睬。
如今他屈尊降贵来投奔百里棠这个徒有其名的东宫之主，他竟然不领情。
不过到底是自己看上的能人，钱清塘对他生出几分容忍，他道：“太弟大人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到底收我不收？”
“不收。”百里棠头也不抬地道，仿佛随口答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专注于手中的茶盏。
钱清塘冷笑一声道：“好！做不成同盟那只能做对手了！”
说完他拂袖而去。
百里棠却不置可否，依旧一派淡然，离开了前殿。
书房中，一派安然祥和，然而方才百里棠出去时，可不是如此祥和的景象，好生骚动了一番。
先是安清不禁抬头去看，和方才静若处子地绣花的她判若两人，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接着是顾相遥的目光追随着百里棠，目送着他走出书房。
最后是苏安乐，虽然她极力地压抑着相遥抬头去看百里棠的欲望，并且她最后成功地压抑住了那股渴望，但她那之后好一会的心神不宁暴露了她的心情。
穆蔚迟是看着下了一半的棋，摇了摇头，心道这一盘棋又是难分高下。
可是抬头看到了安清的模样，穆蔚迟默默摇了摇头，看见顾相遥的反应后他不禁在心里嘀咕：“蓝颜祸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看见苏安乐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心神不宁的样子后，穆蔚迟心里堵了，而且越发堵了。
等百里棠推门进屋时他的脸已经黑了，竟然瞪了百里棠一眼。
百里棠猝不及防，身形顿了顿，才进了屋。
他本是想继续下方才没下完的棋，但穆蔚迟看起来似乎没了兴致，他淡然问道：“不下了？”
穆蔚迟摇了摇折扇，似乎感觉心上不那么堵得慌了，却还是有些语气不善，他问答：“鬼才走了？”
百里棠道：“走了。”
穆蔚迟面露诧异之色，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百里棠方才虽然在前殿摩挲了好半晌茶盏，那茶却没有怎么喝，这下终是有些渴了，拿起桌案上的茶喝了一口，看着穆蔚迟道：“不然呢？”
穆蔚迟神色古怪地道：“那可是鬼才，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没来向你示好？”
百里棠道：“没有。”
穆蔚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百里棠与他对视，故意吊胃口似的缓缓道：“他说，要投入我的门下。”
穆蔚迟一惊，却立马恢复了平常神色道：“他倒是迎风就倒。”
“风可不是向着我这边吹的。”百里棠神色淡淡。
穆蔚迟道：“他可是个明眼人，我们看得清的东西，他一样也看得清。”
安清在百里棠进屋后就面露喜色，时不时地瞅百里棠一眼，顾相遥也明显有些心驰神遥，而苏安乐，似乎更心神不宁了。
穆蔚迟接着道：“到底是为了野心还是赎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百里棠却面色转冷，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穆蔚迟调侃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不管怎么样，至少能少一个对手。”
百里棠道：“我们的对手中，就数他还有点脑子，要是连他都为我所用，不是太无趣了吗？”
穆蔚迟震惊地看着百里棠道：“看不出你是这样傲慢之人……”
想了想他又道：“不，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我了解你。”
百里棠闻言挑了挑眉毛，等着穆蔚迟苦思的结论。
穆蔚迟突然眉头一松，恍然大悟地道：“一山不容二虎，棠兄你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了我这个得力的智囊，所以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