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寒心中对顾长安充满了怨气,跑到书房后,瞧见正处理公务的厉重殷,上前几步便埋怨道:“殷哥哥,那个姜国公主好生讨厌!”
他眼眸微抬,目光顺着她的肩膀望向慢慢走来的某人。
明眸善睐,唇若桃李,目光与他对视,更是大胆地向他抛了个媚眼。
睫毛微颤,男人敛眸,刹那间,心旌摇曳。
“本王还有事处理,若无他事,先退下吧。”
穆雨寒不依,但厉重殷冷眸扫来,喋喋不休的嘴顿时停住。
厉重殷愿意惯着她,是因为她的身份,但若是她不识趣,他不理她了怎么办?
饶是心中充斥对顾长安的怨怼,但眼下,只能安静退出。
顾长安靠在门边,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黑白分明,很是惹眼。
厉重殷一瞬不瞬地看着,喉结上下滚动,眼眸愈加深幽。
“进来。”薄唇轻启,语气平淡无波,却让穆雨寒兀得转身,望着厉重殷淡漠的眼神,愤恨地跺脚,小碎步离开。
顾长安微微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对门内的男人道:“我说位置,你扔过去?”
男人伸出白皙修长的五指,肌理细腻骨肉匀,活像个女人的手。
顾长安不是手控,但也被这双手吸引了足足三秒。
真漂亮。她赞叹。
将小石子放在男人的手上,只是眨眼功夫,石子便落到不远处的穆雨寒身上。尖锐的笑声放肆响起,几乎要捅破天际。
她被点了笑穴。
顾长安郁闷地撇了撇嘴,很是嫌弃地捂上耳朵,一双黑眸眨呀眨,对厉重殷不遗余力地开始夸奖:“真棒!”
只是,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厉重殷笑笑,没有在意她的语气,五指合拢,拉住顾长安的衣摆。
“公主。”
“嗯?”女人微微歪头,白净的耳朵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厉重殷望着她,俊美无俦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他沉吟片刻,说道:“楼贵妃命人押来一名死士,称那日刺杀之事是其指使。我已关押,可要去看?”
顾长安眸含疑惑,没有答应,摇头拒绝了:“不过是不相干的人。”
厉重殷顿了顿,拉住她衣摆的力道更紧,“你想……明日是大婚之日,你今日想去哪?”
“不去哪呀。”顾长安眉眼弯弯,在檀木桌上坐下,俯身看他,吐气如兰道,“待在府中与堂姐玩耍,省的再次被掳去,错过大婚之日。”
“你很期待?”厉重殷脱口而出,“很期待这次大婚?”
“没有。”顾长安毫不犹豫地摇头,“但毕竟是我第一次婚礼,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毕竟我不太想嫁人。”
不想嫁人……他的手缓缓松开,眸光从她弯弯的眉眼落到已经变皱的衣摆上。
“公主。”他说,“想不想与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顾长安狭长的凤眸顿时瞪大,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下意识诘问,“你我不是假夫妻吗?”
“你若不想是假,也可。”男人颔首,紧攒的手心,流出细细的汗珠。
顾长安面露震惊,呆滞地望着他,傻傻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殷王没开玩笑?”
“本王会是那种人?”厉重殷不快地颦眉,他紧攒的手松了松,叹道,“你若不愿,便算了。”
顾长安抿唇不语,小脸皱成一团,似是在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扰。
就在厉重殷想下逐客令时,她忽而开口:“我需要想想……你给我点时间。”
“多久?”他眼眸发亮,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这……我也不知。”瞅见他面上淡淡的失望,顾长安立即补充道,“但也不会太久,你且放宽心。”
莫名其妙开始安慰起受伤的男人,这发展怎么看怎么个诡异。
顾长安失魂落魄地走出殷王府,有些郁闷地敲打额头,“哎呀,怎么被他带进沟里了,不是不会久留吗,为什么还会答应考虑考虑,我越来越奇怪了。”
她鼓起嘴,沉闷地迈着步伐。
这事没有告诉顾以南,她许是下意识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没有告诉他人的必要。
是以趁着天色未黑,她拉着顾以南好生喝了一通。
这具身子没有喝过酒,但酒量极好,喝了足足一个时辰,顾以南都倒下了,她却精神抖擞地望着慢慢升起的下弦月,脑中一片清醒。
厉重殷说的话反复在她脑海中旋转,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都能清晰地回忆起,也因此,她看穿了男人的心情。
忐忐忑忑,缩头缩颈,腼腆可爱。
这是一个初次遇见爱情,不知所措的男人。也是让她心生朦胧好感的男人。
自那次背叛,她的心久久不起波澜,这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要好好看看,这个男人,是否值得她付出一切。
天命之女的命格给他,一颗赤诚的心给他,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给他——但他值得吗?
她不知道。
眼眸被水洗过,湿润润的,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一颗心怦然跳动,嘴角尝到一丝苦味。泪珠随之滑落,没入衣领,消散在凌厉的风中。
“厉重殷,请多多指教!”举起酒杯,猛灌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她却吃吃地笑,放肆地笑,张扬地笑,似是要将全部阴霾尽数扫光。
“我还活着!”呼气,吐气,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清晰地感觉到——她是活着的。
活着的滋味真好!
不是她作为生命而活着,而是她的心正在复苏。
青葱玉手放在胸前,感受着有力的心跳,她此刻的心情,再好不过!
歪躺在顾以南身上,趁着酒意,大声撒娇:“堂姐~起床啦!要嫁人啦!”
顾以南猛地惊醒,酒意退散,但瞅见天空仍是黑的,再看看已经东倒西歪的某人,苦笑道:“醉了的长安,居然这般……”
她想了想,继续道:“……这般幼稚。”
嗯,谁说不是呢,爱情中的男女,向来是幼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