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年货的重任又落到了路渐遥身上。她什么都不会,只能问好了要什么东西,一样要多少才能出门。以往买东西这种事情都是妈妈在干,路渐遥只是她的一个跟班。
她怎么做什么都觉得自己那么蠢?路渐遥觉得没有比过年更加无聊的事情。路渐遥早早躲了起来,强烈表示自己不会去放鞭炮。路年也不好再勉强,自己下去放鞭炮。
她守着大年夜晚上,给程未远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短短四个字,怎么看都像是群发,这是她斟酌了半天才发了出去。
除了程未远,她还有别人需要说新年快乐吗?路渐遥想了想,又给时重发了一条。这样就应该谁也没落下吧?
程未远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消息,只有两个字:谢谢。
他也以为是群发吗?路渐遥抓着手机,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时重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不会是群发的吧?
路渐遥毫不犹豫回了一个“当然”,自己吞下那个“不是”。
路渐遥把手机扔到一边,早早睡觉。
第二天路年要带着她去给人拜年,他们这里亲戚不多,大都是小辈,大年初一用不着路年上门拜年。路渐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瑟缩着,问:“去哪儿啊?”
路年随口说了一个地址,她脑海中的弦一下绷断了。
是……那个老女人的地址?路渐遥缩了回去,小声说:“我不去。”
“听话。”路年可能又说了别的什么,路渐遥只是一步步退到了屋门口,重复说“我不去”。她还在做不到在亲妈走了之后,这么快去给那个女人拜年的。
路年一把抓过路渐遥往外拖,说:“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听点儿话。”
路年一凶,路渐遥就变怂。她这人本身就没什么骨气,现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她两只手死死手抓住门框,她固执地说:“爸,我不去。”
她不想去,无论路年说什么她都不要去。路渐遥把头埋在门框上,她不去看路年,生怕多看一眼就真的犯怂跟着去了。她怎么可以去?
她怎么能跟着去呢?路渐遥死活不松手,路年气不过,怒道:“你松不松手?”
路渐遥心中猜测,他这样恶劣的语气,怕是要动手了吧。
路年以前从来舍不得打她的,路渐遥侧过脸偷瞄他,路年的巴掌就真的落了下来。他的巴掌落在路渐遥的头上,她的头撞到门框上。路渐遥难得坚持一件事,她还是没有松手,她担心一松手就这么真的要放弃一样。
动手打人这件事,一旦开了头,就和吸毒一样,无法戒掉了。可以有第一次,自然也可以有无关痛痒的第二次。
路渐遥后面也想不清自己是怎么卧室的。好像是路年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的离开了。
她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头疼身子也疼,她看到指甲也劈了,指尖流着血。
真的是……好疼啊。路渐遥捂住自己的耳朵,耳朵嗡嗡作响,他手中有些黏腻,一看满目鲜红。妈妈说过,耳朵流血了要去看病,不然得了中耳炎会变成聋子。
她可不想变成残障人士。路渐遥找了找衣服,摸了半天口袋,发现自己只有十块钱。路年已经很久没给过她钱了,这十块钱还是前面买菜剩下来的。
不够啊……路渐遥呆呆看着手里的钱,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手机震动不停,程未远给她打了电话。
—一起去图书馆吗?
图书馆关门了,你个大傻子。路渐遥抓住手机,她很想这么回答程未远,手指碰到屏幕,屏幕上皆是一片血红。她耳朵疼得厉害,只能小声啜泣,她该怎么回短信啊?
那一边的程未远以为得到了无声的拒绝,他接通了郑惜诺的电话,同意去两个人看电影。
时重紧跟着程未远之后打电话过来,路渐遥毫不犹豫挂断,时重打了三次,她挂了三次。第三次手指上都是液体,险些划不动屏幕。
时重被拒绝了也不死心,他的短信接连不断发了过来。
—喂,为什么不接电话?
—出来吧,我带你去看电影,你不是一直说想看那什么《花妖传》吗?
—是死是活,给老子一句话啊。
她大概还活着吧。路渐遥点了点头,她找了卫生纸擦了擦手上和屏幕上的血,回了一句“还活着”就把手机关机了。
她,还活着啊。路渐遥耳朵里还有液体流出,是该用双氧水消毒是吧?她记得家里还有双氧水。路渐遥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她耳朵受伤了会发炎吧?那是该用它消毒吧?
路渐遥摸了摸耳朵,不流血了,应该可以消毒了吧。她应该就没事了吧?
家暴这件事只是成了她寒假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开学之后程未远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只是问她寒假都在忙什么。
路渐遥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时重那边就没这么好打发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路渐遥回答的就没那么轻松了。最终时重还是对打不通路渐遥电话这件事耿耿于怀,他认真地说:“我在你家楼下站了好久,下次……别让我站那么久了。”
路渐遥心思微微一动,这是和程未远完全不同的时重。她告诉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相信时重说的话,可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想。
如果她说出实情,会怎么样?
路渐遥就是一个胆小鬼,既然那个暑假都没有说,现在也不会说,以后她也不会说。她只是点头,说:“下次,别过来了。”让路年看到了,不好。
那些疼痛,每一次想起来她都会忍不住瑟缩一下。时重以为她是冷了,道:“快点儿走吧。”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杯奶茶,说:“我暖了一路,还以为你用不到了。”
时重手指修长,手指干净,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混混。他拿着奶茶的模样有几分欠扁,好像在说“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路渐遥轻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他就知道这招没用。时重追了一步,他想把奶茶塞到路渐遥手中,路渐遥侧着身子躲开,“我不喝奶茶的。”
“那你喝什么?我下次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