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浅兮听闻赶紧往牢门处挪了一步,聚精会神盯着长长的过道看。
牢房常年潮湿阴暗,此时雾蒙蒙地看不清人,木浅兮只见一盏灯在远处出现,慢慢移向这边。
越来越近,火光照耀下,木浅兮终于能稍稍辨别出一点人影,儒雅清秀的男子脸庞出现在她眼中。
“…许满?”
儒雅小师爷举着灯,对二人微笑,灯光在阴风阵阵的牢狱中忽明忽暗,颇有反派大BOSS出现的即视感,语气却还是一派温和:
“正是在下。”
“你怎么来了?”木浅兮诧异。
“在下自然是来找大人的。”许满正色道。
木浅兮听到这话立刻皱眉,装作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问道:
“什么大人?”
一边小心地看向镜未翎。
后者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料到,听到木浅兮的话还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位小兄弟不必再隐瞒,大人的身份我已知晓。”说着,许满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镜未翎,语气钦佩,“没想到,大人名声冠天下,竟是如此年轻。”
镜未翎眉宇微动,似是略有疑惑,不过那表情稍纵即逝。
“许某斗胆有一事想求大人,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说着,许满就作势要下跪。木浅兮在二人之间,忙去阻止,奈何牢门在中间挡着,只好说道:“哎哎别跪……有话好好说啊!”
许满充耳不闻,仍是跪在门外,看着镜未翎的背影目光灼灼。木浅兮只好无奈地看着镜未翎。
“起来说话。”镜未翎并不转身,只是淡淡道。
“若大人不答应草民,草民便长跪不起!”许满语气坚定,眼神坚毅。
木浅兮默默收回手臂,退到二人视野外,忧郁望天。
啊,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
镜未翎终于回身面对二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问道:
“何事?”
“大人!”许满大喜过望,抬头仰望牢狱中的镜未翎,只见他站在狱中唯一的铁窗前,逆着阳光,俊颜神圣如神祗,情不自禁便深深跪拜,“多谢大人!”
跪拜过后,许满清清嗓子,便开始讲述自己跪在这里的原因,镜未翎则负着双手静静地听,总之,除了后退到墙角的木浅兮压根没人在意这一跪一站的别扭姿势。
奴!性!坚!强!
木浅兮内心有个小人掐着腰嘲笑许满,然而想起自己才是真·奴仆,情不自禁内牛满面。
等木浅兮自我安慰复活完毕,许满的故事也讲了大半。故事发生在一年前,勤奋书生一朝考取功名,被分配到偏远县城来做知县,谁知半路出了变故,上头不知怎的派了个酒囊饭袋来,于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书生丢了官儿不说,还被酒囊饭袋相中当了师爷。小师爷家境一般,读书时全靠大伯一家,彼时毫无反抗能力,只好忍气吞声在县衙中就职,只待有朝一日能够求得更大的官儿来替自己做主。
总而言之,真是好大一泼狗血。
听到这,木浅兮忍不住插话:“你找人做主干嘛非要等在县衙里呢?”
许满苦笑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平山县四周都是山路,唯一一条出路时常有山匪出没,没有人护送根本无法离县。更何况在下所求之事,还需得有官职之人才可,呆在县衙里,机会总是多一些。”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可以帮你?”
许满没说话,目光却落在镜未翎的衣服上,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
木浅兮猜到他的意思,瞬间脸黑了。居然又是这身衣服暴露了真实身份,真是败笔。
“一年时间,你如何等到今天?”镜未翎的话打断木浅兮的思路,再看许满,他先神情一怔,接着就无奈地摇摇头。
木浅兮秒懂,原来来过的官儿怕是斗不过知县的背景,再或者是被这县官收买了,这许满压根就没有胜算才隐忍不吭。
木浅兮刚想夸他眼光好,一眼认出个王爷,就见许满又是深深一拜,头磕在地上。
“听闻大人此次负圣命出巡,在下不才,斗胆请钦差大人为小民做主!”
钦差,大人。
木浅兮脖颈僵硬转过头和镜未翎对视一眼,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随后伸出一只手虚晃了一下。
“你起来吧,本钦差自当帮你。”
“谢大人!”日思夜想的事情如此轻易就有了找落,许满有些不可置信,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想起钦差大人及其仆从还在牢里关着,忙站起身。
“大人,我助你们出来!”
木浅兮听闻热泪盈眶,满含期望地看着许满神秘地在宽大的袖中掏来掏去,最终掏出一把…铁钳。
木浅兮:
木浅兮:
木浅兮:
坑爹啊!
幽暗牢狱中,一时寂寥无声,只许满一人站在牢门前,举着铁钳目光灼灼。
木浅兮恨不得撬开他的脑瓜问一句:
…少年,你那是什么欣喜的表情!
然而此时情况危急,因此心头翻涌最终只汇成一句问话:“这什么?”
“铁钳。”许满十分耐心地回答。
“…我知道,我是问你拿它出来干什么!”木浅兮看着迟钝的小师爷内心着急。
“哦!”许满恍然大悟,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忍不住吐血三升,“钦差大人一定没用过此物吧,只要像许某这样将锁链至于其中用力夹断……”
许满收紧手指,然而脸涨得通红了,那铁链依旧毫发无伤。许师爷泰然自若地将铁钳收回,语气很是轻快地说道:“…就可以破坏锁链出来啦!”
木浅兮黑了脸,忍不住吐槽许满小鸡仔似的战斗力:
出来个屁!
“我的意思是说,你就不能想个理由光明正大地放我们出来吗?”
许满神色一正,答道:“不可,若是贸然将二位放出,恐怕章大人会对大人的身份有所察觉。平山县府衙中凡是没有被提审的犯人是不会被轻易放出的。”
“那就提审!”木浅兮病急乱投医,刚一脱口,自己也觉得不妥,谁知许满还真就实诚地回答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几日章大人听闻钦差大人快到了平山县,因此只抓不审。”
还只抓不审,要不要这么任性啊喂!
不过想想也是,许满区区一个小师爷都能知道钦差的消息,没道理县官不知道。
木浅兮凑到镜未翎身边,轻声唤了声“公子”,就见他深思片刻后微微颔首,“暂且如此吧。”
木浅兮:
逃狱什么的,伦家还是个孩子啊……这样带坏她真的好么!
木浅兮惊恐地捧着脸在牢门前打转,转着转着放下捧着脸颊的手停下,催促许满道:“你倒是快点啊……好了没有?”
许满抬头,扬起那张汗涔涔的小脸,冲她展开一个笑脸:“啊,小兄弟请稍等片刻,许某马上就好。”
温和的笑容倒是很有说服力。
如果忽略没有一点痕迹的铁链的话。
“闪开。”
木浅兮在许满疑惑的目光下伸伸胳膊拉拉腿,单手握住那比拇指还粗的铁链,气运丹田——
“铮——”许满看着轻轻松松被拉断的铁链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兄弟……”
木浅兮摆摆手不以为然,嘴上说着“江湖人行事不拘小节此事不过稀疏平常”,暗地里却把右手背在身后抻了又抻。
拉断铁链!
这么装X的招数怎么想出来的啊喂!
疼死劳资了!
镜未翎在背后看着木浅兮一边吃痛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不由得暗暗发笑,觉得甚是有趣。
许满回过神来,看看地上断成几截的铁链,终于说全话:“小兄弟…锁链坏成这样…可是要赔的……”
木浅兮笑容一僵,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全身的动作都停住,只听见许满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本来要是只夹断锁头部分,回头找铁匠修一修还是可以继续用的,可现在断成这样,恐怕这费用也得涨上几倍……”
说完,许满鞠了个正儿八经的躬,一脸希冀:“小兄弟可否付得起赔偿金?”
木浅兮瞬间就呵呵哒了,忍了又忍才没用鼻孔喷气,脸一转傲娇地想到:
哼,劳资现如今可是在长乐王爷身边就职,怎么说也算是特级保安,会出不起那一点点赔偿金?!
然而,她还真就出!不!起!
木浅兮内心狠狠硬气了一把,然后就小媳妇似地往刚出来的镜未翎身后一缩,坚决不吭气。
幸而,万人敬仰的假·钦差·真·王爷大人财大气粗,并不打算丢下自己的小跟班独自走人,木浅兮只好把胸膛拍得当当响表示出狱后预支工钱才不至于因为铁索赔偿金而困在牢房中。
三人只有许满手中有灯,因此出来后变成了许师爷掌灯,二人紧随其后的局面。
木浅兮特意往两边的牢房扫了两眼,发现跟来时差不多,牢中并未关押犯人。许满主动解释:“平山县不过小小一县城,平日里并无大事,自然无犯人关押。章大人上任后虽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些大户进来,不过家眷若肯破财,便能出狱,否则便要大刑伺候。实不相瞒,自得知钦差大人的消息后,章大人已许久未抓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