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浅兮想了又想,小声问:“公子,天下楼的消息怎么会传到土匪寨里?”
曾经听司徒说过,天下楼那种神秘组织在江湖上存在多年,不仅财力雄厚,实力也是令人望而生寒。像镜未翎这种权贵想探听消息不难,但是这种小山寨想知道消息却是难上加难。现在这么两个山野莽夫都知道的消息,它的准确性就有待确认了。
镜未翎薄唇轻轻张合。
“你说什么?”木浅兮愣了一下,又问道。
镜未翎深深看她一眼,才又重复了一遍。
“审。”
清冷嗓音好听得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然而木浅兮却无心欣赏,她在镜未翎话刚出口的瞬间内心的思绪就如脱缰的野马奔腾千里无法自拔,心中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审?怎么审?皮鞭老虎凳还是辣椒油?不,重要的是现在把大光头他们抓过来难道不会惊动山寨的人吗?我们不要那么急,好歹把人带远一点啊!!
木浅兮伸着尔康手觉得自己一人分饰多角,担任了护卫、管家、保姆、侩子手(并没有)的职位。
镜未翎见对面的人不言语,一双鹿眼圆睁,眼神却飘啊飘,涣散无比,就知道对方心思跑偏了,眼见还有继续偏下去的趋势,只好开口解释。
“报官,待到官兵拿下他们,我们自然可以审问。”
“……”
差点就要献出满清十大酷刑的木浅兮默默滚去角落检讨。
妈妈呀,她的雇主居然是遵纪守法的好贵族她好羞愧怎么破!
…一般不应该是天凉王破么?
木浅兮思想再次跑偏。
然而这次她并没有神游天外多长时间,因为勤劳的王爷大人十分无情,拎着小鸡似的某人就翻过山寨土墙赶路。
二人出山寨后,匆匆连夜赶路下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到县城外已是浑身疲累。所幸时间还早,进城的百姓颇少,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就进了城。只不过在接收官兵盘查时,官兵看着这主仆二人不知为何明显恭敬了许多。木浅兮有点疑惑,进城好一会儿还晕晕乎乎的,看向镜未翎时对方接触到她的目光也摇了摇头。
找不到原因二人也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管找县衙。
此时路上行人虽少,路边的早点小摊早已摆开来,一眼望去,热腾腾的蒸汽飘在摊前,到真有几分热闹景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料想那伙山贼还没交所谓的供钱,应该不会那么快挪窝,二人倒也不急,随便吃了点早点,结账时才找了粥饼铺的大娘问路。
“小伙子,你们去县衙干什么?”大娘立即停了擦桌子的抹布看着二人,神色颇有些古怪。
“我们……”木浅兮一时卡了壳,总不能说是去帮忙抓土匪的吧?眼看那大娘脸色变冷,皱着眉就要走开,木浅兮心急,更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送信。”
见说话的是位长相俊美的公子,大娘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权当是木浅兮嘴笨不会说话,又把抹布移到桌子上,和二人闲聊起来。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来送信的啊!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这怎么了?”木浅兮有点莫名其妙。
大娘看了看四周,佯装擦桌子跟二人小声低语。
“大娘可跟你们多嘴说一句,这县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两个外乡人可小心着点!”
二人闻言,默不作声对视一眼,镜未翎不动声色,木浅兮装作不解道:“大娘您说笑了,这去个县衙有什么好小心的?还能有强盗不成?”
“你这小子,我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还当我说笑呢?实话说吧,我们县这官老爷可……”说到这,大娘声音忍不住拔高,意识到后立马捂住嘴,见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才松了口气,眼珠溜溜一转就盯住镜未翎身上的衣衫,于是拍拍木浅兮。
“你家少爷这衣裳可不便宜吧?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回头可得仔细着点!”
说完摇摇头端着碗就走,木浅兮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镜未翎眼眸划过一丝亮光,见她神情如此唇角染上一丝笑意:
“发现什么了?”
“唔…她怎么知道你才是少爷?”
“……”
最终大娘还是没有告诉二人县衙怎么走,无法,木浅兮和镜未翎只好匆匆结账,边走边问路,这才在将近一个时辰后看见官府大门。
想起问路时路人惊诧异样的表情,木浅兮略微有些迟疑,盯着县衙大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过了许久也没动静,这才发现镜未翎也和她一起躲在官府对面的巷口处探头探脑。
见那县衙处守卫松懈,木浅兮扭头正欲询问,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忙噤声向着二人来处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书生样的人物刚好拐进小巷,看见二人在此处时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原样,步履轻快走了过来。
那书生面上带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经过二人面前时停了下来。
“二位看起来似乎不是本地人啊?”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木浅兮有些反应不过来,更加不知如何回话,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镜未翎,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对方见此,反倒先鞠了一躬。
“二位莫要误会,在下许满,是这平山县的师爷,只是看着二位面生,这位兄台又衣着华贵,故有此疑问。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木浅兮听见这样的书生拽文简直头都要大了,见镜未翎仍无开口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这样啊……师爷你走在路上都要盘问外乡人,可见平山县管理得很严格嘛!”
无人接话,场面顿时更加尴尬,许满连连道歉,对着二人鞠躬拱手好几次,木浅兮拦着他一直摇手也无济于事,简直要泪流满面地哭喊出来:
妈蛋!师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较真!王爷大人你也稍微说句话啊喂!
或许是感受到木浅兮殷切的目光,镜未翎终于开口:“师爷为何如此在意外乡人?”
许满直起腰,颇有些无奈地笑笑:“实不相瞒,并非是在下在意外乡人,而是近年来平山县附近贼匪猖獗,往来客商大多深受其害,不敢再来,故而像公子这样的富贵之人实在少见,在下才会惹不住多问两句。”
“县官难道不派兵剿匪吗?”木浅兮纳闷。
“这…总之公子还是小心山匪。”
许满朝二人又拜了拜,这才转身走远。
看着许满慢慢走进县衙,木浅兮咧咧嘴面对对方的背影出神,不由自主地想:
师爷啊……虽然不明白是做什么的但是很厉害的样子!
待到许满的背影完全在大门处看不见了,只见门口松散的差役又来了精神,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从巷口到差役处不过几丈距离,几人的对话尽管压低声音还是逃不过两人的耳朵。
“嗨,要说这许书生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考取功名,竟然硬生生被咱们县衙里的这位给截了胡……”
“谁让他一穷二白,当官老爷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行!”
“哎哎,这事儿你们也敢说,小心叫管事听到赏你们板子吃!”
“王哥,别啊,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话到这,虽说不能知道事情的全部,木浅兮倒也能猜出个大概,看见镜未翎也听得仔细,就忍不住给许满抱不平:“听起来,这县官不是什么好东西,许满也真够倒霉的,被人家抢了官儿还傻乎乎地给人家当师爷,也太老实了吧!”
镜未翎略一思忖,淡淡道:“未必。”
说完就向着县衙走,木浅兮忙拉着他。
“公子,你干嘛去?”
镜未翎看了看手臂上的那只手,并未出声,顺从地被拉了回去,“去县衙。”
木浅兮一时无语。
“…你没听说那县令不是什么好人?”
镜未翎淡淡扫她一眼,并未答话,意思很明显。
木浅兮更为恼火:“还是非得去县衙?”
“为什么不去?”镜未翎目光越过她看向官府门口。“去了才知道,这平山县县令是个什么人物。”
木浅兮:
为什么她会觉得镜未翎这话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什么时候王爷大人开发了嘴炮技能max的新技能?!
木浅兮只好退而求其次:“就算去你也不能这样去啊,一身绫罗绸缎真遇上贪官肯定被扒光,你好歹……”木浅兮又卡壳了。
“你好歹换身粗布麻衣去啊!”这句本该理所应当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对方紫色华服,木浅兮扭捏半天也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
镜未翎眯了眯眼。
“再不走,恐怕就要错过了。”
木浅兮往身后看,只见一顶天青色小轿正好停在府衙门口,而镜未翎就这样绕过她堂而皇之地走了过去。
木浅兮在他背后伸出深情尔康手:
不要啊雇主大大,我还没有想好出场台词……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大人是好是坏!
肥头大耳身着青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下轿,看见正对着轿门的镜未翎后眯眯小眼挤成一条缝:“咦,居然有个富家小子?来人呐,给我带走!”
木浅兮被这简单粗暴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嘛,这就带走了……
更令人无语的是,鉴于并不知道王爷大人打得什么算盘,木浅兮只能时刻紧盯着镜未翎的动作以便跟随他下一步行动,于是这次平山县衙役们的抓捕活动进行的十分顺利,犯人并没有任何挣扎呼救的举动,十分正常。
嗯,除了一个犯人一直盯着另一个犯人目不转睛之外。
出来迎接知县的许满看见镜未翎二人被官差押着往回走,似乎吃了一惊,只是瞬间便收好惊诧神色向着知县作揖,“草民恭迎大人。”
脸上的淡漠似是从未见过二人,若不是那张清秀脸庞以及脸上掩藏不去的一丝青涩,木浅兮肯定不会认为这和刚刚主动与他们打招呼的阳光青年同为一人。这转变太过于突兀,以至于木浅兮在被押着经过时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牢房里,木浅兮看看潮湿的草垛,再看看牢房松散的守备,默默踱到镜未翎身边,小声问:“公子,其实我武功还行……真的不要打出去吗?”
这句话真是非常非常有江湖人的气质!
然而镜未翎残忍地摇摇头,一派世外仙人的作风。
木浅兮呵呵一笑,脸上表情无比阴森哀怨:有本事你不要只站在劳资打扫干净的唯一的地方说这种话啊喂!
镜未翎看她一眼,说道:“自会有人来搭救我们。”
“谁啊?”木浅兮好奇。
镜未翎忽然轻微地偏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