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宁楚歌在背后喊了一声:“喂!”
虽说现在是一副阶下囚的样子,但那语气神态,倒是懒洋洋的,让旁边的打手看了都气得牙痒痒。
镜未翎朝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折过身朝着来时的路摸了回去。
三人刚转身,国师便问道:“怎么,想通了?”
“暂时还没有。”宁楚歌挑起眼皮,直直看向国师:“我只是想问问,你跟那个宫扶月是什么关系。”
国师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
宁楚歌嗤笑一声,嘴角挂着不屑的弧度。
国师皱了皱眉,突然开口:“给他点教训。”
旁边立刻有打手上前给了宁楚歌结结实实的一拳,正打在腹部。宁楚歌猝不及防,连日受伤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摧残,一拳下去顿时闷哼一声,接着便昏死在木架上不省人事。国师这才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牢门。
等到药丸的新鲜劲过去之后,水流萤便一直在门口捏着两个小药瓶警惕地望向四周,生怕有人过来。身边两个守卫的神智还没有恢复,水流萤看了看手中的褐色药瓶,有些好奇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清醒过来。
这时突然从地牢内窜出三条人影来,其中一条还冲她低声道:“快!在两人鼻子下面把那药丸捏碎!”
水流萤片刻不敢迟疑,听见这话立刻手上动作起来:“好的!”
药丸捏碎后发出一阵奇特的药味,水流萤赶紧凑向其中一个守卫,木浅兮也过去捏碎一颗来在另一个守卫鼻端晃了一下,便道:“好了,快走!”
四人立即向着出府的方向奔去。
一阵风吹过,那真若有若无的药味几乎是瞬间便消散了,站在牢门前的两个守卫突然齐齐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二人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接着老老实实站好,没有发现一丝的不妥。
国师从地牢内走出,正要走,二人恭敬地行礼喊了声“国师”,国师突然皱住眉头停下。
“今天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方才这外边可有发生异常?”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没有。”
国师点点头,转身也不再想今天的奇怪感觉来源于何处。
这守卫二人看着国师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小,最后不见,其中一个忍不住对另一个问道:
“你觉不觉得今天国师进去的时间太短了?往常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回来的,今天怎么一转眼就……”
另一人神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别说了!”
看了看四周没人,这人低声对同伴说道:“行了,想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今天是国师不想呆那么长时间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有什么古怪,那也跟咱们没关系!”
最先说话的那人脸色一变,连连点头:“对对对,和咱们没关系……”
*
一回到客栈,王落轩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水流萤看得咋舌。
“她……怎么了这是?”水流萤指着王落轩紧紧拍上的房门问道。
镜未翎没听见一般继续往楼上走,木浅兮则是慢慢两步来到水流萤身边,叮嘱道:“你一会儿可别乱说话,轩老大现在……心情不大好。”
水流萤想了想,嘴角一抽:“不会是宁楚歌出了什么事情吧?”
木浅兮想起牢房内的惨景,顿时又消沉起来,点了点头便继续跟上镜未翎的步子。水流萤挠了挠头,也跟上去。
三人一起来到王落轩的房门口,水流萤拍拍门喊道:“老大?轩老大!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啊!你不开门……你不开门我们就进去了啊!”
良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
水流萤推了推门,这才发现门没栓,进了屋子,却见房内空荡荡的。
木浅兮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地喊道:“轩老大?”
内间传来响动,木浅兮看过去,只见王落轩绕过屏风小心地出来,神态看起来比先前冷静了许多,只不过她的眼圈有些微红,发髻散乱也没心思去打理。
水流萤刚还想劝劝王落轩,此时见她的神色,也只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一声说:
“别担心了,明天咱们不是就去救人了吗?”
王落轩深吸一口气,点头,然后朝着镜未翎冷静说道:“明天救楚歌,我要去。”
镜未翎盯着王落轩看了一会儿,后者和他沉静对视,良久,镜未翎才点头道:“好。”
王落轩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直接说道:“那咱们来商量一下明天救人的事情吧。”
“我我我!我去救玉公子!”水流萤闻言慌忙举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样子心里已经脑补了什么不正经的内容。
木浅兮有些迟疑:“玉七弦在皇宫呢……到时候怎么找?”
水流萤眼神更亮了:“那就更得让我去了,皇宫我熟!”
…你怎么熟?木浅兮有些无语地看着水流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咱们正好四个人,到时候一边两个不就行了吗?”水流萤提议,然而她的话刚刚出口,就被镜未翎皱眉打断:
“不行。”
“为什么?”水流萤立刻问道。
镜未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抿着唇思考了一阵儿后看向木浅兮:“明日我无法进宫。”
木浅兮听见这话明白了一半。
明日皇宫内设的是官家夫人小姐的宴会,镜未翎一个大男人不管怎么装扮在一群女眷里头总会有些突兀,明天不去正是好选择。可……为什么镜未翎说这话的时候要看向她?
镜未翎见木浅兮一副不解的样子,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你可知皇宫里的规矩?”
木浅兮仰着头反应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如果按照刚刚水流萤的提议,王落轩已经决定去救宁楚歌了,镜未翎男儿身太过显眼也只能去国师府救人,那……她明天就要进皇宫救人了!
“皇皇皇宫?!”木浅兮咽了口口水,顿时脑海中仿佛有个宫装小人勾起红唇语气冰冷:
“把这该死的贱婢拖下去,赏她一丈红!”
这是何等的卧槽!
一看水流萤的反应,几人便知她没有做好准备,顿时场面陷入了谜之沉默。
水流萤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顿时哭丧起脸来,声音不相信道:“你们、你们不会是打算让我自己去皇宫吧……”
王落轩沉默不语。明天如果不去救宁楚歌,她心中一定会留下一个永生难解的心结,所以她必须要去,可是皇宫那边……王落轩看向木浅兮,眼中含着歉疚:
“浅兮,你……你愿意明天和流萤一起去救人吗?”
接触到她的目光,木浅兮还没开口,就听镜未翎道:“她不能去。”
王落轩沉默,镜未翎没有看向任何人,似乎是在向木浅兮解释道:“你武功一般,又不懂皇宫里的规矩,到时候很容易露出马脚。”
“不是吧?你们真的要让我自己去啊?”水流萤不可置信。
木浅兮看了看水流萤,再看了看神情严肃的镜未翎和王落轩,终于还是开口道:
“我去皇宫。”
镜未翎的神色霎时间难看起来,木浅兮却没有注意到,她转向水流萤,认真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皇宫。”
*
回到房间时,屋内烛火已灭。
木浅兮借着清冽月辉,看见床上有个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的样子。她轻手轻脚地摸上床,在躺下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简直有种“妻管严丈夫晚归上床生怕惊醒母老虎”的情形,真是莫名带感。
而“母老虎”王爷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翻身过来咆哮,而是侧卧在床里侧一动不动。
木浅兮舒了一口气后,看了看身边的人影,然后心头又莫名涌上一阵失落感。在这股失落感的促使下,她胆大包天地靠近王爷大人的身躯,然后小声喊道:“镜……镜未翎,咳,你睡了吗?”
语气听起来真是巨严肃巨正常,一点都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然而身边的人影却一动不动。
木浅兮失望地看着那身影,自言自语道:“你睡了?好吧……那,晚安。”
她正想转身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翻身的时候腰身却被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拦住,整个人顿时卡在翻身的过程中没法动弹。
“什么事?”镜未翎仿佛刚刚睡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有些慵懒,有些沙哑。
木浅兮立刻把想说的话抛到了脑后,结结巴巴道:“你、你没睡啊?”
镜未翎没有回应。
木浅兮想了想,指望王爷大人主动说话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便自顾自开口道:
“明晚就要去皇宫里了,我刚刚和流萤商量了些事情,郁微凉给我的药丸药粉什么的我都和她分了分,明天出发之前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带着的也都拿着吧。”
“嗯。”镜未翎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木浅兮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语气这么,这么……”
差劲?臭屁?木浅兮生怕一说出来,镜未翎立刻就会把她连人带铺盖扫下床铺,于是明智地闭着嘴不说话。
不知道镜未翎是不是领会了木浅兮的意思,这句话没说完,他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镜未翎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明日入宫艰险重重,你……”
“呃……”猜了半天没料到镜未翎会说这个,木浅兮红了脸窘迫道:“那也不好让流萤一个人去啊。”
说完,二人又是无话可说。
渐渐地,木浅兮的眼皮开始耷拉下去,眼前的世界模模糊糊,脑袋也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镜未翎听着身边人清浅缓慢的呼吸声,深吸一口气后也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