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木浅兮才发现国师府的地牢竟是完全建在底下的,要下去便得经过一个长长的石梯。
阴森森的湿气袭来,木浅兮微微扭动两下脖子,总觉得嗓子不太舒服。地牢里稍微一点声音都会传得很远,木浅兮怕被人发现,便没有开口,而是看向王落轩和镜未翎,指了指下面。其余两人点点头,三人便小心地往下走去。
兴许是地牢里没有多少犯人,又或许是那国师遣散了牢中的人,几人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一个狱卒。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别说是探查了,他们只要一出现在国师面前就立刻会被发现,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几人更加小心地走在牢里,每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就要探头出去看看情况。这样没走多少步就听到了一点动静。一声声凌厉的鞭声在空中撕开,像是在抽打什么东西的声音,配合着牢房这阴气森森的环境,木浅兮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声音,几乎是立刻看向了一边的王落轩,只见她脸色煞白,眉头紧皱,眼神猛然狠厉,偏偏还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还尚有理智残存。
木浅兮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又吊起来,顾不得可能会被别人发现,低声提醒道:“轩老大!”
王落轩立刻便朝她看过来,眼中还未散去的锋利顿时让木浅兮汗毛一僵煞白了脸,身后猛然覆上一个高大温热的身躯,镜未翎用身体拦住木浅兮不让她妄动,与此同时朝王落轩扔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落轩脸色慢慢冷静下来,朝着众人点了点头。
木浅兮还有些担心,但王落轩已经开始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继续行进了,她也只好跟上。
王落轩打头,镜未翎垫后,木浅兮在中间一步一行走得极其缓慢,然而那鞭声却一直没有停止,并且还越来越清晰。
三人屏气凝神,渐渐地,牢房中能听见的声音除了鞭声,还能听见有人的粗重喘气声。
木浅兮一开始心一提,以为是宁楚歌忍痛的声音,后来才听出,比起痛呼声,这倒是更像是汉子干活时疲累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三人走到一个拐角前,那声音倒是越发清晰了,木浅兮见王落轩脚步顿了一下,神色不太好看,刚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便见王落轩突然闭了闭眼,再睁眼,便朝着拐角那头看去。
木浅兮眼睛都瞪大了,刚想出手拦住,便被镜未翎拽住了手臂。镜未翎朝着不解的木浅兮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看着便是,木浅兮迟疑一下,见王落轩前倾着身子久久没有什么动静,便也放下手来。
王落轩看了一阵儿,一直没有回身过来。
木浅兮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但看着她有些颤抖的身躯和紧握的拳头,再联想刚才不断的鞭声,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良久,王落轩回头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她看了眼木浅兮和镜未翎,没有说话,但稍微往一旁侧了侧身子,意思很明显。
木浅兮看了看镜未翎,便凑上去将头放在王落轩下面,还没看过去,突然感觉头顶一沉,镜未翎的脑袋已经抵在了木浅兮的头上,稳稳把她压了下去。
卧槽!木浅兮刚想抬头抗议一句,突然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道:
“行了。”
木浅兮呼吸一滞,被这奇怪的如同闷在喉咙里的声音弄得背脊一凉,顿时也不敢再闹了,规规矩矩半蹲在那里,简直比小学生坐姿还要标准,头更是唰一下子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这一转头,便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木浅兮的背脊更加僵硬,眼珠一错不错盯着里面,瞬间终于理解为什么刚才王落轩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拐角过后便是牢房的尽头,在这尽头处,只有一件牢房。说是牢房,其实说刑房更为恰当。不大的牢房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还有着已经凝固的黑红血迹,看起来很是吓人。
当然,只是这一点根本不足以让木浅兮震惊,真正令她说不出来话的是正被绑在牢房正中的宁楚歌。
没想到,宁楚歌真的在国师府!木浅兮还没有感受到找到伙伴的喜悦,目光便落在宁楚歌被绑在木架上的身体上,一瞬间,怒气充满了胸膛。
时隔多日,宁楚歌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和众人分开那天穿着的褐色衣物被鞭子打烂,和暗红血液混在一起,粘在纵横的疤痕上,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脸已经失了血色,俊脸因苍白而失去了原本的俊美,那双往日锋利耀眼的鹰眸此刻正紧紧地闭着,只有在鞭子落下时才会轻颤两下,显示着主人意识尚且清醒。
鞭声还在持续,木浅兮皱紧了眉头。虽说进牢房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自己的朋友受苦,心里还是不好受。
她的目光停在宁楚歌身上一会儿,接着便转到了他前面的人身上。
那人正是方才见过的国师。
再次看见国师,木浅兮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说在院中见到国师时,她内心有些震惊和恐惧,那么现在,木浅兮心中便全然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厌恶。
不知是不是站在黑暗中的缘故,此时的国师看起来仿佛是被阴深的黑雾笼罩一般,本就削瘦的老脸在黑暗中像是骷髅一样死气沉沉。更让木浅兮觉得不舒服的是,国师冷眼看着宁楚歌被鞭打,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了贪婪和快意。
这样的人,竟然被尊称为神仙?木浅兮心底冷哼一声,真想让那些个信奉这劳什子国师的人都来看看他们跪拜尊敬的国师这幅嘴脸。
只可惜,现在不论是她还是王落轩、镜未翎,此时为了不打草惊蛇都只能呆在暗处隐忍不发,看着国师站在宁楚歌身前阴沉诡异而没办法伸出援手。
早在国师开口的一瞬,打手就停止了鞭打,然而木浅兮却不觉得他是看不下去了,反倒警惕起来,盯着那牢房内的动静有些担忧宁楚歌此时的境地。
只见国师缓缓踱步到宁楚歌面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说道:“想通了吗?是要继续这样受苦,还是要把东西给我,然后平平安安地走出朱雀国?”
“呵……”一直垂着头脸色苍白如纸的宁楚歌突然发出一声笑声,随后慢慢睁开双眼,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着讥讽:
“什么时候,朱雀国受万人敬仰的国师也要开始逼供了?你这手段可一点都不高明啊……”
国师抬起眼皮看了宁楚歌一眼,丝毫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而是又说了一句:“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把你拼死保护的七皇子放出来,我可以让你们一起离开朱雀国。”
“你保证?”宁楚歌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虽然这样问,但声音却没有一丁点儿动心的意思,听出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国师的脸一瞬间不满地皱了皱,随即又调整好语气回答道:“我保证。”
宁楚歌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的样子,片刻,突然嗤笑一声:“行了,你骗鬼呢?你保证?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朱雀国的皇帝放了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弟弟?”
“只要你肯交出东西,我自然有办法。”国师在他面前缓缓踱着步子慢慢说道。
宁楚歌却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驳道:“我就不信,你区区一个国师还能让皇帝都听你的!”
“你也可以不信。”国师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我可保证不了我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宁楚歌闻言却没有如他所想露出半分惊惧的神情来,反倒哼笑两声:“这就沉不住气了?”
“哼!”国师一甩袖袍,看起来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
宁楚歌就那么被吊着,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见国师这样,突然问道:
“为什么你们都想要那本东西?”
“你们?”国师眼睛危险地眯起,“还有谁?”
宁楚歌也不怯他,大大方方说道:“宫扶月。”
“她也在找那样东西?”国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些都落在宁楚歌的眼中,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来的路上我曾受到过她手下人的袭击。我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找那一本族谱干什么?想要族谱,别人家的祠堂不多的是?”
“哼,你这小娃娃懂什么?”国师冷哼一声。
宁楚歌动了动布满鞭痕的肩膀,顿时一阵肉疼,但他硬是忍住了说道:“宫扶月是皇帝的近身女侍,没有皇上的允许哪儿也去不了……你这样子,不会是在和她抢东西吧?和宫扶月抢东西,那可就相当于和皇帝抢东西了!”
“你这小娃娃休想诈我!”国师回身,神色狠戾道:“总之我给你的时间就到明晚,要是你想开了把东西给我最好,如果我回府后你还没有想开……”
国师阴森一笑,意味不言而明。
“把他给我锁起来!”
国师招了招手,接着转身朝着出口走来,木浅兮立刻慌乱起来。
糟了!这个时候退出去根本来不及!若是用轻功的话,说不准还会被人发觉……莫非要被发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