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队伍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城门外集结完毕,喻煊坐在马上,望着皇宫的方向,虽然不说话,但仍然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文官就是文官,行动这么慢,体力还不如我呢。”江礼念叨着,往喻煊马边一靠,“怎么这回这么有耐心,平时你都该黑着脸了,心情不错?”
喻煊开口道:“无事,再等等。”
“想来他们也快到了,我先回城,等你的好消息!”
“好!”穆泓策应道,“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喜酒,穆泓策暗暗补了一句。
江礼挑眉一笑,和他对了一拳,策马朝城中奔去。
有一个小将迎面策马而来,手里拿着信件道:“将军,有人送来晋阳侯夫人的信。”
喻煊将信拆开,里面两张纸都是母亲的关爱之语,其中还有一张小纸条,赫然是黛妃的字迹:佳人晚睡,未能早起,早去早回,望平安。
喻煊笑了笑,将信收到衣服里。
正好载着官员的马车也缓缓到达,为首的官员作揖道:“我等晚到,有劳将军久侯。”
“无事,出发吧。”喻煊调转马头,策马走到队伍前列,“众将士听令,启程!”
喻煊目视着前方,俊朗的面庞透着坚毅。
妘妘,等我回来。
长乐宫,
穆妘翻开被子坐起,揉揉眼睛却发现天已大亮,急忙喊道:“白芷,这是什么时辰了?”
白芷拿过外衣给她披上,回道:“回公主,已快到辰时了。”
“辰时?”穆妘低呼,“怎么那么晚了?赈灾的队伍可出发了?”
白芷点点头,不解地看向她:“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穆妘轻咬着粉嫩的唇,黛眉轻蹙,眼里是化不开的懊恼,都怪自己起的晚,喻煊他都出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妘儿可是起了?”门帘外传来黛妃的询问。
穆妘眼睛一亮,喊道:“黛姐姐快进来。”
黛妃用手拨开珠帘,眉眼带笑地走了进来:“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晚?”
穆妘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拉过黛妃,轻轻说道:“姐姐别问了,喻煊他出发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黛妃笑着看她:“说了,还提到你了。”
穆妘眼睛瞬间变得亮亮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带着些小女儿的娇憨:“他……说我什么了?”
黛妃点点她的鼻尖:“他说你是只小懒猫,让你快点洗漱。”
“姐姐!”穆妘轻轻跺了跺脚,轻咬着唇到妆台前坐下。
黛妃示意白芷带人下去,随后拿过梳子为她梳着头发,轻声道:“煊儿昨夜可是来看你了?”
穆妘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清澈灵动,朱唇微微翘起,这般欢喜是瞒不了人的,于是点点头。
黛妃是过来人,自然看明白了两人之间一定是说开了,不由得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又看了看镜中花一般的佳人,再次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赈灾的队伍不过三日就到了寅县,这是灾区最边缘的一个大县,越往里走才越靠近水患中心。
前来迎接的官员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见喻煊一行人到来,急忙命人打开大门,众人分列两旁,将他们迎了进去。
喻煊坐在马上,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祥和景象,许是官府清路的缘故,街道两旁的小摊贩排列的整整齐齐,街上的百姓虽然不敢随意走过官道中间,可也是砍价卖货一片熙攘。
也许是习武之人的敏锐直觉,喻煊心里觉得这个地方平和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看不出什么。
接风的宴席摆在街道繁华地段的一家酒楼,店内空无一人,掌柜和所有小二早已在门口恭候着。喻煊脸色有些阴沉,这栋酒楼三层高,装饰也是颇为华贵,明明上报奏章请求拨款拨粮,如今却大肆铺张包下一整个酒楼。
听说这个县的县令,是冯士先的远方表弟,也是那批名单上的头号贪官之一。
为首的刘诚脸上堆满了笑,走到马前作揖道:“喻将军一路辛劳,下官特地在留香楼备了酒席为将军一行接风洗尘,将军请。”
喻煊点点头,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旁等候的小童立刻小跑着过来将马牵走,待一行人进了酒楼后,刘诚拉过一旁的小厮,低声耳语了几句,小厮微微一愣,刘诚狠狠瞪他一眼:“还不快去!”小厮赶紧点头,从一旁小跑着走了。
一盘一盘的菜端上来,上至飞禽下至走兽无一不有,列席的官员多是都城中吃惯山珍海味的,对这些菜肴自然不会太上心。
刘诚扫过众人,随后拍手三下,只见厅前的珠帘清脆响,两名身着丝裙的姑娘合力抬着一个青花瓷盆上来,身姿婀娜地走到桌前,做仙女献桃之态将瓷盆放入餐桌的正中央空白处,微微一福后分立两旁。
众人还来不及去细看盆中是何物,便又听得一阵珠玉碰撞,一名蒙着面纱,衣着精美,身姿更为窈窕的女子手持酒壶走进来,到桌前立住,美目顾盼,将在座众人一一扫过之后,白皙的手腕抬起,将手中的酒壶倾倒,酒液流过青花瓷盆的盖沿,只不过一瞬,便见瓷盆突然冒出一圈蓝色火焰,吓得众人低呼一声。
还来不及质问,四方突然想起丝竹乐声,立在一旁的三名女子随着乐声起舞,脚步轻快,不似一般舞蹈,只见随着乐声的加快,舞女的舞步越发快速,直至后来声音渐渐缓和渐渐消失,最后三人静静伏地,舞衣上翻露出纤细的腰肢,引人遐思。
“你们看,火没了!”不知是谁轻喊一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原本瓷盆上的火焰消失不见,厅中弥漫着一股酒香。
冯瑞念带头鼓起掌,刘诚满意的笑了笑,眼光落处,三名舞女躬身退下。
“众位大人,方才上的这道菜是留香楼的特色,名为“美人抬”,是有三名美貌女子抬上这一盆焖鹅,火起之时,美人起舞,舞止之时,酒香弥漫,这道菜正是色香味俱佳最好食用的时刻。”刘诚解释完,端起一杯酒“各位大人一路辛劳,我等钦佩,这杯酒,祝愿大人们此次赈灾之行顺顺利利。”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气氛自然被挑了起来,刘诚谦逊地笑笑,坐回原位余光却看向了喻煊和冯瑞念的方向,嘴角微微挑起。
这两人皆是不简单之辈,这冯瑞念是冯家的人,此次被派过来,不知是敌是友,而喻煊则是明明白白的敌人,不,是一匹狼,如若不能让他满意,想必这次寅县是讨不了好了。
不过这又如何,刘诚心底蔑笑,他可没有看错,刚才喻煊的目光可是时不时看向那名领舞的女子,这世上又哪来无欲无求之人,再怎么冷漠不羁,也会被世俗所累。
酒席过后,一辆辆的马车停在留香楼门口,或疲惫或醉酒的官员被一一扶上马车回到休息的地方。
喻煊迈步走下台阶,却不料身后的刘诚迎了上去,温和道:“喻将军今日多有疲累,不知下官今日安排的酒宴可有为您去掉风尘?”
喻煊转头,目光轻轻扫过刘诚,好看的眉眼里带着化不开的寒冰,一旁的冯瑞念笑着打了圆场:“刘大人此番心意固然不错,可毕竟是有些破费了,不知分到你手下的灾民可有安顿好?”
刘诚急忙道:“冯大人放心,此次酒宴皆是下官几人倾囊办下,不曾劳动库银一分一毫。”眼见着喻煊准备上了马车,急忙补充道,“喻将军若是有什么不满意,还请遣人来告知,下官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喻煊一顿,看向冯瑞念,开口道:“冯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冯瑞念眯眼一笑:“一定一定。”
喻煊点头,修长的手收回,轿帘滑下,马夫鞭子一扬,载着喻煊远去。
“大人,到了。”
马夫勒住缰绳,喻煊下马一看,一座古朴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院门前两个小厮正恭恭敬敬地候着,见他回来,齐齐弯腰行礼。
门口迎出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温声道:“将军,小人是这嘉园的管家,姓刘,这几日由小的来伺候大人。”
喻煊拱手道:“有劳了,烦请备水,我要沐浴。”
刘管家连道不敢,将喻煊迎了进去。
喻煊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舒服地叹了口气,连日赶路的疲惫在放松的时候齐齐涌上,透过雾蒙蒙的空气,喻煊越发的想念穆妘,明明才和她诉说自己的情意,转眼就要分别。
“妘妘……”喻煊忍不住轻叹。
“将军。”一个声音响起,喻煊抬眼一看,女子身着轻衣立在浴桶前,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荡漾的柔情看着他。
“出去。”喻煊冷冷地开口,锐利的眼神划过女子的脸庞,激得她浑身一颤。
“将军……就让小女子来伺候您吧。”女子说着就要伸手去触碰喻煊的肩膀,却不料一瓢水直直泼来,将她从头到脚淋个透彻。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喻煊将手中的木瓢丢开,冷冷的声音如冰刺一般,几乎要穿透女子薄薄的衣服,将她刺个透彻。
女子顾不上许多,双手掩着胸口跑了出去,出门前还隐约听到喻煊带着愠怒的声音。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