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伍梦尹回去后,穆妘的长乐宫就开始忙碌起来了,珉秀宫的黛妃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就连深居悠然殿的黎太妃也频繁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不为别的,正因八天后是穆妘的及笄礼。
一国长公主的及笄礼自然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准备事宜一项一项地列下来,再逐一敲定,已然花了半个月之久,再拟定参礼宾客、司仪、正宾更是琢磨了半个月,如此下来便花了一个月。
再等到穆妘回宫后开始裁量礼服,钗冠,不知不觉已耗了近十来天,皇帝月前就命令礼部着手操办,并将流程呈上,江礼为这这事情建章宫和悠然殿两头跑,愁的头发一抓一大把,百忙中还得万般感谢慈安宫那位撒手不管。
大家都在为穆妘及笄这件事忙碌着,唯独慈安宫和长庆宫那两位对此事不闻不问,仿佛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太后二人的漠不关心并不影响众人的热情,长乐宫每天都似过节一般热闹,及笄的日子就在这一天天的忙碌中到来了。
天还未亮,黎太妃和黛妃就到长乐宫坐镇指挥,白芷等人都换上了统一的宫装,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唯独当事人还抱着一猫一狗蜷在床上不肯起身。
“母妃,母妃您让我再睡会儿吧。”穆妘咕哝着,转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这可不行,你再不起来可就过了吉时了。”黎太妃伸手要去拽开被子,却被钻出来的狗头吓了一跳。
“汪!”
“这孩子,怎么抱着小狗睡,快起来。”黎太妃再次伸手想要拉她,不料想茶茶起身趴在穆妘身上,将被子压住,不让黎太妃掀开。
“喵——”
绒绒没有了茶茶暖暖的身子垫着,也“喵呜”一声蹭了过来,一猫一狗压在被子上继续打呼,看得黎太妃哭笑不得。
穆妘也忍不住笑出声,坐起来将茶茶挪到床里头,“你这小胖狗,压得我喘不过气。”
茶茶摇摇尾巴转过头去蹭了蹭绒绒,继续睡过去了。
穆妘这才披了外衣起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果连忙将命人将炭盆烘热了些,端了热水过来伺候穆妘洗漱。
黛妃早在一旁候着了,待穆妘到妆台前坐下,镜中的美人儿生得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眉似新月,浓淡相宜,目若灿星,清澈明媚,小巧鼻尖下,一张不点而红的朱唇微微翘起,美人似笑非笑,只怕再看一眼就被勾了魂儿去。
黛妃巧手挽着青丝,穆妘前额一缕头发俏皮地溜了下来,垂在颊边,竟让她明艳的容颜多了几分娇俏温婉,黛妃心思一动,纤手上下翻转,芳香的发油在指尖飘散,不一会儿就挽了个精巧的垂鬟髻,显得穆妘更加明艳动人。
白芷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中用大红锦缎铺着,上面放着一支样式大方华贵的点翠珠簪。
一旁的黎太妃起身走到穆妘身后,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穆妘,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漫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母妃的小不点如今长得这么美丽大方。”说着竟有些动容,一旁的黛妃急忙说着讨喜的吉祥话,惹得太妃一笑。
黎太妃伸手拿过托盘里的发簪,轻柔地将发簪插进发髻,而后接过梳子轻轻梳着垂下来的青丝。
穆妘看着自己的模样,竟有些陌生,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轻声问道:“母妃,这是我吗?”
“自然是你。”黎太妃一脸慈爱,“这么美丽的姑娘,错不了的。”
穆妘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抱住黎太妃,“真好,我长大了。”
黎太妃眼眶微微湿润,“是啊,母妃的小宝贝长大了。”
正说着话,黛妃突然起身朝门口一拜,“臣妾见过皇上。”
“一家人不用多礼。”穆泓策将黛妃扶起,转身看向黎太妃,“儿子给母妃请安。”
“你这是讨打。”黎太妃嗔了他一眼,“刚刚说的不必多礼呢。”
穆妘打趣道:“皇兄的金口玉言都哪儿去啦。”
“就你贫嘴。”穆泓策看向穆妘,目光带着惊叹,“妘儿怎么突然这么好看,皇兄被惊艳到了。”
“皇兄这是说我平日都不好看吗,我可要生气啦!”穆妘转身向黎太妃撒娇。
穆泓策哈哈一笑,搂过一旁的黛妃,“你有母妃帮忙,朕可有你小嫂子帮我撑腰呢,小心黛儿不让你去珉秀宫了。”
一国之君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众人都笑开了,直到白芷进来通报吉时快到了,皇帝才携着黎太妃出发前往大长公主的宫殿,黛妃和穆妘稍晚一步走。
过了一刻钟,白薇命人将轿子备好,走进来准备叫穆妘出发,却见穆妘倚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
“公主?”白薇走过去轻声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穆妘虚弱地睁开眼,“白芍,去把白芍叫过来。”
白薇也慌了,急忙喊来白芷在一旁守着,自己跑过去叫白芍。
“唔——”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啊?”见她要吐,白芷急忙将帕子放在手上,抵在穆妘唇下。
“白芷……”穆妘一开口,大口的鲜血喷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被染的通红,白芷吓得眼泪掉了下来,正要开口,却被穆妘阻止了。
“你,你马上去找卓海,叫他想办法,想办法让皇兄拖延时间,切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快去……”
强撑着说完话,又呕出一口血,正好白芍跑来了,白芷颤抖着将她拉过来,嘶哑着声音开口,“看好公主。”
说完也不等白芍反应,转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白芍……我冷……”
白薇白果眼泪瞬间掉下,二人跑进里间抱来被子将她捂住,白芍强自镇定拿过穆妘手腕仔细探脉。
“白芍……你听我说,想个法子,让我待会儿能到颂安宫去行完礼……这是懿旨……”穆妘强撑着一口气说完,疲惫地软倒在椅子上,胸口的剧痛让她冷汗直流。
白芍在这一刻发挥了医者的良好素养,冷静地拿过药箱,抓了几包药粉,又分了几颗丸子塞给白果,“拿去泡在温温水里,分三份拿过来给我。”
说完又从箱里取出针包,给穆妘几个穴位刺上银针,看到穆妘表情不再那么疼痛,这才瘫软在地,大口大舒了一口气。
这厢,众人见卓海在皇帝耳边低语了什么,皇帝脸色一变,“前朝有急奏,朕需要过去一趟,妘儿及笄是大事,朕希望能亲自参与,还请在座的叔伯长辈应允晚辈的不情之请,稍作等候。”
“老身仗着辈分说一句,皇帝为天下君主,自然是朝事要紧,妘丫头是他嫡亲妹妹,及笄礼自然是要等哥哥来见证,老身这里等得起。”
开口的正是此次及笄礼的正宾,声望极高的定国公府唐老夫人,在座的宗族长辈听完无不点头。
大长公主穆晗也开口道:“侄儿快去吧,这里还有你母后和本宫呢。”其他人见状,自然一一附和。
皇帝颔首示意,起身往外走去,太后看了一眼穆熙雯,后者摇头表示不知情,黎太妃攥紧拳头,忍着不派人去打听,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心思各有不同。
穆泓策一出门,低声对着卓海说道:“去把喻煊叫来,让他带上那个人,叫他来……建章宫,小心些。”
卓海知道事情的紧迫性,应了一声小跑着喊人去了。
穆妘将白芍端过来的药水服下,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白芷用帕子仔细地将穆妘嘴边的血渍擦拭干净,几人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我感觉好多了,收拾一下,咱们过去。”穆妘开口,声音虽轻,但也不似刚才那般虚弱。
“公主,我用臻元开的方子搭配着开了药,只能暂时止住您的疼痛,不会继续咯血,但是您觉得撑不住了,一定不要忍,会……会……”白芍指尖发抖,哽咽着几乎不敢说下去。
穆妘虚弱一笑:“不碍事,我自己的身子,我会爱惜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传来穆泓策的低斥:“怎么不碍事,都成这样了。”
穆妘坐直身子问道:“皇兄,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前边……”
“别管什么前边了,朕让喻煊带臻元进宫了,你随朕去建章宫一趟。”
“怎么让他们来了?”穆妘伸手握住穆泓策的手臂,睁大眼睛乞求地看向他“皇兄你听我说,我真的没事,今天是个大日子,我不能……让那些宗亲白等,不仅我会被人议论,皇兄你也会被指责,皇兄我保证,我一行完礼我就回来诊治,你看如何。”
“不行。”穆泓策反对的话还未说完,再次被穆妘打断。
穆妘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带着哭腔开口道:“皇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已经知道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所以我断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就允了我这次吧。”
穆泓策闭着眼深吸几口气,缓缓开口,“朕先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不舒服马上回来。”
“谢谢皇兄!”穆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连带着脸上的气色也变好了许多。
白芷几个换过衣服,张罗着给穆妘补妆,好一番收拾,才随着穆泓策上了轿辇。
两人到达颂安宫时,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穆妘先给在座的长辈宗亲行了个大礼,随后穆泓策才示意司者开始唱礼。
一系列动作下来,穆妘刚刚缓和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穆泓策忍着不出声,终于捱到了正宾加礼这一轮,穆妘险些要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