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卷到喻煊的脚下吹起了袍角,宫道上除了每隔一段路当值的守卫之外寥寥无人,喻煊拢了拢披风,轻轻的呵了一口气,瞬间化成雾气消散不见。
小将打扮的臻元也是副怕冷的样子,紧了紧围脖,加快步子紧紧挨着喻煊。
“我说臻元,你有这么怕冷吗?”喻煊终是忍无可忍,放慢了脚步带着几分嫌弃看向他。
他此时可是无奈得很,昨日回来时,副将便安排了臻元到客栈去住,偏偏臻元不肯,硬是要等他回来,副将也没有办法,既要回营中述职,又要顾虑着她一个姑娘家,看到时辰渐晚,就带着臻元到晋阳侯府上等候,以至于喻煊在宫中用完晚膳回到府上时,险些被父亲给责骂,被母亲和妹妹瞪穿。
本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却弄出了些许波折。
臻元来晋阳侯府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副将将臻元带来的时候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只好说了一句:“这位姑娘要找喻将军。”后就被营中赶来的人请走了。 当时正是喻夫人在正厅,见状也不好置之不理,便将臻元请了进来,细细询问一番。 臻元也是甚少接触世事,更听不出喻夫人话里的机锋和试探,又拿不准长公主的事是否有人知道,便不敢多说,只道自己是喻煊带来的,自己要在这儿等他回来。 世事就是如此巧妙,一个微妙的偏差便能将人与人的思路往不同的轨道上带,喻夫人在心里暗暗骂自家那个笨儿子,明明心有所属,却还要招惹这个是非。 其实也不是臻元不讨喜,虽是一个身形较为高挑壮实的姑娘模样,但长相也不差到哪儿去,行为也是得体,只不过自己这傻儿子喜欢穆妘这丫头是全家都知道的事儿,怎么这回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晋阳侯面色不虞地看着他,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是带着一副微妙的神情。 “喻煊,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呢。”臻元见他站在门口,开心地喊了一声,却不料这称呼一出口就让喻夫人嘴角一抽,这孩子,怎么叫的如此亲近。 “你怎么来了?”喻煊颇为无奈地走进去坐下,刚想拿起茶杯喝水,却被父亲冷冷的目光盯得怏怏放下了茶杯。 “夫人,你先带臻元姑娘去安置吧,我有话要问承远。”晋阳侯淡淡说道。 除了臻元之外的三人据是一惊,老侯爷虽然对喻煊严格,可是也是对他疼爱的,平时都喊他煊儿,除非是气的狠了才会叫承远。 喻夫人点点头,对着臻元温和道:“臻元姑娘随我来吧。” 臻元不理解为何大家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样,难道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人家的家事? “喻煊,那我先走了啊。” 此话一出,晋阳侯的脸又黑了几分,喻煊无奈摆手:“快走吧。” 待到喻夫人等人出门后,晋阳侯直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给我解释解释,好好的怎么招惹人家姑娘!” 喻煊急忙开口解释:“父亲大人息怒,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上门找你,还要等你回来。你若是喜欢那位,为什么不从一而终,若是当初求我的话只是年少失言,那为父以后也不会再帮你筹谋什么了,就当你未曾心有所属。” “父亲!”喻煊也是急了,顾不上许多,径直打断了晋阳侯的话,“父亲还不知道孩儿的为人吗,孩儿自小喜欢穆妘,从以前到现在始终不移,何来变心一说。” 晋阳侯也稍稍平静下来,看了他一眼:“那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喻煊心下一思量,开口道:“臻元姑娘是一名游医,来都城是来寻找她师父的,此次去行宫,半路上遇到了长公主的车驾,长公主觉得有缘便带着她一起回来了,孩儿本是让副将带她去客栈的,不料想她到府上来了。” 晋阳侯听罢,有些了然,转念一想,问道:“那姑娘是不是对你存了心思?” 呃?!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好吧! “父亲放心,不会的。” 晋阳侯见他如此笃定,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便扯开话题聊了一些其他事情,这一场风波总算打雷不下雨地轻轻揭过。 想到昨天的事情,喻煊更是没好气地加快了脚步,臻元很是郁闷地跟上:“我说喻煊,我也不是故意让你父母亲误会的呀,还不是你让我扮成女子的模样……”话还没说完,就被喻煊冷冷撇过来的眼神堵了回去。 喻煊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开口道:“待会儿见到皇上,不要太过紧张,如实回答就好了。” “我知道,本在世俗之中,对天家也没有你们这些人那么畏惧。”说到正事,臻元也收起笑闹的样子,神色郑重起来。 “不过我很好奇,长公主不是怎么会中毒,此毒对于成人来说是慢性毒药,不到三五天不会发作,但那时长公主是小孩子,一碰到就会毒发,谁会这么明显?” 喻煊的脚步顿了顿,轻轻开口道:“我也想知道是谁。”语气虽轻,却掩盖不住眼里的狠戾。 臻元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有一种人,虽是端着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可一旦接触,便会发现他心中那滚烫炙热的赤子之心,这种人,最是让人动容。 不多时就到了建章宫门口,喻煊正要踏上台阶,便看见穆妘从门口出来,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脸。 “见过长公主。” 两人俱是弯腰抱拳行了礼,穆妘赶紧让他们起来,冲着喻煊一笑,随后看见身旁的小将,有些讶异:“臻元?” “正是属下。” 穆妘一阵好笑,想不到臻元扮起男子来还是有一番英气的,又看向喻煊:“你们快进去吧,我也是想着那些带来的果子留不得多久,就自己过来一趟,现在要回去补个觉了。” 喻煊微笑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言语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即然如此,长公主快回去吧,末将恭送长公主。” 穆妘难得露出调皮的笑,仅仅一瞬就消失不见,又看了看一旁的臻元,点点头离开了。
喻煊站在原处看着穆妘走远,身旁的臻元撇撇嘴,拽了拽他的衣角:“喻大将军,人走远啦。”
喻煊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迈步走上台阶,门口的宫人早已候着了,见到他俩近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开口道:“将军,皇上口谕,您来了无须通报,就直接进去吧。”
喻煊点点头 和身旁的臻元对视了一眼,臻元点点头,二人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穆妘带着笑容往回走着,一想到喻煊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忍不住在心里调侃,随后又想到他身旁的臻元,不由得笑出声,对着身旁的白芍说道:“我只想着臻元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却没想到她换上男装也是挺有一番味道的,看着倒像一个俊俏的小将。” 说完却没听见白芍回话,下意识侧头看去,却见白芍脸颊发红,目光却是涣散的,整个人完全就是下意识跟着自己在走。 穆妘见状,不由担心地朝白芍挥挥手:“白芍,白芍?” “啊?公主您说什么?”白芍虽然反应过来了,但神色还是有点呆滞。 穆妘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受了凉啊,怎么脸这么红。” 红吗?白芍下意识双手捂脸,发觉是有些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呢,我自己都是大夫,不碍事的,公主别担心。” 穆妘点点头,狐疑地看了看她:“还是要小心一些好,外面也着实冷了些,回去吧。” “是。”白芍说完赶紧跟上了穆妘的步伐。 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看到将士装扮的臻元,就会控制不住脸色发烫,还会忍不住走神,就像是……就像是……倾慕?! 倾慕?!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白芍摇了摇头,心里瞬间冷静下来,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咬咬唇跟着穆妘回了长庆宫。
长庆宫里,白芷早已将被子烘好,方才抱回来的绒绒正和茶茶在一旁的毯子上玩,见到穆妘回来,也没有多大反应,茶茶倒是热情地叫了一声,却被溜到自己面前的绒绒勾搭着到一边玩儿去了。
穆妘将衣服换好,躺到床上,想了想对白芷说道:“方才去了一趟建章宫,白芍好像是受了凉,整个人脸红的不行,待会儿你看看要不要给她煮碗姜水驱寒。” 白芷点点头:“奴婢晓得,公主先好好歇息吧,都跑了一早上了。”说完给她掖了掖被子。
穆妘点点头,闭上眼睛,许是累得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芷走到外间,正好看到白芍在发呆,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热,便也坐下来。
“你怎么了?”
白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没事的,哪有自己生病自己不晓得的道理。”
白芷摇摇头表示不信。
白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没事,难不成你还巴望着我生病呢?”
白芷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心里越发会藏事儿了,没大碍就好,有事可一定要和我说啊。”
白芍连连称是,两人怕吵着穆妘,便又低下声一边交谈一边做着手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