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煊二人一进到建章宫,就看到穆泓策端正坐在御案前,手执朱批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未落笔。
“臣参见皇上。”
“贫道参见皇上。”
两人齐齐开口,行了大礼。
穆泓策抬眼看向二人,开口道:“免礼。”随后看向卓海,卓海会意,鞠了一躬就带着殿里的宫人下去了,退到门口时还不忘将门合上。
穆泓策看着二人,也不摆架子:“坐吧,不用拘礼。”
两人俱是谢恩后便到一旁坐下了,臻元看着阶上的皇帝,面孔虽然还带着一丝少年的青涩,但是周身散发的气势已经使人感到一阵威压。
“这位就是神医的弟子?”
听见皇帝问话,臻元抱拳回道:“回陛下,贫道正是师父臻平的外门弟子,臻元。”
穆泓策点点头,也不绕弯子:“朕这次召你进宫,是为了了解长公主的病情,你不必拘谨,将你知道的都一一告诉朕。”
臻元点头,思索一番,开口道:“据我观察,长公主的病是在八年前中了一种奇毒,此毒若是成年人服用,只需等上三五日就会慢慢腐蚀五脏,不出七日之后便会慢慢咯血,最终无药可救,死后也寻不出病因。”
说到这里,臻元停顿了一下,看向皇帝,发现皇帝并无不耐,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此毒若是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孩童体质较虚,一旦误食此毒,便会立刻鼻孔出血,这也是当年长公主一中毒就被发现的原因,此法太过极端,想必不会有人如此冲动不择手段。”
臻元说着,不禁心底恶寒,想来这皇宫的黑暗手段是怎么也不会消停的。
穆泓策点点头:“你分析的没错,这些朕也都知道,你继续。”
“正因为发现及时,所以家师便在长公主体内放了一种蛊,此蛊虽不能根治毒症,但是却有抑制毒发的功效,此蛊在人的体内能存活七八年之久,这要依人的体质而定,现今再过不到一年,长公主便要及笄,如不能及时根治,不仅蛊虫会僵死在长公主体内,就连七年前中的毒也会复发。”
听到这里,喻煊和穆泓策都不禁变了脸色,穆喻煊端坐着,两人都没发现他已经把身下坐垫上铺的绸布攥成一团,连拳头都爆出了青筋。
穆泓策只觉得喉咙发紧,几乎不能言语,生生缓了一瞬才开口道:“当年臻平道长不能一举解毒,朕也一直没有问你,你有几成把握。”
臻元坦然道:“我也不怕陛下责怪,月前我帮长公主配制药方,研究诊疗法子的时候,就觉着会有九成把握能将长公主治好,但是前段时间长公主突然鼻孔出血并晕倒,我才发现事情有些棘手……长公主,她是不是把七年前的事情忘记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震,殿中变得无比寂静,半晌,穆泓策开口道:“正是,当年臻平道长治好皇妹之后,我们便发现她不记得当天发生的事情,臻平道长说此事忘却也是好事,当时毒发的场景太过可怖,为了不让她留下阴影,再次刺激到她,此事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也是为何要瞒着她给她治病的原因。”
穆泓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突然觉得心中轻了许多,拿过一旁冷掉的茶灌了一口。
“正是如此,但是我发现,自从长公主晕倒之后,每次把脉都发现她脉搏紊乱,经过观察和询问,她身边的医女白芍姑娘也曾说过长公主在睡梦中会有呓语,有时会从梦中醒来,白天会突然有眩晕之症,综上看来……我认为如果按照我的方法继续治疗,长公主体内的毒会得到根治,长公主可能会记起当年的事情,但是也有可能会记忆衰退,忘了以后发生的事,所以……”
臻平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在座的都是极聪明的人,有些话听前言就知后语,拿过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知道穆妘对于坐在这里的两个男人的重要性,但是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医者医病不医心,有时候心里的坎总要迈过去的,决定也总要定下来的。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臻元几乎能感觉到空气里都渗着冷冷的寒意,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料一旁的喻煊起身走到正前方对着皇帝半跪下:“臣有话要说。”
穆泓策看着他,点点头:“准了。”
喻煊站起来,转头看向臻元:“恳请臻元道兄先回避。”
臻元点点头,心下却忍不住吐槽:平日里可不见你对我这么客气呢。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神色凝重地向穆泓策行了一礼,缓步走到殿外,再轻轻将门合上。
“说吧。”
没有外人在场,穆泓策绷得挺直的腰身突然就缓了下来,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慢慢拧着眉心。
“陛下和我都知道,不管怎么样,长公主的病是一定要治的,存在的问题是,如果以后长公主记忆衰退,甚至不记得所有的人和事,那该怎么解释长公主这突如其来的病。”
穆泓策点点头:“你有办法?”
喻煊微微一笑:“我娶她,我照顾她一辈子”
“喻煊!”穆泓策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朕的妹妹不愁嫁。”
喻煊正了正神色,回道:“皇上何苦这么说,我自懂事以来,我的这份心,除了穆妘那个傻丫头不知道,你、我姐姐、我父母亲难道还能不知?”
穆泓策没有说话,喻煊继续道:“我要照顾她并不是怕她以后带着病,嫁到别人家会受委屈,而是因为我喜欢她,因为我想和她成为夫妻,因为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以娶她。”
“好大的野心。”穆泓策不怒反笑,“若是朕不允许呢,即便是朕要将她赐婚给别家王侯公子,你又能如何?”
“你不会。”喻煊抬眼和穆泓策的眼神对上,眼里是不容动摇的坚定,“你知道你的妹妹不是物件,你不会让她受委屈,你知道谁会对她好。”
“哈哈哈哈。”穆泓策竟是笑出了声:“好你个喻煊,竟然连敬语都不用了,你的这份心朕知道,但是你也说过,妘儿不是物件,你喜欢她,未必朕就要将她许给你,她的心如何选择,朕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喻煊听出穆泓策话里的松动,也不禁笑了:“臣知道,真会努力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朕现在要你全力跟进臻元的进度,不仅要治病,保密工作也要到位,这件事谁都不能知道,只要能把妘儿治好,什么用药的需求尽管跟朕说。”
“臣遵旨!”
珉秀宫,善儿领着廖潜进殿:“娘娘,廖太医来了。”
“太医院廖潜给黛妃娘娘请安。”
黛妃温声道:“廖太医请起,许是近日天儿越发的冷了,今早醒来竟觉得有些不舒服,生怕这大冬天的受了寒,太医你看……”
廖潜将药箱放到一旁,将红线拿出,开口道:“娘娘不必忧心,寒凉之症若是发现得早,一副药下去便好。”
“如此就好,有劳太医了。”黛妃将软枕取出后坐好,“加喜,你带人去小厨房看看本宫的酒酿丸子可有做好。”
明白这是要将人支开,加喜应了声是,便领着殿内两名宫人退了下去,留着善儿和月季在殿中服侍。
月季等她们走了之后走到门口,故作不经意四处看看,发现没有可疑之处便朝黛妃点点头,自己则是守在了门口。
廖潜觉出不对劲,等善儿将红线绑好,开口问道:“表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黛妃将锦囊拿出来,示意善儿递给他:“这锦囊里有些纸包着的药渣,你看看是什么方子。”
廖潜看自家表姐气色很好,没什么大碍,放下了心接过锦囊拆开,将里面的纸包取出,先是送到鼻子下问了问,眉头一皱,继而层层打开纸包,将药渣用手捻了捻,放在嘴里一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可是有什么大问题?”黛妃见他这般,不由得忧心起来。
廖潜摇摇头:“表姐,这药方中我能尝出柏子仁、五味子、防己、海风藤,这些药配在一起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但是里面还有好几种都是少见的药材,我暂时想不出这几种药材和里面那些药材一起服用会有什么功效。若是要完全挑明白来看,还需我得拿回去慢慢配齐了研究一番。”
黛妃微微蹙眉:“既然这样,那你就先拿回去,尽快查出来,差人过来和我说一声。”
廖潜点点头,疑惑问道:“表姐这方子好生奇怪,可是有人让你服用?”
黛妃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我也不好和你说明白,你只管帮我找出这方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涉足了,免得牵扯到什么事,好好做好自己的,别让姐姐担心。”
廖潜自小和表姐亲近,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倒也是聊得来的伴,见表姐这样关心自己,不由得笑了:“表姐还当我是孩子呢,表姐在这后宫更要注意才是。”
黛妃也不由得笑了,点点头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善儿扬高的声音:“奴婢见过蒋昭仪,蒋昭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