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穆妘正在慈安宫和太后周旋,自从上次太后和穆熙雯得出那个谋婚的法子后,就时不时把穆妘叫过去,穆妘疲于应付,简直就快要从长公主升级为忍公主。
“姐姐是不是困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穆熙雯将手中的画卷放于一旁,以手掩唇低笑着开口,“这可不行哦,姐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连母后都这么操心你的大事,你却心不在焉。”
穆妘轻轻揉着右手的手腕,脑补着她一拳打过去,把穆熙雯的脸打肿的样子,嘴上说道:“平日也不见你和我有多亲近,现在却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真是让我惶恐啊。”
言语间的嘲讽和不屑让穆熙雯微笑的面庞僵硬了一瞬,穆熙雯想着她就要嫁去那虎狼之地了,心中要反驳的话忍了忍还是咽了下去,扬起更甜美的笑容。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母后都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我们皇家的公主,要嫁人自然更要精挑细选,我也是担心姐姐错嫁来的。”
精挑细选?穆妘心底冷笑,合着你们的精挑细选就是把冯家旁支的歪瓜裂枣都拿来给我看?
“你的好意我这个当姐姐的心领了,只是我很好奇,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在这里替我这个姐姐阅览公子画像,品论高门子弟,传出去了,可不令人笑掉大牙?这是操哪门子的心,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着急,你却……”
穆妘点到即止,但‘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穆熙雯纵使再怎么安慰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将手里的画册丢到一旁,怒声道:“穆妘你——”
话未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卓海尖细的喊声:“皇上口谕,宣婧和长公主!”
卓海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大老远从前殿跑去长乐宫,却被告知穆妘一早就被请去了慈安宫,他只好又跑了好远来到慈安宫,结果守门的陈嬷嬷死活不让他进去,百般推托就是不进去通报,他也来气了,索性气沉丹田扯着嗓子传了‘圣旨’。
穆妘面上带笑,柔声道:“母后一番爱护,儿臣很是感激,只是皇兄召见,儿臣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也不管座上的太后和对面的穆熙雯是什么表情,款款走出了慈安宫。
走在宫道上,穆妘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幸好皇兄的口谕来得及时,不然我非得被太后那老巫婆给磨得神志不清。”
卓海低声应是,却见穆妘转头看向他:“皇兄突然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卓海低着头答道:“奴才也不知,长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穆妘也没有起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卓海偷偷松了口气。
纵然已经在心里练过好几次开场白,可是看到穆妘的身影在颠外出现时,穆泓策的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
“皇兄,怎么有空找我过来。”穆妘见殿里没人,也不通报,面上带着甜笑就走了进去。
“坐吧。”穆泓策故作轻松地指了指位置,等穆妘坐好后,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看向他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是他的妹妹,在这皇宫里和他一起相依为伴并肩作战的妹妹,自己已经亏欠了她太多,就连她的幸福自己也没办法保护住,一想到这里,穆泓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皇兄?”穆妘察觉出他的反常,轻轻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穆泓策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缓缓开口:“妘儿,喻煊他……失踪了,生死未明。”
穆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随着穆泓策的话渐渐缩紧,心中闪过千般思绪,终是笑着开了口:“皇兄你在说什么呢?喻煊怎么可能会……”
还想辩驳,可是被穆泓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反驳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大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穆妘带着哭腔委屈道:“这是怎么回事……”
“妘儿……”穆泓策站起来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向来爱笑的妹妹露出这般无助的神情,身为天子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将信件里的内容说了出来。
穆妘在他的怀里低着头,睁着眼睛,听着哥哥一句一句说着喻煊失踪的原因,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裙上,很快就浸湿一片。
过了好久,穆妘才从穆泓策怀里抬起头,眼眶还是通红,但已忍住了眼泪,穆泓策大掌抚上她的面庞,哑声道:“妘儿,别哭。”
穆妘摇头,拿过一旁的信函再次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句‘生死未明’的时候,堪堪止住的眼泪又险些掉了下来。
“皇兄别担心,这信上不是说了失踪吗,只要找到人就好了,对不对?”穆妘扬起笑脸看向穆泓策,唇角的笑竟是比哭泣还让人戳心。
穆泓策有些愧疚,“朕已经派闫伟亲自去找了,本想瞒着你,但是……想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穆妘微怔,喃喃道:“去找了就好,皇兄不要告诉黛妃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又收拾了下衣裳,忽略发红的眼角,几下就恢复了那个傲然得体的公主模样,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卓海正要去拦住,却被穆泓策喝住了,妘儿那么骄傲那么坚强,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穆妘恍恍惚惚走出了大殿,外头等候的白芷急忙迎了上去,却见她神情恍惚,叫了几声也没回应,吓得白芷赶紧将她搀扶上轿辇,回了长乐宫。
慈安宫,
“你说的可是真的?”
冯太后收起手中的画册,看向跪在下方的宫女。
宫女忙不迭点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离得近,亲眼看到了婧和长公主是红着眼睛从建章宫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卓公公送她出来。”
穆熙雯柔声道:“好了,你退下吧。”
宫女喜滋滋地退下了,她就知道,一碰上婧和长公主的事情,来太后娘娘这边说道说道,总是会有赏赐的,谁叫这种事情很合她们的心意呢。
穆熙雯百思不得其解:“母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皇兄和她最是亲近,怎么今日却是哭着回去的?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了嫌隙?”
太后近段时间忙着怎么把穆妘往火坑里推,也不经常关注南边事情的进度,不知道冯瑞念已经倒戈的事情,更不知道喻煊失踪的事情,所以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开口道:“哀家早就说过了,哪有一个闺阁女子去摆弄朝堂之事的,穆妘那丫头,定是干涉的事情太多,招了皇帝的厌弃,这回她们兄妹齐了嫌弃,她还不得由着我们摆弄,看她还怎么嚣张!”
冯太后说着,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似乎看见了穆妘涕泪纵横,哭着跪求她开恩的狼狈模样。
穆熙雯更是开心,如此一来,只要穆妘被嫁了出去,自己再坚定一点,和母后撒撒娇,那当上晋阳侯世子妃,当上将军夫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想着想着,登时觉得画卷上的那些歪瓜裂枣和穆妘更有夫妻相了。
这厢穆妘回到长乐宫时,已经拾掇好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走进正殿,并命白芷关上殿门。
白芍等人见她神色不对,也如临大敌一般,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聚了过来。
“公主,发生何事了?”白芷最先开口,一路上她都不敢开口,生怕被别人听了去,现在到了自家的地盘,索性放下心问个清楚,她最是看不得公主这么悲伤的样子。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穆妘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哑声道,“这段时间闭紧你们的嘴巴,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忘记,若是黛妃娘娘差人过来问,你们一概说不知道、没听说过,若是拦不住,就带来见我,要是胆敢妄言,别怪我不念旧情!”
白芷几个很少见到穆妘这么端肃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急忙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不管这段时间慈安宫或者长庆宫的人有什么理由过来,都将他们赶走,胆敢硬闯的,一律给我打出去!”穆妘恨声说着,心里的嫌恶快要爆发出来,平白忍了她们许久,反倒被她们欺上头来,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么!
白果最先点头,她早就看不爽那些眼睛快上天的宫人了,每次见到都恨不得让一猫一狗把他们的脸抓烂,将他们的眼睛戳瞎!
穆妘沉声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最后,白芷你去发急令,务必要在两天时间内把白前白术叫回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们去做,伍家的事情先搁置下来。”
白芷想反驳,她知道为了伍梦尹的事,公主投入了多少精力物力,现在正是最后关头,若是将白前白术撤出来,多少会拖延进度,于是询问道:“公主,一次撤回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些耽误,不然让白前或者白术一人……”
“白芷,按照我说的做。”穆妘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语气虽然虚弱,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白芷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只好点了点头,马上去给白前二人发急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