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的队伍不过几日就回到了都城,正赶着天子封笔的后两日,也就是除夕,喻煊等人在傍晚进城,恰好赶上了除夕宫宴最热闹的时候。
穆泓策听到求见大为欢喜,直接派人前去迎众人进宫,一齐参加宫宴,此番厚爱让席间的公爵贵妇们不禁朝晋阳侯夫妇投去羡慕的眼光,都知道此番赈灾,最大的功臣就是冯家的冯瑞念和喻家的喻煊,可毕竟冯家已经是位极人臣,又出了一位喜欢掌控权势的太后,恐怕这次封赏,冯家是得不到大好处的,相比之下喻家可谓门楣清正,喻煊又是天子爱将,此次论功行赏,估计只有喻家能更上一层楼。
太后坐在高处,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眼神和心思都向着哪里,心中的不满和讽刺像毒蔓慢慢生长着,面上却带着慈和的微笑,即使自己不如从前,可是只要爱家仍坐在这太后的位置上,你们就要给哀家低头跪拜!
穆妘和穆熙雯则是坐在了太后的左手边,两人面上带笑,一副端庄高贵的公主模样,席间还不时面带微笑交谈着,俨然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只有她们知道自己对对方的厌弃感有多么深重。
穆泓策在偏殿换了衣裳后出来,,对早就候在一旁的冯瑞念点点头后,二人领着身后的众人一齐朝御花园走去。
众人沿着宫道往前走,隐约可听到御花园传来的歌舞喧嚣声,冯瑞念看了眼喻煊,低声问道:“就要见到皇帝了,你可紧张?”
喻煊依旧看着前方,淡定道:“据我所知,你可不是第一天入朝为官。”
“当然不是第一天,但你不是不知道,那高位上除了皇帝陛下,还有我的姑母,我……”冯瑞念皱着眉,“算了算了,你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喻煊微微一笑,转而向领路的內侍开口问道:“陛下可是邀请了所有人参加宫宴?”
內侍急忙点头回道:“回喻将军的话,除去家中有事的官员,前朝的各家大臣都带着女眷来了,后宫的公主妃嫔们也都在宫宴上。”
“哦?是么?”喻煊微微一笑,“那我也有些紧张了。”
怎么能不紧张,那里面可坐着我多日不见,久思成疾的心上人呢。
歌停舞止,正在跳舞的舞姬如潮水一般往两边分散开来,露出了正往里走的喻煊等人。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穆泓策此时的笑容算得上灿烂,连带着周身气息也和煦了不少,笑着问了许多话。
冯瑞念顿了顿,主动上前一一回答,引得穆泓策忍不住连声叫好,随即下令将冯瑞念提拔为户部尚书,赏白银万两,珠宝无数,太后坐在高处笑得慈祥,念儿此次可谓是给冯家争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便听到皇帝给喻煊的封赏,慈祥的面容有了些许裂痕。
“喻煊赈灾有功,封为一品大将军,又念其此次在南边负伤,与国功,于民有恩,加封永睿伯,赐永睿伯爵府……”
后面的话太后已听不进去,只觉得席间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朝她投来嘲讽道目光,不经意看到右左手边穆熙雯欣喜的神色,强颜欢笑的面容更是紧绷。
一番冗长的恩赏过后,众人纷纷谢恩入座,喻煊走到男宾席,在转身坐下的瞬间不经意地朝对面的穆妘看去,眉眼间的深情只一瞬消散无踪,坐下时便恢复了清冷的贵公子模样。
另一旁的穆妘带着浅浅的微笑,心中却是打翻了蜜罐一般甜到不行,眼中的雀跃似是星光洒落,衬得灵动狡黠的眸子更为熠熠生辉,永睿伯?嗯……伯爵夫人这个称呼似乎还不错。
许是目光太过炽热,还未等穆妘仔细多看两眼,便对上了喻煊戏谑的目光,那眼眸中的笑意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思所想,穆妘瞬间脑子一热,俏脸通红,急忙低下头假意饮酒。
只是那喻煊更加大胆,竟然与她同时举杯,似是要对饮一般,若是细心人看了,定会看出个猫腻,穆妘拿着酒杯,喝了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正要回瞪过去,却见一旁的穆熙雯满脸娇俏,欲语还羞地轻轻举起酒杯,含情脉脉地向喻煊投去一记深情目光,随后便举袖轻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还不忘眼带桃花地轻瞟一眼。
“!”
穆妘嘴角微搐,明艳的笑容凝在脸上,此刻像一只掉到醋缸的小老虎一般,睁大了好看的猫瞳瞪着喻煊,美目中带着质问与恐吓:“你敢和她对饮?”
喻煊清冷的面容绷不住,裂开一丝清浅的笑意,眸中柔情荡漾,“自然不敢,我只与你一人对饮。”
喻煊面带笑意,手中却不着痕迹地将杯中的酒尽数倒掉,穆妘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满身的醋味儿在这满园花香与满目柔情中消散无踪。
只恼喻煊那时不时飘来的目光太过炙热,穆妘再怎么大方也不过是个女儿家,为了掩盖脸上的烧红,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忧得喻煊忍不住一看再看,却发现穆妘喝得更起劲,就这么循环着,穆妘竟然有些醉了。
一旁的黛妃早就发现了两人的互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担心自家傻弟弟再这么看下去,弟妹可就要真的醉了,急忙俯身在穆泓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穆泓策往穆妘方向一看,不禁大为心疼,急忙让卓海过去吩咐白芷等人将穆妘带回长乐宫。
直到那道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帘后,喻煊这才收了心去应付身边的人,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穆泓策此番宴请也是为了犒赏喻煊等人,见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就留,吩咐了几句便带着黛妃去了悠然殿。
皇帝一走,太后自然也不久留,她正恨得没地方发泄情绪,也叫上穆熙雯回了慈安宫,众人见着皇家几个人都散了,也急着回家守岁,不过一会儿,歌舞喧闹的宫宴就渐渐近了尾声。
穆妘虽然醉酒,可也闹着跟穆泓策去了一趟悠然殿,这是兄妹两人过年的惯例,陪着母妃一起守岁,穆妘心里高兴,在悠然殿撒了会娇便敌不过酒意,嘟哝着要入睡,黎太妃和穆泓策哭笑不得,只好又派人将她送回了长乐宫。
可谁想到一进宫门,穆妘便瞬间来了精神,使唤着白芷去打水洗漱,然后自己端坐在主位上,小手托腮,眯着眼浅浅的笑着,一副娇憨的模样。
白芷好不容易哄着她洗漱完毕,正准备扶她上床歇息,穆妘却摆了摆手道:“白芷你们快去守岁吧,不要管我,我在等人呢。”
等人?白芷怕她趁着醉意胡闹,不小心着了凉,急忙哄着:“我的小祖宗,快去歇着吧,明儿就是大年初一,要早起去给太废太后拜年呢,咱们去睡觉可好?”
穆妘闻言笑了起来,眯着好看的眼睛,清凌凌道:“我清醒着呢,白芷你别哄我,我真是在等人,等你们未来的驸马爷,可你别给我添乱,快去找白果她们玩儿去吧。”
白芷心中一惊,哪里来的驸马爷,仔细一看穆妘带笑的模样,也是清醒得很,半点不见醉意,再一思索,心中顿时大悟,又怕大半夜的被人撞见了,急忙给穆妘抱来薄被,又把炭火盆烘旺了些,这才将殿门关起来,喊着底下的人聚集到偏殿守岁去了。
并非她不担心自家主子,只是放眼这大胥朝,能配得上公主,又对公主好的人也只有喻将军了,更何况自家公主比狐狸还狡猾,比猫儿还精,哪能被人骗了去,公主与将军多日未见,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殿中灯火通明,熏香在炉中慢慢烧着,穆妘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茶茶的毛,一边听角落漏更细细的声音,嘴角的微笑始终不曾褪去。
喻煊闪身进来,反手将门关好,转身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座位上的人一身大红盛装加身,衬得肌肤温润无暇,佳人纤手托腮,面带笑意看着他,目光中映着烛光,好似一片星河灿烂。
喻煊摘下斗篷,满目柔光,声音温柔:“妘妘,我回来了。”
短短几字,却令两人顿时哽咽,喻煊想过自己回来后看见穆妘的场景,在梦中演练过无数次,可没想到一开口却能心酸到让自己泪目。
穆妘鼻子微微泛酸,眼中的泪光让喻煊更是心疼,急忙上前要拥抱他,却不料穆妘突然坐直了身子,指着喻煊道:“茶茶,咬他!”
“嗷呜——”
茶茶利落地从穆妘腿上跳下,嗷呜一声冲向喻煊,喻煊柔声一笑,轻轻抬起了手。
茶茶奔到喻煊面前,并未如穆妘所愿咬他,而是欢叫着在喻煊袍脚转来转去,最后竟然撒娇似的仰倒在地,露出雪白的肚皮,撒着欢儿使劲摇尾巴等待着喻煊的抚摸。
穆妘气的睁大了眼睛,不争气地训道:“茶茶你是白眼狼不成,枉我好吃好喝把你养这么大,我不要你了!”
喻煊安抚地拍拍茶茶的狗头,眼中带笑向像穆妘,“妘妘,茶茶是经我调教好了之后才从到你身边的,又怎会咬我呢。”
穆妘气得不行,撂下话道:“我才不要它了,你把它抱走!”
说完竟是赌气似的转身就要进入室内,却不料被喻煊快步上前从背后拦腰抱住。
将穆妘拥入怀中的那一瞬,喻煊感觉自己漂流已久的心仿若终于回归温暖,轻轻一叹,声音里带的深情快要将穆妘淹没:“不要它了,难道也不要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