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晨曦的光芒之中走来,身上染了些许晨间的寒气,如墨的发丝贴在脸颊之上,越发衬的他肌肤胜雪,眸中一抹流光滑过,当真是明眸幽水墨玉寒,胜似泉仙入凡间。
这张脸,无论秦淮看多少次,也还是如同初见时的感觉一样,原本藏在井底的心,无论如何还是感受到了巨石入水的波澜。
“你怎么来了?”
沈云英看到秦淮,看向扶摇夫人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悦,冷冷道:“夫人,你似乎又擅作主张了。”
扶摇夫人放下手中的水壶,轻甩衣袖,侧过脸道:“你既然要为她拼命,怎么也不问问她是否同意。”
沈云英气节,身子微微僵住,抬头看向秦淮,半晌无话。
秦淮听到这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股无名之火突地起来,定定的看着沈云英,“你早就知道地宫的事了是不是。”
难怪他说他一定会找到母蛊,原来如此!
沈云英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依旧是不发一言。
秦淮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转过头去看着扶摇夫人的背影道:“夫人,请您告诉我地宫的入口。”
沈云英皱了眉,“秦淮!”
秦淮不看他,又上前一步,“夫人,请您通融!”
沈云英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秦淮,你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
秦淮又朝着扶摇夫人行了一礼,“夫人,……”
沈云英怒了,“你不是也打算瞒着我独自下去吗?”
秦淮,
沈云英叹了口气,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上去拉住别扭的秦淮,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子入,我并非想要独自涉险,奈何你身中虫噬之毒,我怎么放心让你下地宫。”
秦淮别扭地别过头,小声道:“那你也不能抛下我!”
沈云英抚额,“我只是下个地宫,何曾就抛下你了。”
秦淮突然转头,睁着一双黑幽幽地大眼睛瞪着他,幽幽地道:“从来没有人能从这地宫中全身而退,连阳明公主都未能幸免。”
沈云英面色一僵,淡淡道:“那我就来做第一个!”
秦淮甩开他的手,还是撇过头去一个人生闷气。
沈云英无奈,只好看向扶摇夫人,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地求了人。
扶摇夫人眼角含了笑意,却还是淡淡道:“行了,你们俩也别刺我这老婆子的心了,下地宫不是儿戏,想清楚了。”
沈云英毫不犹豫,“无论如何我都要下去。”
秦淮低头,幽幽地道:“我也无论如何都要下去!”
沈云英对上她固执的眼神,一下子所有的坚持都烟消云散了,无力感漫上心头。
扶摇夫人走回禅房,背对着他们道:“看样子你们是打定主意要下去了,也罢,我就再说一次,这地宫修建三十余年,进出只有一条路,绝无回头路可走,只能一直向前,中途毒虫猛兽无数,在地宫的中央处有一处藏经阁,那里记载着这天下数万种剧毒的解救之法。”顿了顿又道:“剩下的,就看你们的命数了。”
秦淮和沈云英相视一眼,皆是定定地看着对方,两厢无话,心照不宣。
“咔嚓!”不知哪里响了一声。
秦淮脚下一空,来不及尖叫,身子已经直直的往下坠落。
“子入!”耳边是沈云英的声音。
感觉到他好像抱住了自己,秦淮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起来,在急速下坠中转身抱住了沈云英,脸贴着他的胸膛。下坠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慢到秦淮可以触碰到身边的墙壁,只不过这一路下坠的道路好像是无底洞一般,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底部。
“怎么回事?”秦淮在沈云英怀中抬头。
耳边传来沈云英低沉的声音,“我们在转圈!”
秦淮一惊,“我们不是在下坠吗?”
沈云英摇头,“我的后背可以触碰到墙,这个密道是下沉的,但同时也是在带着我们转圈,这每一圈的陡度都在降低,所以我们才会越降越慢。”
秦淮往他怀里钻了些,淡淡道:“难怪扶摇夫人说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么长一道滑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底往上的。”
沈云英点了点她的鼻尖,调侃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秦淮摇头,撅嘴道:“才不是呢,我是庆幸陪你一起下来了,要不然你岂不是要一个人进这鬼地方。”
沈云英的嘴角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悄悄上扬,抱着秦淮的手臂收紧了些,任由冰冷的滑道擦过它的后背,后背一阵冰凉刺骨。
下坠了许久,总算是有淡淡的幽光从底下投进来,沈云英突然伸手扣住了墙壁,减慢了下沉的速度,足下一点,一个翻身,抱着秦淮稳稳落了地。
秦淮脑子里晃了晃,入眼所见就是一排发着幽光的夜明珠,信手抬了抬手臂,突然指尖似乎触到一丝凉凉的湿意。
低头一瞬,果然捕捉到沈云英隐藏的动作,底下是几滴殷红的血珠,隐约间想起来方才沈云英用手扣住墙壁的动作。
秦淮僵硬的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强硬地把沈云英的手拖过来,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贴在了沈云英正在渗血的手心,面色平淡地将伤口扎了起来。
沈云英无法摸清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子入,你……”
秦淮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下次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就把你的手直接剁了,反正你也不想要它。”
沈云英抿唇,伸回手细细打量了一眼手上的那方帕子,淡淡道:“可惜了。”
那帕子上赫然绣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天枢,还是上次璐玥在禅房中还给秦淮的那一块儿,这么些天一直都贴身带着。
秦淮撇了撇嘴,“有什么可惜的,回去我给你做个百八十条的。”
沈云英笑笑,单单绣这么一块就不知道是绣了多少布料,百八十条不知是怎样一场灾难。
又听到秦淮得意道:“不过这种简单的字我是不会再绣了,要绣就要绣高难度的。”
沈云英挑眉,“也好,以后我随身的帕子都交给你了。”
秦淮哼了一声,“你倒想的美!”
沈云英笑笑,看着她别扭的侧脸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
“啊!”
一声尖叫从长廊对面传来。
秦淮一惊,这声音是陆令萱的声音,到底是冥卫的人,秦淮和沈云英相视一眼就循声追了过去。
长廊的温度很低,从耳边擦过的都是阴风,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温度突然一下子高了起来,甚至是有些灼人,幽暗的长廊尽头隐约有火光,陆令萱的尖叫声一声接一声的凄厉。
终于走到了长廊尽头,秦淮疾驰的脚步也在见到底下画面的一刹那停住,狭窄的长廊在尽头处终于一下子开阔了,底下是四四方方的一片空地,只不过,这片空地上正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火红色的蛇,一身火红的陆令萱倒是和它们融成了一色,但是一身的鲜血却是无法掩盖。
她的身后是一袭玄裳的夏明宇,相比起陆令萱他受的伤更重,浑身上下被蛇咬到了很多处,就连手腕处也被火蛇灼伤,但还是不遗余力地耍着剑花把蛇都往自己身边引。
陆令萱身后突然窜出来一条双头蛇,通身是血红色,吐着长长地信子向她爬过去,两颗三角头上的四只眼睛微微发着骇人寒光。只见它一点一点的越过满地的蛇尸,逐渐靠到了陆令萱的脚边,脖子一直,蓄尽全力就要向前张口。
“萱儿!”夏明宇一声惊呼!
秦淮撇嘴,终究还是不忍心,身形一动跳了下去,同时折扇反转,一个用力便射出去一排银针,几声刺入血肉的“噗嗤”声,周围的几条蛇就都被钉在了地上,身子开始猛烈的蠕动,“嘶嘶”的吐信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比方才更强烈了几分。
秦淮瞥了一眼身边已经精疲力尽的陆令萱,拉住她的手臂,纵深一跃又回到了长廊口,与此同时,沈云英也已经把夏明宇带了上来,狭窄的长廊口一下子拥挤了起来。
秦淮和沈云英相视一眼,毫不留情地把他们俩扔回了长廊里。“萱儿!”夏明宇顾不上自己的伤,先去把倒在地上的陆令萱給扶了起来。
秦淮看着这两人的狼狈样,猜测他们必定是方才下滑倒的时候未曾稳稳落地,所以是直接落在了蛇群之中,否则凭这两人的轻功飞上来是轻而易举。这么一想,万分庆幸沈云英的小心,否则只怕他们俩也要尝尝被蛇咬的滋味了。
“想必这些蛇就是传说中的火猞猁了,倒没我想象中的厉害。”秦淮双臂环胸,静静地看着夏明宇给陆令萱喂药。
夏明宇转过一个侧脸,冷冷道:“少主若是也被这蛇咬上一口,或许就知道这蛇有多厉害了。”
他的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红,想必是被蛇咬了的缘故,就连说话吐气间也含了些许热雾。秦淮翻了翻眼皮,懒得和他多说,转过身去打量底下正在四处游窜的火猞猁。
却听到沈云英在身后淡淡道:“别担心,等他们等会儿毒液攻心,我们把他们的尸体扔下去,自然就可引开蛇群。”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