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秦淮搓了搓脸颊,对沈云英道:“你快去给我准备几套衣服,我要好好准备准备,免得晚上被那草原国的人给人出来。”
沈云英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奥斯家族的少主未必会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秦淮一爪子拍开他的手,皱着鼻子,推着他往外,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把我当眼中钉的人够多了,我可惹不起那草原国的人。”
沈云英无奈,走出房门,当真吩咐底下人给她准备了数十套锦袍,玉冠绸带更是铺了一桌。
秦淮摸着下吧打量面前的一大堆东西,手忙脚乱地开始梳洗,自顾自地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最后深思熟虑之下选了一套青衫,头发也用玉冠束了起来,梳得一丝不苟,桂花油抹的两鬓亮的反光。
“你这是何打扮?”
沈云英从镜子后面走出来,觉得他这幅打扮实在是老气得很。
秦淮摆摆手,“你有所不知,那草原国人见过我的男装打扮,当日我一袭紫袍绸带束发,今日我打扮的老气些,也好叫他认不出来。”
说完,又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有志得意满地欣赏起自己的新扮相来。
沈云英扶额,无奈地出去准备一应事宜。
秦淮依旧是站在站在原地,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沈云英梳洗整齐地走了进来。
看到秦淮精神奕奕地靠在门框上,手上拿着那把破折扇淡定悠悠地晃着。
沈云英心弦一动,嘴角微微上扬,向她伸出一双手,“走吧!我们进宫!”
秦淮将手放到他掌心,面上暖意丛生,扬起眉角,道:“今日这晚宴,好像倒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地多。”
沈云英牵着她上马车,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捕捉到了那一抹暗黑色的身影。
“若非有趣,你只怕还不去吧!”
秦淮挡住那道在暗处的视线,靠着沈云英走上了马车,顺手放下了车帘。
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隔开了外来的视线,秦淮嬉笑道:“真不知道这一个个儿的是怎么了,倒全都盯着我不放。我竟不知,自己也是个香饽饽。”
沈云英微笑,眸中却是含了几分冷意,提醒道:“今晚小心些,方才那身影高大魁梧,不似天朝人士,我担心是那草原国人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
秦淮端茶的动作顿了顿,心下也没了底,皱着眉点头。
被沈云英这么一说,心中沉了几分,只觉得车中的气氛很是压抑,掀开车帘,入眼所见,居然正好是七皇子府。马车经过之时,几位太医刚好从里头出来面上表情很是凝重。
秦淮心下一沉,顿时开始烦躁起来,当日尹君衡那一声压抑的闷哼好像又到了耳边,无边无际的愧疚就好像是那虫噬之蛊一般,一点一点地啃噬五脏六腑。
“天枢!我要去看看他!”
沈云英一怔,被她眼中的认真震住,不动声色地将心中的别扭掩饰过去。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命令小厮驾车往回走。
七皇子府外的人早已经对秦淮熟识,二话不说就迎她入门。
秦淮和沈云英一路跟着王府中的小厮走到内庭,空气弥漫着的都是刺鼻的药味,浓烈的让秦淮皱起了眉。
“方才殿下醒过来一回,此刻怕又睡着了。”
老管家迎着秦淮往里走,屋内的药味越发浓重,有两个小丫鬟迷迷糊糊地守在尹君衡床边,看那样子大抵是好几日没睡好了。
躺在床上的尹君衡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一张俊脸半丝血色都没有,却不停地又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守在旁边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为他擦着额角的汗珠。
秦淮的心一揪,转过头去问老管家,“你家殿下只醒过一次吗?”
老管家摇头,哽咽着道:“殿下醒了好几回了,只是每次都疼得晕了过去,老奴看着都心疼。”
秦淮朝着那两个小丫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接过他们手中的帕子,坐在了尹君衡床边。
“抱歉!我又害了你一次,总是让你这般受罪。”说着,一滴眼泪就滑了下来,秦淮转过头去抹了干净,又侧过脸道:“尹君衡,我不管你到底有何打算,今日我许你一诺,他日你若有意大宝,我秦淮必定倾力相助。”
身后的沈云英眸色一暗,不自觉地握紧了放在一个的手。
秦淮又拿起帕子,动作小心翼翼地在沈云英的额上擦了擦。
“今日的晚宴,你虽不能去,但我也绝不会让旁人夺了你的去,你放心!”
说着,将帕子又放在了他床头,随手招来了那两个丫鬟,起身抚了抚衣角,转身欲走。却发现衣角被拽住了。
“子入……”
秦淮一怔,回头看到了尹君衡艰难睁开的眼睛,嘴唇打颤地张了张。
“你醒了?”
秦淮惊喜地坐回去,定下神来才想起来要去找太医才是,拍了拍尹君衡的手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找太医来看看。”
尹君衡挣扎着起身,无力地抓住她的衣角,颤声道:“不必了,这几日太医来过数十趟了,不过是千篇一律的说法。”
痛苦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双腿上,尹君衡哽咽着道:“我的腿只怕是无用了。”
“不会的!”
秦淮想起沈云英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尹君衡苦笑一声,重重地摔回了床上,“其实也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出府,有这双腿和没有其实没什么区别。”
秦淮听他这般说心下更是难受,愧疚地无以复加,故作镇定地道:“我身边有一丫鬟,医术超群,她连云城的蛊毒都有办法解了,治你的腿是小菜一碟啦!”
尹君衡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搭上她的手,淡淡道:“子入,现在你我是朋友了吗?”
秦淮浑身一震,不曾想到他居然会把这样的问题放在心上,按理说他救了她,就算是他要谋反她也不会拒绝帮他的。
可是此刻,他定定地看着她,却只是认真地问她,现在你和我是朋友了吗?
秦淮觉得嗓子有些干涸,眼角有些湿润,哑着嗓子道:“是!我是你的朋友!”
尹君衡突然眼角泛光,强撑着身子起来,挑眉道:“就算沈云英不喜我,你也会与我是朋友吗?”
“他不会不喜你……”
尹君衡打断她,“若有一日他不喜我呢?”
秦淮语塞,思忖片刻,浅笑道:“若真有那一日,你们谁是对的我便支持谁!”
“当真?”
秦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当真!”
尹君衡满意地躺下,很是疲惫地舒了口气,朝秦淮笑道:“今晚是国宴,你早些去吧,去晚了会有人说闲话。”
秦淮点头,起身为他掖了掖被角,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尹君衡的视线追着他一路往外去,知道模糊的身影转过拐角,透过窗子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尹君衡这才闭上眼睛。
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天枢阿天枢,我总算能在她心里与你平起平坐了吗?呵!这真是个好消息,但愿你不要猝不及防才好。
秦淮一路走出皇子府,却发现没了沈云英的身影,心下不由得开始着急,急匆匆地奔到到府外,看到沈云英的马车仍旧在门外侯着,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掀开车帘,看到沈云英正面色平静地坐在车中品茶,秦淮不禁想起方才自己当着他的面搭上了尹君衡的手,于是面色便也有些讪讪的,捏了捏鼻子,默默上了马车。
“天枢,我……”
沈云英,“出发!”
秦淮面色一片郝然,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说,想起方才在尹君衡床边说的话,不由得一阵心虚。实话实说,她方才是撒了谎,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只怕会抛开一切是非对错,无条件支持沈云英。
只是方才的话已经说了出去,若是传到沈云英耳中,自己倒是辯无可辩。
懊恼地轻轻拍了一下大腿,悄悄地眯起眼睛去打量沈云英的脸色,瞥到他冷似冰霜的神情,不由得又是一阵懊恼,想着自己是真的惹恼了他了。
正想着要如何与他解释清楚,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侍卫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沈侯爷,马车今晚不得进宫,还请您下车,卑职要例行检查。”
沈云英面色不改,淡定悠悠地掀开帘子下了车,朝着侍卫道:“马车不进宫,那么你所谓的例行检查是要搜本侯爷的身?”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含着一股不容商榷的强硬,倒像是故意与那小侍卫过不去似的。
那小侍卫脸上强硬的冷脸在他面前瞬间瓦解,一时间无言以对,方才的话不过是依照惯例说的场面话,谁知竟被沈云英掐住了不放。
秦淮掀开帘子,一眼便看到小侍卫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得捏了捏鼻子,正巧瞥到正后方也有一辆马车过来。想着沈云英初来乍到,实在不必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笑着上前打圆场,“无妨,想来小将军也只是例行职责,我们这就进去了。”
那小侍卫感激涕零地朝秦淮作了一揖,道:“多谢驸马爷体恤!”
秦淮摸了摸扇子,想着这小侍卫倒也乖觉,瞥到一旁的沈云英脸色更差,于是赶紧地拉着他离开。
沈云英到底给了她面子,没在人前甩开她的手,一直忍耐到无人处,立刻就冷冷一哼,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
秦淮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一下子有些无措,拉着他的手道:“你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我不过是心有愧疚,这才去看看他。”
沈云英冷笑一声,眯着眼睛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我相识十年的情分,原来与你对他的愧疚是一样重的。秦淮,你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说罢,转身一个甩袖,毫不留情地抬动脚步。
秦淮被他这么一吼,登时僵在了原地,他从前叫她秦淮是为了故意疏远她,可今日的语气,竟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她一刀两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