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被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给扣住,他深深地明白她的心在沈云英身上,然而在听到她那么自然地提到婚房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浑身一颤,一种从所未有的狂喜席卷全身。这种喜悦就像儿时捧着最得意的考卷去找父亲时的憧憬,不同的是,儿时的父亲从来不会给自己回应,而眼前这个人却给了自己最想要的笑容。
秦淮自然不知道赵延的心思,却也知道他是高兴的,也总算自己没有伤他太深。
“赵延,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赵延立刻点头,轻声道:“我给你找了两个丫鬟,虽比不上你身边的,但到底还算伶俐,你先用着。”
秦淮点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呆在冰天雪地里,本来就够折腾自己的了,偏偏伤身又伤心,心力交瘁。
赵延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现秦淮的异样,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给秦淮打洗澡水,自己则是扶着秦淮坐下,在秦淮耳边道:“你想办法把你身边的暗卫找来,有他们在你身边安全些。”
秦淮心下一暖,点点头,拍着他的手背道:“你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赵延刚刚才把过她的脉搏,自然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叹了口气道:“你不必瞒我,我也只告诉你一句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秦淮含着泪点头,有些哽咽地道:“我知道,知道……”
赵延看出来她是真的累了,起身为她放下了帘幔,轻声道:“睡吧,等水打好了会有丫头叫你。”
秦淮点头,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又在恍惚中看到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强撑了一天的思绪终于开始崩溃,就在赵延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秦淮一直举着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整个人不省人事。
*
秦淮再次醒过来时,陆令萱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令萱?你怎么在这儿?”秦淮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身处的环境有些迷茫,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赵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陆令萱面露忧色地顿来一杯清茶,递到秦淮唇边,轻声道:“少主,你的身子不能再拖了,今日不过是在寒风中冻了一会儿您就昏厥了,这样的状况简直就像是……”
她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渐渐的可以听到哽咽的声音。
秦淮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天生命硬,这点子伤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只不过是受些罪罢了。”
陆令萱发了个白眼,有些埋怨地道:“少主,您就别再强撑着了,属下这些日子每日都跟着你,难不成还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吗?你这身姿必须立刻接受调理,否则后果绝对不是我们可以预见的。”
秦淮可笑一声,一个无力倒回床上,悠悠地道:“有什么可预见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一了百了,倒还干净了。”
陆令萱大惊,不曾想秦淮竟然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定定地看着秦淮说不出话来。
秦淮转头去看她,也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吓着她了,于是讪讪地笑道:“你还真信啊?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家小姐我活得如此轰轰烈烈,何必找死?”
陆令萱瞪了她一眼,撇嘴道:“小姐现在怎的就天天把死挂在嘴边上,害得我担惊受怕。” 秦淮笑笑,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伤春悲秋,好像真的命不久矣似的。”
陆令萱鼻尖一酸,自然知道秦淮最近经历的事,她哪里是伤春悲秋,根本就是死了心,所以才会不停地提死字。说到底,是真的不想活了。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今日之事一旦昭告天下,您和沈侯爷可就真的没有可能了。”陆令萱在一旁拍拍秦淮的手臂。
秦淮浑身一颤,压抑了好久的泪水突然就在那么一瞬间决堤了。说到底,沈云英永远都是自己心中无法跨越的门槛,无论再过多久都是没有办法过去的。
“你说他能明白我吗?我这一颗心都是给了他的,他不能不理解我。没有他在我身边,我不过也是平白叫人欺负罢了。”
秦淮说话越来越有气无力,听在陆令萱耳朵里更加揪心,连带着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了。
秦淮侧过脸去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去看着陆令萱仿佛脸上也有泪痕,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哭了,刚才还在好好劝我的。”
陆令萱笑笑,神色很是勉强,哑声道:“属下是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小姐你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事,可这世上所有的好事还都落不到你头上。”
秦淮扑哧一笑,心里的郁闷少了不少,单手枕在后脑勺,淡淡地道:“大概是我上辈子坏事做多了吧,所以那些个坏事才会全都落到我身上,不是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
陆令萱撇嘴,很是不赞同,侧着脑袋道:“小姐你这话说的就让人不舒心了,我眼里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好,才不是什么遭报应的人呢。”
秦淮心中一酸,几乎又要落下眼泪来,哑声道:“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福气,前有小天和红袖,现在有一个你,也算是老天爷没有薄待我。”
陆令萱皱眉,有些不解地道:“那个红袖摆明了是旁人安插到小姐你身边的,为何小姐还觉得有她是福分。”
秦淮不语,似乎是在回忆,淡淡地道:“有她的确是福分,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觉得那件事是她的责任。刚开始我也以为是她算计了我,可这些日子真正沉下心来去想那些日子她为我做的,实在不是一个细作会做的事,倒像是有人安插到我身边保护我的。
陆令萱皱眉,有些不解,“保护?还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挖空心思安插一个眼线到少主你身边,结果只是为了保护你?”
秦淮轻笑,淡淡地道:“你家少主我人美心善,怎的就不能让人抢着保护了?”
陆令萱挑挑眉毛,眨了眨眼睛,很是无奈地道:“小姐,若真有这个人,我也只能猜测是沈侯爷了。”
秦淮斜了她一眼,无奈地道:“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你就瞧着今天这阵仗吧,抢着娶你家小姐我的大有人在。”说到这儿大约是动作大了些,秦淮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陆令萱大惊,赶紧伸手接过了帕子给秦淮,一边给秦淮顺气,一边哽咽着道:“这是怎么了?怎的连咳嗽也越发加重了?!”
秦淮剧烈地咳了一阵,忽然视线落在陆令萱手上的帕子上,脸色一变,唇色都开始发紫了。
“少主,你怎么……”陆令萱顺着秦淮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脸色大变,嘴唇都开始发抖了。
秦淮怔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顿时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下子靠在了床上说不出话来。少年咯血,就算是治好了也终究是个废人了。
一想到沈云英还没有任何消息,自己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些年累计的多少宏图伟愿都一下子成了泡影。
陆令萱也是吓着了,这要是平常时候受了内伤吐血那是常事,可眼前这因为咳嗽咳出血来这是真的大事,瞬间浑身上下也就凉了下来。
“少主,想来也就是您上次受的内伤没有痊愈,等再过些日子,你的内伤好了,这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过去了。”陆令萱颤着声音安慰秦淮。
秦淮闭着眼睛摆了摆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时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令萱……我……”
陆令萱赶紧上前去抱住她,不停的给她顺气,安慰着道:“小姐,你别怕,灵族什么疑难杂症都不是问题,等我们解决了这些事情,叫李少爷给您好好看看,你这些年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好,恢复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秦淮默默不语,心里却是清楚地很,今天赵延给自己把脉的时候都能发现自己的脉搏比寻常人要虚弱得多,可想而知自己的身体是差到了什么地步。
陆令萱也知道她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在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秦淮默默地不说话了,陆令萱以为她睡着了,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了,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只是陆令萱刚刚走出去,秦淮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床上的穗子不妨,半晌之后才无力地闭上眼睛,只是眼角的泪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
次日一早,秦淮还未起床。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眼睛酸胀得很。很是费力地撑起身子,却发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身形很是熟悉。秦淮不语,心里却是酸涩得很,不用想她也知道站在门口的是谁,除了赵延不会有别人。
“秦淮,你醒了吗?”赵延小声地询问。
秦淮不语,默默地盯住那门,等着那人叹了一口气之后她才开口,道:“赵延,我醒了,你进来吧。”
她已经尽量去压抑嗓子的干涩,但是还是无法真的掩饰。
赵延有些惊喜地站在门外,淡淡地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洗漱地用具,你现在开门吗?起来吃一点东西。”
秦淮迟疑了片刻,片刻才道:“你进来吧,我睡的脑壳都疼了,饿得很。”
赵延应了一声,声音显然很是轻快,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看到秦淮还躺在床上,他赶紧撇过脸去,有些尴尬地道:“抱歉,我无意唐突你,只是想着你大概要饿了。”
秦淮捂着嘴轻笑一声,哑声道:“你脸红什么?我可是要和你成亲的人。”
赵延浑身一颤,突然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秦淮,半晌说不出话来,看着秦淮的眼神幽深的就像一口枯井,半天异样的涟漪都没有。
秦淮正面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中笑意越发浓重,眼神很是放肆地在他周身打量了一圈,倒好像是个女流氓似的。
赵延被她看得发毛,只得转过身去。
秦淮走下床本来想要和他说说话,忽然有一股血腥味冲入鼻腔,顿时联想到昨晚自己咯血的事。再看看眼前这个人,他为了自己已经做了太多事了,没理由再叫他为自己担心。犹豫了片刻,秦淮到底还是没有走到赵延身边,只是走到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