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笑容悄悄爬上秦淮的嘴角,今日这一场戏总算没有白演,自己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进尹君衡的后宫了,以尹君衡的聪明不可能为了自己和群臣撕破脸。
只是她不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那双眼睛在听到她和李太后的谈话后忽而掀起一片幽深之色,放在明黄色龙袍身侧的那双手握了又松开,最后脚步一顿转身离去。
“你决定了?”黑暗中一道女声漠然出现。
他神色稍顿,随即默默颔首,沉声道:“一切都按计划行事吧!”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被他周身的寒气给挡回去,唯有他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在阳光的折射下献出几分光芒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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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从皇宫出来一路都是喜上眉梢,几乎是脚下生风地踏进了秦府,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宫中惹了大麻烦似的。
人一高兴就容易做一些不理智的事,秦淮也如此,一回府他就把她小天唤了进来,神神叨叨地小天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天听完有些质疑地秦淮脸上扫了一圈,有些担心地道:“小姐,你确定?”
秦淮咋舌,很是自信地挥挥手,眼神中都漫上得意之色,撇嘴道:“你家小姐我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你赶紧去置办就是。”
小天虽然怀疑,但还是乖乖地去置办秦淮要的东西。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秦淮要的东西也就全都出现在房中了。
一台绣架,还有无数彩线锦缎,针线花样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个简易的绣舫。
小天看着面前的一堆精品有些可惜,撅着嘴朝秦淮道:“小姐,你确定你要学刺绣吗?”
秦淮白了她一眼,扬起下巴道:“你家小姐我连厨艺都能学好,这小小刺绣算什么?”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和沈云英在古寺中的那个晚上,看着面前的一堆绣品一阵幻想沈云英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裳时的神情。
小天有些不解,“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学刺绣了?我记得你从前最是讨厌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不愿意碰一下的。”
秦淮默默不语,静静坐到了绣架面前,心里却是有些奇妙,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和沈云英大婚在即自己应该自己学着绣嫁衣了。
“别在边上杵着,来教教我怎么引线!”秦淮对着针眼一顿猛戳。
小天扶额,果然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起来当年秦淮学厨艺时的鸡飞狗跳,不由得叹了口气。
秦淮又在一旁抓狂,吼道:“小天,快来!我扎到手了!出血了!”
小天,“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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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那边鸡飞狗跳的热闹,沈云英那边却是麻烦事一大堆,三皇子和赵延双双失踪的事已经调查清楚,赵延带着五万军队逃到了边境,在边国的支持下拥立三皇子为帝,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在边境谋反了。
沈云英早就知道秦淮在宫中的事,正打算去见一见她,谁曾料到刚出府门就已经接到了圣旨,皱着眉接了旨进宫,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过。
乾元殿中,尹君衡毫不避忌地将面前的密奏递给了沈云英,沉声道:“你瞧瞧这个!”
沈云英面色平静地接过,眉心却一点点地紧锁,片刻之后抬起头,道:“陛下是怀疑二皇子会插手?”
尹君衡不语,面色晦明不知,忽而开口道:“朕只是在担心让谁领兵平叛才是上策。”
沈云英放下奏折,淡淡道:“无论是带兵经验还是名声人望,古老将军都是不二人选。”
尹君衡摇头,淡淡道:“顾家已经声势滔天,若是此刻再冠上平叛之功岂不是难以驾驭,朕冒不起这个险。”
沈云英神色一僵,默默不语,低下头去思忖片刻,忽而道:“其实京都新秀之中有许多可用之人,皇上不妨为朝堂注入新鲜血液,也好让原来的老臣早日退下。”
尹君衡沉吟片刻,眉心稍稍舒展开来,轻声道:“你所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世家的力量太过强大,朕想要彻底拔除他们难如登天,唯有在其中培养得力可靠的人,假以时日或许可见成效。”
又转身向沈云英道:“你有什么看法?”
沈云英直起身,默默不语,淡淡道:“李榕是个可造之材。”
尹君衡挑眉,正要开口忽而又听得沈云英话锋一转,道:“只可惜他不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将才。”
尹君衡嘴角含笑,定定地瞧着沈云英,玩笑似的地道:“在朕看来你才是最佳人选。”
沈云英默默抬头,面部线条忽而柔软,悠悠地道:“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臣无法带兵出征。”
尹君衡眸色一紧,淡淡笑道:“这是为何?”
沈云英对上他的眼神,问道:“陛下应当知道臣不是个恋湛权位的人,领兵出战对于我完全没有好处。”
尹君衡笑意泛上冷色,温温笑道:“就算是为了朕与天朝的百姓,沈卿也应当担此重任才是。”
沈云英侧过脸,长舒了一口气,道:“微臣与秦三小姐大婚在即,怎能丢下新婚妻子上战场?”
尹君衡眸色顿时沉到深处,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沈云英,胸口明显有些起伏不定,却还是勉强地弯了嘴角,淡淡道:“秦淮与朕也算是朋友,朕自然不希望她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只是如今璐玥尚未转圜,你二人若是成亲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云英点头,仿佛是同意了尹君衡的话,却有些懊恼地摇摇头,“微臣虽然也这般想,奈何那丫头一句畏惧流言打碎了微臣所有顾虑。”
尹君衡的脸色眼瞧着越发阴沉,沈云英却继续道:“微臣曾经许过她一生一世,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实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让她失望。”
尹君衡面露动容之色,皱着眉头道:“朕一路看着你二人走过来,自然知道这份真心难得,也是不忍心拆散你们。”
沈云英立刻屈身作揖,道:“臣多谢皇上成全!”
尹君衡语塞,咬了咬牙道:“你先退下吧,朕自有安排!”
沈云英点头,转身退出乾元殿,不去管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那人陡然变得阴沉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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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沈云英直接骑着马拐去了秦府,他本就是真绝色,如今轻裘白马更显得出尘清逸,一路上不知道招了多少少女青眼,只可惜他连眼神都未曾晃动一瞬,目不斜视地骑着马到了秦府门口。
一时间,京都各个角落又都布满了秦淮和沈云英婚期将至的消息,比起前几日与尹君衡的传言还要详细精彩,连带着茶楼说书的都将两人的事迹编成了戏本子一日三次的讲,说的那般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见过一般。
彼时,沈云英正坐在秦淮房中,看着面前的一桌酒菜面露笑意,对面秦淮正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轻声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面前的菜都没见你动过。”
沈云英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好看!”
秦淮挑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双臂环胸地靠后,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就给我灌迷魂汤。”
沈云英摸摸眉骨,仰头看天花板,忽而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倒觉得我给你灌迷魂汤。”
秦淮摇头,淡淡道:“你别说给我灌迷魂汤了,就算是将鸩毒放到我面前我或许都会一饮而尽的。”
沈云英笑着摇头,自然之道秦淮说的是玩笑话,秦淮的性子是宁战死也不愿自尽,更加不可能为了所谓爱情放弃性命。
秦淮一早就发觉今日沈云英有些奇怪,所以才陪着他说两句玩笑话,却发现他眼角划过的一抹忧色。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好不好,别让我一直担心。”秦淮搭上沈云英的手。
沈云英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来回看,悠悠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尹君衡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实在是让人费解。”
秦淮嘴角一抽,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阴测测地道:“那是他有眼光,慧眼识珠!”又轻哼了一声,忽而觉得哪里不对,转而向沈云英道:“尹君衡出手了?”
沈云英摇头,道:“是边境的那几位按耐不住了,正好给了他机会找我的麻烦罢了。”
秦淮侧过脸,试探性地问道:“难不成他让你带兵?”
沈云英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很是不快的道:“你还真是了解他,把他的那点花花肠子都给摸得透透的了。”
秦淮摸摸鼻子,咂嘴道:“这是要是换成我和沈绛,我肯定也派沈绛去,最好再在她身边安插几个人,到时候在战场上在她背后放几支冷箭。”
沈云英轻“呵”一声,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一眼得意的秦淮,凉飕飕地道:“我敢抱枕,尹君衡现在心里想的一定和你想的如出一辙。”
秦淮扑哧一声笑出声,挪了挪凳子坐到沈云英身边,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道:“你可是阳明公主的儿子,难不成还真怕上战场?”
沈云英叹了口气,一把搂过眼前的人,幽幽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竟有些患得患失了。”说着,低下头去抚了抚秦淮的额头,淡淡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中了你的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