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琅醒来,是在三天后,这三天,芙蓉城内犹如动乱似的,不时有官兵神色凝重的在街上巡逻。
凌府一行人都知道这些官兵的目的。
凌洛城难得闲情雅致的在庭院品茶,身边坐着嘟着嘴,瞪着眼睛望着被他拖到自己面前的点心盘的许盈月。
柯管事与金菱两人在身旁伺候着。
听到轻涯的言说,金菱冷笑一声:“终于知道警惕了,我还以为钱方圆这么硬气,不怕被人发现呢。”
“点心给我!”
许盈月嘟着嘴抢点心盘,根本没听清她的话。
凌洛城眼眸含笑的看了她一眼,手掌刻意用力,点心盘便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是没如愿的给她。
他一边逗着许盈月,一边道:“想必很快,我这凌府就要成为他杀鸡儆猴的例子了。”
其余人被他的话语弄的一怔,就连许盈月都停下抢夺点心盘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主子,宋先生醒了!”
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哪还有品茶抢夺点心的雅致,快步朝着宋琳琅房间走去。
刚醒来,宋琳琅神情还带着些许茫然,望着纱账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绪,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直到凌洛城一行人的到来,才打断了他的发呆。
“宋先生,你终于醒了!”
许盈月小嘴一撇,眼眶泛红着走了过去,就差趴在床沿大哭一场了。
闻声,宋琳琅怔了怔,勉强勾起一抹笑,却是立刻扯到脸上的伤口,痛的神情发白,双眸之中满是痛苦之色。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道:“多谢许姑娘的担忧。”
他眸光在四周环扫一圈,没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后,眸子一暗,嗓音低哑:“凌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银菱呢?”
凌洛城神色不变,答道:“宋先生放心,银菱是我的手下,我会尽全力找到他人。”
话中的意思一清二楚,宋琳琅闭了闭眼,放在床沿的手不自觉握紧。
“那么在下想与凌公子做个交易,用钱方圆锻造火药的证据。”他双眸死死盯着凌洛城,大有他不同意,便销毁证据的打算。
凌洛城眉头微蹙,神情凌冽的望向他,一眼便望进了他满是痛苦的双眸之中,那种好像失去了一切的眼神,让他怔了怔,随即移开视线,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答应,宋先生说出自己的条件吧。”
宋琳琅眼睛亮了起来:“以证据为筹码,我要银菱!”
房间内的所有皆是一怔,金菱望向他的眼神中瞬间带上了奇怪之色,脑中不可抑制想到了前些日子在西街新开的南风馆。
这家伙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她毛骨悚然,一开口,语气便不自觉恶劣了几分:“你这家伙想对银菱做什么,小心老娘折断你的命根子!”
听言,宋琳琅才把视线移向她,语气中带着疑惑:“这位姑娘不觉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老娘是他姐!你觉得老娘管的宽吗!”她脸色一沉,阴沉的等着他,手掌成爪,做了一个折断的姿势,看的身后的轻涯下腹一紧,感同身受的皱巴着脸。
“金菱,退下。”
金菱闻声还想说话,凌洛城一个眼神过去,她立马闭上嘴,狠狠的瞪了宋琳琅一眼,便后退几步。
凌洛城走上前,神色不明,却是道:“我答应。”
紧张的几乎身体都绷直的宋琳琅一听见这话,便放松下来,恢复淡然之色,“那么凌公子几时需要那账本?”
“现在。”
凌洛城目光灼灼。
宋琳琅皱起眉,艰难的在小厮的帮助下坐起身来。
他身上满是伤口,此时包裹的就好像一个木乃伊似的,只有脸颊贴着纱布,让其余人能清楚的看清他痛苦的神色,这副模样,别说行动了,恐怕连下床都是困难。
像是看出了这一点,凌洛城眯起双眸,改了口:“当然,也可以等宋先生你的伤好,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于一会倒也没关系,银菱我会尽快让人去找的。”
撑着身子打算下床的宋琳琅闻声再度做了回去,点头:“那么拜托凌公子。”
“无碍。”凌洛城淡淡一笑,“只要宋先生好好养伤便行。”
说罢,便带着一干人离开房间。
许盈月眨着眼跟在他身后,双眸闪亮,满是好奇之色,盯着他背影,恨不得在上边戳出一个洞似的。
感官敏锐的凌洛城怎么可能没有发觉,他停下脚步,神情无奈挥散其余人,才转向她。
“月月有什么想问的?”
许盈月咧嘴笑了起来,笑眯眯的开口:“宋先生和银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还要亲口找你要人呢?”
听言,凌洛城对着她意味深长一笑,“有些事情,月月还是不要太了解为妙。”
这就是不愿意说了。
许盈月嘟起嘴,抱住他手臂撒娇。
“告诉我啦!”
他摇头,捏了捏她脸颊,在这几日的消耗下,她本肉呼呼的脸颊也消瘦了许多,下巴露出一个小尖,比以往更加惹人疼爱了。
“这件事,等找到银菱后,你亲口问宋先生吧。”
许盈月皱起鼻子,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说罢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转身跑走。
看着她还是以往那副调皮的模样,凌洛城心中倒是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寻找银菱命令下达下去,凌府所有暗线便马不停蹄的开始行动,势必翻边这个芙蓉城也要把人找出来。
死讯并未传来,谁也不愿相信银菱已死,都还抱着希望能够找到他。
想着那日矿洞内的场景,许盈月忍不住皱起脸颊,眼中满是担忧。
“笃笃”两声。
房门被人敲响,她以为是翠翠,便没有抬头,只高声道:“进来。”
房门并未被打开,但门外的人却是锲而不舍的一直敲着,大有她不出去就不离开的打算,见此,许盈月鼓起脸,起身开了门。
柯管事面无表情的脸映入她眼眸。
想着方才还说让人进来的话语,许盈月唇角一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
好在柯管事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只淡淡道:“易公子想要见您。”
小阳?!
许盈月眼睛一亮,瞬间便把尴尬抛之脑后,对着柯管事道了声谢后便迫不及待去往客厅找易青阳。
自从许府出事后,易青阳就如同失踪了似的,没有与她有任何联系,今日他找上门来,正好也合了许盈月的意。
客厅内,原地走动易青阳时不时抬头望向外边,那模样焦急无比,看的一旁的椰子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少爷,您转的奴才都要晕了。”
易青阳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话呢,本少爷根本没有转好吗!”
说罢又原地转了个圈,目光着急望向外边。
椰子撇嘴,暗自委屈。
没一会,许盈月身影出现在庭院之中,易青阳一见,眼睛立马就亮了,风风火火的迎了出去。
“小月!”
他上下打量着许盈月,见她无事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我第一次与我爹出去办事,你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啊!”
许盈月一怔,嘟嘴委屈起来:“又不是我的错!”
易青阳皱眉,心中奇怪:“我倒是奇怪,明明下毒之人都已经抓到了,为什么城主还要找人抓你?”
说着,他神情越发奇怪:“还在告示栏上贴了你的通缉令,说你才会此处下毒的罪魁祸首。”
“通缉令?”
许盈月瞪圆双目,偷偷跑出去这么多躺,她还从未见过自己的通缉令。
易青阳眉头皱的更紧,咬着牙,兀自说道:“肯定又是那两兄妹搞得鬼,除了他们没人这么混蛋,竟然把所有过错都安在你头上!”
许盈月着急的抓着他,“你说什么通缉令?那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昨日才回芙蓉城,并不清楚,但听我娘说,是从三天前出来的,好像还有官兵抄了许府。”
想到这里,他神情恨恨:“真是太过分了!”
“三天前……”
许盈月神情一僵。
她也是三天前进入的矿洞,两者联系起来,不难想象这通缉令是为何而出现。
要说以往只是与钱家两兄妹的恩怨就罢了,现在再加上一个钱方圆,这与钱家的梁子可就彻底结大了。
“我家、我家被抄了?”她磕巴问道。
“什么都不剩了。”易青阳焉了似的点头,“我去看了,还有官兵把守。”
许盈月抿唇,眼眶忍不住红了。
许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地方没了,她心底头就好像空了似的,满是迷茫,庆幸的是,爹娘还在。
思此,她吸了吸鼻子,对易青阳道了声谢。
“我们两个,还道什么谢啊。”易青阳勉强一笑,安慰着她。
“恩。”她闷闷的应了一声。
见她如此,易青阳急的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她开心起来。
在几日的修养以及凌洛城上品药的治疗下,宋琳琅能下床了,虽是不能活动太久,但这也是一件喜事。
与此同时,凌洛城也收到了下属递来的,关于银菱的消息。
他神情一凝,看着纸条上方的字望了许久,才缓缓把纸条放在油灯上任其烧之殆尽,随即起身。
“去偏院。”
听见院子中的动静,正在小厮搀扶下在房内缓慢走动的宋琳琅抬起头,望向进屋的凌洛城。
“凌公子有何事?”
凌洛城没有丝毫犹豫:“银菱找到了。”
宋琳琅呼吸一滞,上前两步,就连疼痛都无法阻碍他的欣喜:“在哪?”
“已经带回来了。”凌洛城垂眸,语气淡淡的继续:“但带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空气仿佛凝滞,宋琳琅欣喜的神色猛然僵在脸上,下一瞬就是扭曲,就算心痛到极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半晌,他才嗓音嘶哑的开口:“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