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城并没急着找出叛徒,他拿着宋琳琅交出来的账本翻阅了几遍,随即就不在意似的扔在了一旁。
柯管事微微蹙眉,道:“主子,账本难道是假的?”
他若有若无的冷笑一声,并没回话。
见此,柯管事心中一凝,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又道:“是否要让属下去解决他?”话语中满是杀意。
凌洛城抬眸望向他,“你说,凌府上下,最有可能背叛我的人是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柯管事呆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皱起眉仔细思考。
“属下想不出来。”
他又是一声冷笑,半撑着下巴看向前方。
“你也想不出来是吗。”
“属下愚笨。”柯管事倏的跪了下去,“还请主子提点。”
凌洛城自顾自起身,丝毫没管还跪在地上的柯管事,迈腿便走,头也不回,柯管事心中疑惑他的话,故而俯下身,就算他身影消失,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跪了不知多久,双膝仿佛都没有知觉了似的,柯管事也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直沉着脸思考着凌洛城的话语。
究竟谁才是有可能背叛的那个人?
正想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金菱咋呼的话语:“主子——”
一进书房,见到的只有俯身跪下的柯管事,金菱震惊,赶紧走过去打算扶起他:“你怎么跪在这?主子呢?”
柯管事抚开她的手,冷冷回道:“不用扶我,我跪在这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主子他……”他顿了顿,继续道:“可能在院子里歇凉。”
见此,金菱奇怪的皱起脸颊,倒也没强硬的要扶起他。
“那好吧,我先去找主子,你继续跪着。”
说罢转身往院子跑去,似乎很是着急。
望着她的背影,柯管事眸色沉了几分,又做出思考的神色。
究竟是谁呢……
他想了些什么,金菱丝毫不知,她匆匆跑到院子,果然就见凌洛城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池塘,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动作。
她走了过去,率先行了个礼。
“主子,属下有话禀告。”
闻声,凌洛城转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淡淡道:“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属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想立即告诉主子您。”
“说。”
凌洛城来了兴趣,视线钉在她身上。
金菱做出了回想的神情,道:“属下与宋先生在躲避追兵的时候,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独孤公子,但那是什么地方,属下却是记不起来了,就好像……”说着,她皱起眉,神情带上了几分痛苦,“就好像记忆缺失了一块似的。”
“独孤寻。”
凌洛城低沉咀嚼了一遍这名字,神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突然,他怔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但随之眸色又迷茫起来,方才脑中的思绪一瞬间消失不见,再想捕捉时已经没有任何踪影。
“是的,就是独孤公子!”金菱点头保证道,“属下绝对没有记错,但无论怎么想,都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凌洛城淡淡嗯了一声,嗓音冷冽:“派人去一趟百药山庄。”
“您是说……?”
他点了点头。
金菱心下了然,赶紧领了命转身离开,琢磨该任命谁去执行这个任务。
待她离开后,注视着她背影的凌洛城才缓缓收回视线,对着虚空喊了一声:“轻涯。”
话落,一道人影当即出现在他跟前,赫然就是轻涯。
“你去一趟钱府。”他指尖轻点了一下桌面,神色不明:“该让某些人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份了。”
“属下明白。”
轻涯领命,随即消失不见,身影如同鬼魅似的。
两个命令下达下去后,凌洛城便继续把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池塘上,忽然,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背叛之人还是没有找出来,凌洛城也不在意,平日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倒是柯管事时不时会用冰冷的视线在其余人身上来回扫荡,那双眼睛就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同时也心生寒意。
或许是独孤寻的药起了作用,许盈月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动不动就沉睡一天一夜,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
见此,周凝安一行人松了口气。
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能够消遣的东西,许盈月觉得她的精神就算好了起来,可能没过多久就又会消沉下去。
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她叹了口气,心底幽怨。
“小姐,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了以后就没有了。”
正幽怨着,一股熟悉的中药味袭来,紧接着是在她耳中如同催命一般的话语,她已经,赶紧站起身就想翻窗逃跑。
熟悉她心中想法的翠翠隔着门突然喊道:“您要是想跑的话,奴婢就要告诉夫人了。”
同样的威胁话语,对许盈月来说作用却还是一样。
她垂头丧气的开了门,中药味越发的浓了,她掩住口鼻,望着黑不见低的药,心中满是绝望。
“好啦,真的是最后一副了,相信奴婢。”
翠翠好笑的安慰她,把药放下后就转身离开,同时道:“奴婢去为你拿些蜜饯来,您要快些喝哦,凉了以后可能就更苦了。”
说罢身影逐渐消失。
许盈月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如临大敌的端起碗,正捏着鼻子打算一饮而尽时,脑中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手中一个不稳,碗掉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药。
药扑洒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许盈月一怔,回过神后脸色猛的变了,后退两步望着那一滩滋滋作响的水迹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
碗打碎的声音惊响了外边的丫鬟,她赶紧跑了进来,见到地上碎裂的碗与洒落的药以后心中顿时明了,只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喝药才故意打碎。
丫鬟道:“小姐您小心些,别让碎片割了手,让奴婢来整理。”
说罢就蹲下身打算徒手捡碎片。
许盈月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丫鬟满脸不解。
她唇瓣颤抖,过了半晌才抖出几个字:“药、药里有毒。”
丫鬟瞪圆双目,赶紧站起身跑出去找人。
待她带着独孤寻到来时,许盈月已经神色如常的坐回了椅子上,见到独孤寻,她先是一怔,随即疑惑:“怎么把他叫来了?”
她疑惑的神情不似作假,倒是出去喊人的丫鬟急了。
“小姐,您不是说药里有毒吗?!奴婢就去把独孤公子带来了。”
说着看向正满脸迷茫的独孤寻。
许盈月皱起眉,望着地上的碎片以及水迹,“药里竟然有毒?”她摸着唇瓣,语气庆幸:“还好我没喝。”
紧接着又问道:“我是怎么发现它有毒的?”
丫鬟被她的问题弄的一呆,呐呐的摇头,“奴婢听见声响就进来了,正打算整理碎片,您就告诉奴婢药里有毒。”
许盈月了然点头,目光还是未从水迹上移开。
听完一席话,独孤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底,他熟练的抽出试毒针,小心的在药里沾了沾,待看到银针上沾过药的地方泛黑后便点头。
“药里的确有毒。”
他说道,一双狐狸眼挑了起来,像是想笑却又强忍着笑的神情。
“你笑什么?”
许盈月哼了一声,不满的瞪着他。
独孤寻耸肩,擦拭了一遍银针以后才转向她,笑眯眯的道:“你虽然没喝这碗药,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没中毒。”
他笃定的语气让许盈月一怔,神情呐呐:“我中毒了?”
丫鬟惊叫:“小姐中毒了!”
紧接着竟是边叫边跑了出去,生怕整个宅子里的人不知道似的。
独孤寻忘了丫鬟的背影一眼,转过来继续道:“是,不过并不是这药里的毒,而是另一种……”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最近是不是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
许盈月皱眉,回想半晌,摇头:“没察觉。”
见此,独孤寻眨眼,眼眸含笑:“那我问你,你还记得前晚发生了什么吗?”
“前晚?”许盈月不屑一笑,“前晚我不就是在屋内睡——”
话未说完,她就顿住了,逐渐瞪圆双目,捂住脑袋。
“前晚我、我没回屋,但是、但是今早我却是在屋内醒来的。”她神情迷茫,捂着脑袋的手掌越发用力,“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她痛苦的神情,独孤寻拿出一根针倏的插在她太阳穴之处。
脑中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许盈月呻吟一声,看向他,语气急切:“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独孤寻笑了起来,一双狐狸眼越发生动,他缓缓凑近许盈月,温热的鼻息都扑洒在她面面颊之上,才缓缓开口:“你看见我在你药里下毒了哦。”
语罢,他轻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仿佛咒语似的,许盈月只觉脑中一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这人唇瓣就在眼前开合,她却是怎么也记不住这人说了什么。
见此,独孤寻笑眯眯的拔掉了她太阳穴处的银针,换了副苦恼的神情:“其实前晚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阻止了你去一些没有掌灯的地方罢了。”
脑中一痛,许盈月迟缓的点了头,嘴里含糊不清:“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望着她呆滞的模样,独孤寻突然收起笑容,抚上她面颊,眸色复杂,低喃:“快点想起来吧……”
这时,惊慌跑走的丫鬟也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却是带着周凝安两夫妇过来的。
看着神情呆滞的许盈月,周凝安心中蓦然一痛,眼眶就红了。
“小月?小月你快醒醒。”
她哽咽着喊了几声,许盈月身子一抖,突然回神,望着眼前眼眶泛红的周凝安,她眨了眨眼,奇怪:“娘,你怎么在这?”
周凝安又哽咽了几声。
许威启代她道:“小叶说你中毒了,我们听到后就赶紧赶了过来。”说着,他担忧的仔细观察着许盈月,又道:“走,我们去独孤公子那看看。”
独孤公子?
小叶猛的一个激灵,环顾四周,语气疑惑:“奇怪,独孤公子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就没人影了。”
结果找遍了整个宅子,他们都没能找到独孤寻,许盈月皱起眉,阻止了众人还想再继续找的行为,她心中依稀有了一个答案。
独孤寻已经离开了。
迷迷糊糊之间独孤寻好像想让她想起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她却是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