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军队进入了云都,都城上下所有百姓皆是前来欢迎,许盈月在府中也听到了这事,但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开心的情绪。
凌洛城了回来了,她可以报仇了,可事到临头她却生了退缩的想法。
不想见到凌洛城。
想到他见到自己后会露出的神情,许盈月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脸色随即变得难看。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在三年的努力之下,涂雅终于学会了中原话,虽是还说的别扭,却也已经能让人听的明白清楚。
闻声,许盈月勉强一笑:“无事,恐怕是这天太冷了。”
腊月寒冬的,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比天还要冷。
涂雅听言点头,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脸,“我也觉得。”,紧接着又忍不住转移话题:“听说镇国将军打了胜仗回来,宫中要举办庆功宴,你会去吗?”
许盈月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
见此,涂雅皱眉,想起了许谦然说过的话。
“今晚那庆功宴似乎是针对镇国将军的一个鸿门宴,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被卷入其中。”
许盈月内心苦笑一声,心想自己早就已经被卷入其中了,但面上还是乖巧点头,看的涂雅忍不住也在她脸上搓了搓。
天色黑的特别快,宫中很快便派人接走了许盈月。
望着灯火通明,显露出一副和乐融融的大殿,许盈月沉默片刻,也随着身边的大臣一同走了进去,身为皇帝的白乔笙还未出现,虽是没有实权,但苏佰腾也乐意给他人营造一个假象。
许盈月走到正与此次宴会总管谈话的苏佰腾身边。
“王爷。”她喊了一声。
苏佰腾闻声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即便继续对总管规划此次的宴会,其他人也不对他这种越俎的行为感到奇怪,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不说话,许盈月便不离开。
与总管谈完话后发现许盈月竟是还跟在自己身边的苏佰腾:“……”
好在他并没有责怪许盈月,而是道:“凌洛城要进宫了,你带人去迎接他,记住,礼数要周到。”
许盈月愣了下,想到自己内心的退缩之意,张嘴便想拒绝。
苏佰腾看出她的心思:“没有你拒绝的余地。”
许盈月只得带着宫人憋屈的离开。
大殿之外并不只有她在等待,其他大臣也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凌洛城,凌洛城手握兵权,他们也知道此时就算是摄政王苏佰腾也不一定能从他手中拿到兵权,如此一来便又分为了两派。
“镇国将军到——”
在宫人的通报声中,有两人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许盈月眸光闪动,赶在其他人之前迎了上去,“凌将军,在下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您。”
见到她时,不仅是凌洛城,就连他身旁的齐启都愣住了,两人谁都没想到本应当与苏佰腾水火不容的许盈月竟是反道而行。
“随在下来吧。”许盈月并不理会两人的愣神,说了一句便径直转身。
凌洛城眸色微暗,跟了上去,齐启紧随其后。
三人进入大殿之中,其余想要凑上去的大臣顿时就没了机会。
大殿内金碧辉煌,在许盈月等待凌洛城的时候,白乔笙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之中,身边跟着付子毅,两人有说有笑。
付子毅状似不经意的对凌洛城投去一枚眼神,随即才在白乔笙的催促下为他斟了杯酒。
“陛下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吧。”他神情温和。
白乔笙闻言眸光闪烁,其中带着心虚以及几分惧怕,他道:“朕、朕这么说真的不会被摄政王杀了吗?”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久来,他早就惧怕了苏佰腾的手段。
付子毅收起笑,淡淡道:“你是君,他是臣,陛下为何要惧怕他?”
白乔笙没说话,只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付子毅继续道:“只要陛下你还坐在这皇位上,他就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他的话白乔笙怎么也不信,在他看来也很疑惑,当初苏佰腾明明能够直接干掉他与景王坐上皇位,结果他却并不没有,甚至还把他给推了上来。
对于皇位白乔笙自是觊觎的,但在知晓了苏佰腾的一系列手段之后他就已经产生了退缩之意,皇位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放心,臣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付子毅道,说罢便放下酒壶退到了后边去站着。
此次宴会的主角已经到场,众人皆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至少表面是如此,凌洛城也懒得揭穿,只兀自与齐启两人饮酒,桌上的吃食却是一分没动。
“此次击退西域,凌将军的功劳必不可少。”在付子毅的催促下,白乔笙高声道。
他刚一出声,整个大殿便安静了下来,虽是所有人都做出聆听的模样,但却还是让白乔笙忍不住尴尬起来。
“陛下说的极是。”就坐在他左下角的苏佰腾笑吟吟的附和。
有人附和自己总归是好的,白乔笙又道:“凌将军想要什么赏赐就说出来吧,朕肯定不会委屈了你。”
站在苏佰腾身后的许盈月唇角一抽。
凌洛城沉默半晌,闻言浅笑:“臣什么赏赐都不想要,只是想让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白乔笙下意识看了眼苏佰腾,见他没有任何异议后便点头道:“说吧。”
“臣想让陛下仔细查查,开国将军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凌洛城放下酒杯,“这么一个小要求,想必陛下会答应吧?”
白乔笙懵了一下,道:“开国将军不是战死沙场吗?”
凌洛城嗤笑,并不说话。
见他如此,白乔笙下意识抓了抓桌沿,这是他紧张时会无意识做出的动作,这大殿之上,会听命于他的大臣屈指可数,此时这么状况自然也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解围。
“凌将军话中的意思是?”苏佰腾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他眸色阴暗,望着凌洛城的目光中充满了威胁。
凌洛城并不惧他,反而接下他的话:“苏侯爷……不,在下都已经忘了,侯爷现在可是摄政王爷了,摄政王心中不是很清楚在下话中的意思吗?”
他当初离开时特意带上了尚虞,为的就是避免苏佰腾在云都狗急跳墙连着尚虞一并杀了,本以为万全的计谋却不想在回云都时出了差错。
尚虞竟是在营帐之中凭空消失。
虽然知道军中有苏佰腾的人,但他却一直没能抓到,以至于出现了这种差错。
闻言,苏佰腾彻底摆不出和善的模样了,他微眯双眸,浑身气势尽显,“本王不懂,还希望凌将军能提示几分。”
“我乃粗人,说不出几句漂亮话。”凌洛城淡淡道。
大殿中顿时沉默了,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四周,无一人敢说话,就连上座的白乔笙也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的付子毅寻求安全感,记过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趾高气昂的洛王了。
突然,苏佰腾笑了起来,“凌将军既然这么想知道,陛下倒不如就答应他。”
白乔笙听言顿时正襟危坐,努力摆出威严的模样:“既然摄政王都已经如此说了,那朕就答应凌将军你。”说完,他浮夸的打了个哈欠,道:“朕乏了。”
紧接着就打算离开。
付子毅小声道:“陛下。”
他又猛的回过神,赶紧道:“朕还有一事,如今、如今……”冷汗从他额间冒了出来,“如今凌将军已经回来了,那兵权也应当彻底、彻底落在他手中了。”越说到后边,他的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也在苏佰腾杀人般的视线中消失。
付子毅轻轻碰了碰他。
白乔笙咬牙道:“朕乃天子,想把兵权给谁就给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付子毅离开。
坐在原处的苏佰腾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听清脆的一道破裂声,他手中的酒杯竟是四分五裂,碎片扎入他手心之中渗出了鲜血,看起来是被白乔笙的话气的不行。
许盈月垂眸,内心大肆叫好,面上却是道:“王爷,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苏佰腾的视线倏的落在她身上,随即伸手出任她包扎,过了没一会,他突然道:“凌洛城既然想查他父母的死因,那就让他查,你给我跟着他。”
许盈月动作一顿,点头。
见此,苏佰腾才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又转向了对面正微眯着双眸望着两人的凌洛城,他内心冷笑起来,受伤的手掌一翻便抓住了许盈月的手腕,“现在,陪本王回去。”
许盈月挣了挣,见挣不掉就只好认命,但眉头却蹙了起来。
一场庆功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看着凌洛城手中几乎被捏碎的酒杯,齐启好心道:“你冷静一点,许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苏佰腾那个老男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却不妨碍凌洛城心中烦闷,出征三年,他便想了许盈月三年,每一次濒死都会在想自己若是死了她会露出什么神情,但每一次他都没死成,这么久,一直活到了击退西域,活着回到云都。
“走。”他冷冷说出一句,便扔下手中酒杯径直离开大殿。
齐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