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在黑夜中闪动着,许盈月随着苏佰腾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宫中,因为凡是阻止的人都死在了身后的士兵手中,这一路进来,几乎是用鲜血铺了一条路,鼻尖充斥着血液的腥味,许盈月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咬牙强迫自己撑住,神情在外人看来顿时就冰冷起来,苏佰腾则是唇角噙着笑,怎么也看不出前些日子那般伤心的模样。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宫中顿时就乱了起来,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火光顿时就把整个皇宫点亮,映射在苏佰腾带着浅笑的脸上竟是显出了几分狰狞。
许盈月神情恍惚了一瞬,脑中属于小时候的记忆一闪而过,冷汗从她额间渗了出来,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
“许姑娘,还不快跟上来。”上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人竟是没有跟上来,苏佰腾意味深长的提醒她。
许盈月呐呐张嘴,跟了上去,只是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她心中重重踏上一脚,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两人带着千人军队,终于进入了朝堂之上,却不想此时本应该无人的朝堂上竟是灯火通明,被赶鸭子上架的白乔笙满脸冷汗的坐在皇位之上,努力想用锐利的视线瞪着苏佰腾。
“摄政王,你想做什么!”
苏佰腾止住笑容,目光阴冷的在朝堂上的众人身上环顾着,最后落在了许盈月身上。
“你背叛我?”
许盈月下意识后退两步,连连摇头。
但苏佰腾已经不信她了,他本以为这人虽是前朝之人但却还是可以为自己所用,却不想自己的小聪明竟是最后背叛了他。
“与她没关系。”站在白乔笙身边的付子毅开口道。
苏佰腾闻声,双眸微眯望向他,启唇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与本王这般说话?”
付子毅神情不变:“过了今晚,你就只能自称罪臣了。”
苏佰腾神情大怒,望着他的视线越发阴冷,不等他发出指示,他身后的士兵就迅速上前,打算制住付子毅与他身边的白乔笙。
只听一道破空的声音响起,冲在最前方的士兵惨叫一声倒地,后胸处插着一柄长枪,玄铁长枪在火光中反射的光芒,苏佰腾脸色铁青,狠狠瞪向大殿门口方向。
“这么晚了,王爷带着这么多人进宫是想做什么?”凌洛城踱步而来,面色冷淡的从士兵的尸体上把自己的长枪拔了下来,鲜血随之溅出,扑洒了一地。
许盈月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不论是什么时候她都不能直视这些。
“凌、洛、城!”苏佰腾一字一句咬着牙齿喊出他的名字。
凌洛城淡淡应声:“我在,摄政王还是早些认罪吧,你外边带来的那些人已经被我的手下全都制服了。”
随着他的话落,大殿外边响起了震耳的嘶吼,苏佰腾此时总算明白了,他在此之前一直很奇怪,他的动作不大,但也不算小,凌洛城不可能不知道,但却一直没有动作,原来这一切都是在这里等着他!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训练了十几年的精兵全都毁于一旦,苏佰腾心中绝望,眼神倏的落在了许盈月身上。
凌洛城心中一个咯噔,刚想上前却还是没能赶上苏佰腾的动作。
正捂着胃部泛呕的许盈月就这么被苏佰腾生生擒住,她干咳好几声,只觉被眼前人紧紧厄住的喉管一阵生疼。
肺部没了氧气,许盈月脸颊涨得通红,她挣扎着想要把苏佰腾的手腕掰开,但两人之间的力量还是无法忽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掰开他的手指。
“你放开她!”凌洛城神情痛苦,想上前却又害怕苏佰腾狗急跳墙,一直犹豫不决。
苏佰腾狞笑几声:“放开她?不可能!既然我已经完了,那倒不如拖一个垫背的,许姑娘如此忠诚于我,想必是很愿意吧?”
说着,他另一只空闲的手在许盈月脸上抚摸了几下,带着温柔,也不知道透过她在看谁。
呼吸越来越痛苦,许盈月眸中泛起水光,就连避开的动作都变得微不可察,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这一切看在凌洛城眼里同时也痛在他心底,他痛恨此时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皇位上的白乔笙与付子毅也满脸紧张,付子毅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与许盈月换一下,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指尖狠狠抠着龙椅。
终于,许盈月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苏佰腾笑意依旧,手腕上青筋毕露,力度随之加大,他就是想折磨凌洛城,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毫无办法,他想这人也体会一遍自己的心情。
凌洛城呼吸急促,眸光越发暗沉,他知道该自己动手的时候了,手中握着长枪力度紧了紧,正想动手,就见苏佰腾脸色霎时一变,紧抓着许盈月脖颈的手也下意识松了。
趁这机会,许盈月赶紧挣脱桎梏逃到了凌洛城身边。
凌洛城紧紧抱着她,宛若失而复得宝贝一般,许盈月这才发现他面上竟满是冷汗,就连脸色也白的不行。
喘息了一会,两人才把视线落在突发异状的苏佰腾身上。
原来是在外边制服军队的齐启及时赶到把长剑送进了苏佰腾后胸处,这才及时救下即将断气的许盈月。
心脏被重击,苏佰腾已是没了反抗的余力,他身子晃动了几下,竟是回光返照似的爆发出了一股力量,他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猛的捡起地上士兵落下的长枪送进了正抱着许盈月安慰的凌洛城后腰处。
凌洛城发出一声闷哼。
许盈月尖叫一声,神色惊恐的挣开了凌洛城怀抱,苍白的脸色如同崩溃了一般,她抱着脑袋尖叫着跑出了宫殿之中,凌洛城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是只能触碰到她的衣袖。
终于让这人受伤,苏佰腾仰天大笑几声,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倒地没了气息。
见此,龙椅上的白乔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下来,他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苏佰腾真的死透以后才放下心来。
“爱卿伤的可重?”他赶紧转向一旁受伤的凌洛城。
但凌洛城只把目光一直落在许盈月跑离的方向,没有理会他分毫,尽管如此白乔笙也不生气,见他不像是要死的模样才松气道:“快去唤御医来!”
齐启闻声迟疑片刻,看凌洛城腰处伤口挺严重的模样还是转身去喊御医。
这一晚,意图反叛的摄政王被镇国将军及时击杀,然而摄政王的同伙许盈月却是不知所踪,至于到底是不知所踪还是凌洛城无意去查这就不得而知了。
凌洛城养了许久的伤,一直到伤好之前都没有见任何人,就连身为皇帝的白乔笙也没能见到他。
经过逼宫一事,苏佰腾所掌控的政权大多也落在了白乔笙手中,他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实权,但心底的滋味却不是很好。
因为如同军师一般跟在他身边的付子毅竟然打算辞官离开!
“到底是为何!朕难道待你不好吗?”他冷着脸问眼前人。
付子毅神情不变:“陛下待臣自是极好,但臣止步在此,您既然已经没了摄政王这一后顾之忧,臣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见他意已决,白乔笙顿时气的不行,怒道:“好!既然你要滚朕也不拦着!最好今日就离开这宫中!”
说罢便甩袖离开。
“陛下!”宫人赶紧跟了上去。
付子毅缓缓笑了起来,他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才能快些见到许盈月。
原来许盈月在跑出皇宫就遇见了在外边打算接应的周丰山一行人,他们本来就已经守在了外边,但见到凌洛城带兵过来后当即就躲了起来并且成功躲过了。
见到凌洛城的那一瞬,周丰山也明白苏佰腾可能已经中计了,心中对许盈月担忧让他们一直守在外边,好在结果也没让他们失望,许盈月成功的跑了出来。
三年来,自他进入宫中后便极少见到许盈月,此时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他也终于可以离开,可以再次把视线落在自己心悦之人的身上。
只是希望经过此事后,周先生打消自己的念头才是。
付子毅轻笑一声,潇洒的离开了皇宫,没有丝毫留念。
另一边,鱼跃赌馆之中,许盈月面无表情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她目光落在已经银装素裹的树枝之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只是一晚,大雪就覆盖了整个云都,她像是不怕冷似的,一个人呆坐在此已经一个早晨,无论谁来劝都没能让她进入屋中。
“公主!”一名丫鬟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
许盈月没有任何回应,丫鬟也不奇怪,赶紧又跑到她身边,神情带着迟疑,最终还是道:“方才将军府来了消息,说是、说是……”
闻言,许盈月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把视线落在丫鬟身上,等待着她说出后文。
“说是凌将军没能撑过昨日,死了!”
丫鬟说罢,就担忧的看着许盈月。
许盈月终于有了动静,她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在丫鬟的搀扶下进入屋中。
“公主?”丫鬟疑惑。
“给我找身衣裳出来,我要最华丽的衣裳。”许盈月说道,面上没有任何神情。
丫鬟虽是疑惑,但还是应声去找。
许盈月换上了衣裳,紧接着便面无表情的带着丫鬟离开赌馆,踏上了前往将军府的道路。
公主不会是去给下马威的吧?
丫鬟心中怀疑。
但无论怎么猜测,她也没法得知许盈月内心真正的想法。
将军府近在眼前,许盈月知晓这府中的人都还认识自己,所以便仗着自己这张脸,自如的进入了府邸,顿时在丫鬟心中她的形象就有高大了几分。
将军府内的气氛很是诡异,说是伤心却又多了一些别的,许盈月实在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情绪,索性就不想。
“我想见你们将军的尸身。”许盈月对身边的老管家说道。
老管家抓耳挠腮,急的不行,哪有伤心的模样,他道:“许姑娘……这恐怕不行。”
“不行?”许盈月冷着脸,竟是生出了几分威严,老管家心中发怵有些迟疑的道:“那我先去禀报一声?”
许盈月冷笑:“禀报?对凌洛城鬼魂吗?”
老管家顿时就苦起脸来。
“我还真当这凌洛城已经死了,没想到又是骗人的把戏。”许盈月心中已经明了七分,怒火顿时就烧了起来。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之时,凌洛城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虽然没死,但也快了。”
他嗓音中透露着虚弱,惹的许盈月忍不住侧目望去,就见他面色苍白,几乎能与这满地的雪相同。
许盈月刚到喉间的讽刺话语顿时就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很开心你还能关心我。”凌洛城说道,穿着单薄的里衣就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走的踉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倒在地上一般,看的许盈月揪心不已。
“我关心你?你还在梦中吗?我明明是来看你的死状。”许盈月嘴硬道。
凌洛城轻笑,他认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是嘴硬什么时候是实话。
“恩。”他应道。
许盈月恼怒:“我说真的!”
“恩。”
他态度如此敷衍,许盈月更是气的不行,转身便带着丫鬟打算离开。
丫鬟这下可算明白了,原来公主对凌洛城竟是余情未了,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心中为付子毅掬了把泪,这赌馆之中谁不知道付子毅对公主情根深种,但可惜……
许盈月带着丫鬟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后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老管家惊慌的嗓音:“主子!”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见凌洛城竟是整个人都栽进了雪地之中,几乎要与这白雪华为一体。
“凌洛城——”
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内心的担忧,转身跑去。
对此,丫鬟已经淡然了。
在小厮的帮助下,几人成功把凌洛城带回了房中,烧着炭火的房间可比外边的冰天雪地暖和多了。
许盈月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凌洛城,心中思绪万千,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做到什么都不在乎,但终究还是太过高估自己。
“将军,你怎么样——”
齐启喊着话语进来,见到屋内的人后话语后哽在喉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许姑娘。”他干笑几声,搬了张椅子坐到许盈月身边,“你果然还是关心他的。”他感叹着,话语刺耳的许盈月皱起眉头。
“我没有。”许盈月冷道。
齐启眨眨眼,仔细观察了她一番,最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是,你没有。”
许盈月更加难受了,简直坐立不安,恨不得当场走人,但她忍住了。
“其实将军的苦衷也有很多。”见此,齐启再接再厉,想把两人之间的误会一并结清,“当初他并没有背叛你,他只是……”他思索了一番,也没能想出什么好词来,只好道:“随他只是想保住你,若是你们两个都栽在了牢中,那就只有等死,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一个办法。”
许盈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所以你别——,你知道?”齐启诧异。
“我知道。”许盈月道,“我都知道。”
她还知道当初凌洛城那一句相信他中包含了多少酸楚。
齐启挠头不解了,“那你为何还要……如此仇恨他?”这是他最迷茫的地方,既然许盈月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计划,都只是为了救她,那为何还要那般?
许盈月微扬起下巴,露出睥睨一般的神情:“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苏佰腾身边,你以为……是谁给凌洛城放出的消息。”
齐启:“……”
所以最终,被骗的只有他一个人?
凌洛城很快就醒了过来,齐启很是不满的抱怨了一番,随即便不理会凌洛城还诧异的眼神起身便走,他一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等着两人做出甜甜蜜蜜的模样。
他走后,凌洛城才反应了他的一番话,迟疑:“月月……”
许盈月倏的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冷道:“我给你两日时间,来赌馆娶我,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也没那个精力再与你误会。”
话落,她转身便走。
凌洛城心中狂喜,就想下床追去。
走到门口的许盈月道:“若是你没养好伤,那也不要来了。”
闻声的凌洛城又缩上了床,乖巧的不行。
恐怕这几日最让云都人饭后闲谈的就是将军府的那场婚礼,无论是聘礼还是排场,几乎都让整个云都的女子为之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