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着装的凤冠霞帔,一身极重的行礼放在身上,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慕芷都快以为这是一场很是隆重的大典。
目光所及都是那些大臣脸上莫名的神色,慕芷不卑不亢,想也知道这四年虞兆的能力有多大,他是不该再怕这些人才是,毕竟这整个虞国都是他的天下。
一如珠烟的手段让她不能言语,慕芷的眼中满是嘲讽。
坐在高位上的那人目光并不在她的身上,倒是落在了宫墙上,那里都是弓箭手,而显然,整个皇宫都陷入了肃杀的气氛,大概在这其中之人也该明白,这一场大典是不正常的吧。
五将奕的剑就放在一边,等慕芷经过之时便将剑放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冰凉的感觉接触到皮肤,竟是让她有了一种真实感。
虞兆猛地站了起来,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不知五将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五将奕嘲讽的嘴角勾起:“皇上如果要娶这个女人为皇后的话,那就恕五将奕不能从了。”
慕芷未能动弹,若是可以她还真想狠狠戳上五将奕一阵,口口声声说她是这个女人,她究竟哪里惹到他了?
虞兆冷眼看着五将奕,而其他的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武将总共就两个,这一来还全部都出事,这虞国,没有临国的威胁,怎么竟然是自家门前着火了。
这么些年,晋楚肆从一个小兵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没有人不承认他的能耐,可也能知道,在一个帝王面前如此锋芒毕露是多么不好的一件事情。
好在晋楚肆这人本身的性格着实不让人恭维,若非如此,想必早在他封上侯爷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虞国的任何一个角落吧?
那么现在,他们的皇帝又要做些什么呢?
虞兆身后的虞严看到五将奕如此,微微退了开去,等到五将奕视线再扫过一遍的时候,慕芷明显感觉到他的剑身一怔。
“哥。”
被人绑住手的五将婕脖子上也架了两把刀,而站在她身后的两人面无表情,至于五将婕身边的人——
慕芷瞪大眼睛,她为何会在这里?
“夫人,碧忧可算是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知道你坠崖之后碧忧有多担心,还有你的那封休书,碧忧已经用火给烧掉了,所以您可不要在意,云婉小姐不会进将军府,永远都不会的!”
看到慕芷,碧忧喜出望外也胡言乱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奈何身后人冰冷的刀子正抵在自己的背上,就算想要她多说都不行。
慕芷微张了嘴,努力让自己的怒意压下,虞兆,这本来就是他的惯用伎俩,她又什么好意外的?
碧忧说了半天都不见慕芷回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要说些什么,被虞兆打断。
“五将爱卿可还要将剑放在虞国的一国之后的身上?若你敢出手,那么第一个遭殃的人,大概就是站在你面前的人。”
五将奕抿紧了唇,他已经没有了落落,难道现在还要失去自己的妹妹?
“虞兆,你卑鄙。”
堂而皇之的叫他的名字,虞兆冷笑,看来还真的是和晋楚肆待久了,没有将脖子上的东西看到太重是吗?“既然爱卿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要怪朕无情了,虞严。”
被叫到的虞严称是,拿过一旁的剑狠狠的往五将婕身上刺去。
鲜血从五将婕的身体中流了出来,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在被抓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家哥哥和晋楚哥哥惹上了麻烦,作为五将家的人,和喜欢晋楚哥哥的人,她从来都不是懦弱的人!
五将奕的手在颤抖,他那不可一世的妹妹就那样在忍受着痛苦,可他却无能为力。
虞兆将五将奕的表情看在眼里,大笑:“爱卿,这可是你自己所做的决定,若你没有这举动,亦或是在朕开口的那瞬间就放下的话,也许就不会如此,五将奕,你的妹妹,是你自己害死的!”
虞严的剑又拔了出来,在剑尖接触到空气的那瞬间,又进入了她的身体。
五将婕的嘴角流下浓稠的液体,她对着五将奕笑:“哥,我从未觉得我如此勇敢过,哥,从小到大婕儿一直都在给你惹麻烦,不过现在不会了,婕儿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五将奕一手握紧双拳,看着自家妹妹的身子缓缓的落了下来,发出一声悲嚎:“啊!”
慕芷别过脸,五将婕是虞兆用来威胁五将奕的,那么碧忧的存在就很显然了。
没有了她的娘亲,可偏偏,她又有了自己在乎的人。
“虞兆,你觉得你这个位子做的名正言顺吗?”五将奕的剑转头面对着虞兆,而在同一时间,宫墙上的弓箭手也已经将手中的箭对准了五将奕。
“五将爱卿此话怎讲?”提前一天,晋楚肆恐怕赶来都快来不及吧?这五将奕就算是知道真相,也不该是知道个彻底才是。
五将奕目光扫过两边的大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十几年前太子失踪,难道这不是皇上你和太后的阴谋?当年还是贵妃的高太后,难道不是派了杀手将太子赶尽杀绝?”
五将奕此话一出,众大臣纷纷震惊,而虞兆听了他这话,更是大笑,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似乎在今天这一刻也可以全都剖开了。
“晋楚肆,五将奕都已经开口,难道你就是个胆小鬼,任由他一人在这里说,你不出现吗?”虞兆高声,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个人不在这里!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似乎就在期待那一个人的声音。
慕芷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那口气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当初那个人不过就是和自己开玩笑说起了这个办法,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来真有用上的那一天。
虞兆皱了眉,晋楚肆真的还没有来?
“难得皇上这么想本将,本将要是不出现的话,皇上岂不是难过的要哭了?”
慕芷睁开了眼睛,不远处的城墙之上蓦然有几个人落了下来,而后迅速被人占住,那人一身盔甲站在中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阿清,以后若我得上战场,你可得给我穿盔甲,这保命的东西必须得经过我媳妇儿的手我才安心。”
这四年里,她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大大小小的战役他已经上了无数次,那么又是谁给他穿的盔甲呢?
虞兆嘴角扬起了弧度,这才是他的对手,永远都能够接住自己的招,不过就是改了个时间,他怎么可能缺席。
“晋楚爱卿来的正好,今日是朕的封后大典,没有你的大典,还真的是无聊头顶。”虞兆又坐了回去,现在人都到齐了,大概也可以开始讲故事了吧。
晋楚肆跳上了城墙,一只脚挂在下面,一只脚搁在了上面:“四哥说得话不错,没有我,你肯定是无聊的。”
四哥?
慕芷的脑子转的飞快,何能跟她说过,大皇子许久不曾出现在宫里,当个闲散王爷,太子失踪,三皇子因病逝世,虞兆登基,而五皇子坠马而死。
晋楚肆叫虞兆叫四哥,也就是,他就是那个坠马而死的五皇子?
虞兆眯了眼睛:“果然是你,那么死的那个人,该是你奶娘的儿子。”
晋楚肆歪了脑袋,点头,“是,四哥猜的不错,而我今天就是回来找你算很多账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穿着红色嫁衣的慕芷身上,他家媳妇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不过是不是这衣服大了点,怎么感觉这么不合身啊?还是他家媳妇儿瘦了?这该死的虞兆居然敢让他家媳妇儿给瘦了,看他到时候怎么着他!
“阿芷,你可还记得宫里的冷宫,在我坠马而死的消息传出之后,奶娘就被关在了冷宫之中,四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靠着装疯卖傻才活到了现在,几个月前还是离开了人世,我将她葬在了城外郊区,你去过的。”
他出生后母妃就离开了他,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就只有奶娘一人,奶娘的儿子跟他年岁相同,那日奶娘得到消息说马被人做了手脚,这才让人拦住了他,却是让自己的儿子上了马,更是连夜将他送出了宫。
听说那具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摔得面目全非。
他一直都是欠奶娘的。
虞兆冷冷笑着:“看来你们做的事情还真的是挺多的,不过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慕芷微微吐出一口气,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到了今天,也许就能够做出一个了结。
“我在的确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如果二哥在的话,大概是有所意义的吧?”晋楚肆紧紧的盯着虞兆的脸,预料之中看到他瞪大的眼睛。
“你说什么?”
晋楚肆神情惬意,“我知道你和那个老太婆一直都不相信死的人是我,也不相信二哥已经死了,所以我故意放出消息,让你们找到我,为的不过就是障眼法,为了让二哥好好活着,直到他有一天再回到这里来。”
为了给他们足够的自信找到那密诏,所以他将自己当做诱饵抛了出去,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举动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那么多的灾难,慕容家,他的奶娘,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被牵累。
“还真得是好计策啊,晋楚肆,你耍的我们好狠!”
高太后拂过长长的袖子,出现在了虞兆身边,本来还以为虞兆再也不会让她出来了,去不想又让人给自己开了门,没成想是为了让她来见这些旧人的。
晋楚肆挑眉:“高太后,你可算是出现了。”
高太后冷冷笑着:“算你命大,那次居然没杀了你,还真是遗憾啊。”
那次?慕芷眨了眨眼,想起了不久前晋楚肆受伤的事情,所以,那就是高太后的手笔?
他从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慕芷,可慕容云清却是全部知道的。
说到底,是他不相信慕芷。
或许对他而言,能够相信的人从来就只有慕容云清一个吧。
高太后的红唇很是显然,落在晋楚肆的眼里倒是格外瘆人,“晋楚肆,你可知道为何你的母妃在生下你后就死了?你又可知道,我本以为的打算是,你也活不过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晋楚肆皱了眉。
高太后眼底满是得意:“我下的毒,就没有人能够解开过,我见你这面色,噬月的毒可解了?”
慕芷的脸一白,明明云婉他们都在他的身边不是吗?为什么不解噬月?
今天,要消化的信息还真是大啊,晋楚肆的目光是锁定在慕芷身上:“媳妇儿,就如碧忧所说,那休书我是不同意的,你可还是晋楚家的人,不能走的。”
慕芷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虞兆的手势,不停的喘了口气,“晋楚肆!”
话音刚落的瞬间,无数兵从宫门口涌入,晋楚肆下了城墙,而他刚刚待过的地方,蓦然出现了一支箭。
大战一触即发,虞严早就将慕芷带到了一边,五将奕奔到了五将婕的身边,看着毫无生气的冰冷的脸,他的身上沾染了杀气。
他的剑出鞘,先前挡在五将婕身后的两人早就喂了血,而现在,就是他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晋楚肆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人,秦理早先已经来过,将所有的出口都已经堵死,只要她还在,她就能好好的。
慕芷触及到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悲伤。
“阿芷。”
他的口微动,扬起了笑容。
高太后的话,真的很让人想多,什么叫,他也该活不下来的?
也就是说,那毒还在他身体里是吗?
再加上噬月……
她眼底的得意,怎么都忽视不了的得意。
手下动作不减,他的脸上手上全都沾染上了血液,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够看到他眼底的坚定。
虞兆从虞严手中夺过了剑,他以为,晋楚肆不过就只有晋军,不过现在想来,是他想错了。
既然鱼死,那网怎么可能还完整无损?
待感觉到那剑风,慕芷皱眉闪身,却避之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剑就要进入她的胸膛,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人,将她撞倒在地,待她回神,那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碧忧……”
碧忧的口中不断冒出鲜血,偏头看着慕芷:“夫人,碧忧本来就是该替夫人挡剑的啊,夫人可别这么看着我,就是可惜了,晋一那家伙还说要娶我的,完了完了,这下子失约的人要变成我了。”
眼泪夺眶而出,慕芷挣扎着朝着碧忧而去,虞兆将剑拔出的瞬间,那人就和落叶一般落在了地上,所及之地,鲜血一片。
“碧忧,晋一在等你,晋一在等你啊!”她的喉咙还有一丝不便,可她说出的话那么清晰,她该听到的,她该听到的啊!
晋楚肆顾及到慕芷这方,正要上前,却觉头猛然一痛,就在他分心的这瞬间,一箭就已经射进了他的右手肩膀,慕芷察觉到了什么,转身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虞兆的脸上浮上喜意,他怎么忘了,晋楚肆的手受伤了,所以他的战斗力根本不如以前那么强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三十六队,七十二列,晋楚肆,你要不要试试我的人马?”
虞兆话音刚落的瞬间,慕芷便见又有无数人从宫中的各个角落出现,对于一个特工而言,闻到同类的味道,大概是觉得最可悲的吧。
他的身上有噬月,他的右手不方便。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慕芷。
“晋楚肆。”
虞兆将慕芷扣在了手下,手中的剑做出如五将奕一样的动作。
晋楚肆停了下来,周身的一切仿佛再也没有出现,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人。
“你千算万算,是不是算错了我对慕芷的感情并未那么深?”虞兆桀桀的笑着,愚蠢的人才会在选择的时候选择美人。
他曾经是想要两者兼得,可若是得不到的话,宁愿毁灭。
晋楚肆也笑:“我从来不算,因为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在意阿芷的人,无论是阿清还是阿芷。”
慕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也未曾跟秦理说过才是。
“晋楚肆,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杵在这里做什么?”慕芷破口大骂,“你可不要忘了,你是他们的头,如果没有了你,他们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媳妇儿,他们又不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他们有自己的主见,对于自己想杀的人自然会杀,我何必去管他们?我要管的人,从来只有你。”
晋楚肆的目光坚定,穿过慕芷看到了躲在一边的高太后,赵岩的动作不慢,他看着那人倒下,嘴角微勾。
注意到他的表情,虞兆连忙往后看去,之间自己的母后从高楼上摔了下来:“母后!”
趁着这一刻晋楚肆上前,可虞兆警觉太多,在他动的那瞬间,剑已经割破了慕芷的喉咙的外部。
血痕很深,他甚至能够看到反出的肉,似乎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伤到最危险的部位,目光蓦然充血:“虞兆,你究竟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晋楚肆,你平日里不是很聪明么,为什么这下子就猜不到了?”虞兆的手又往慕芷的脖子送了一分,原本都快干涸的血迹又开始渗了出来,“放下剑。”
“晋楚肆,有人跟我说过,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险境也绝对不能放下自己的武器!”慕芷大喊,可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知道,只有她好好的,他才会好好的。
晋楚肆不在意的笑笑:“媳妇儿,那那人肯定没有跟你说过,在遇到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面前,不要说是放下我的剑,就算是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虞兆的脸上满是急切,看着晋楚肆放下剑,城墙上的弓箭手准备,那箭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之时,一人从楼上跳下,背对着晋楚肆替他挡去了多半的箭。
慕芷看着赵岩的背影微动,心中不安更甚,“晋楚肆……”
赵岩的身子被晋楚肆翻了过来,胸口赫然立了一箭,正中心脏。
“阿岩……”
晋楚肆的手颤抖,替他覆上未阖上眼。
阿岩,云婉还在等你。
“弓箭手!”
慕芷往后仰了半度,将自己的脖子略离开了那剑,又狠狠踩上虞兆一脚,三百六十度翻身从他跟前越过,一跃到了晋楚肆的面前。
她还未站定,那人就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不过如此动作,她却听到身后人闷哼,正要转身去看,被对方禁锢。
“阿清。”
他刚吐出两个字,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晋楚肆,你还能撑住吗?”
连她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竟是颤抖的。
她期待他的肯定回答,却感觉他摇了摇头:“给二哥争取了这么些时间,大概也是够了,秦理的速度不慢,可是我累了。”
“如果我说,我也累了呢?”
晋楚肆的动作一怔,随后她听到耳边的轻笑:“阿芷,活下去。”
偌大的空地,尸体横陈,正中间一人护着怀中的女人,他的背后却是万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