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梦！”
“父，父亲？”
程雍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远在湖州的老父亲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情况，好像还听到了这一切……
程雍心里憋屈极了。
怎么就如此恰好呢？
看到一旁面带讽刺的长女了，程雍立刻就找到原因了，想也不想的就扬手指着程筠骂道：“你居然找你祖父告状？你祖父这么大年纪了，你居然……”
“我这么大年纪怎么了？照样能一巴掌抽死你！还有，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而来，你心里没点数？”程阁老做了多年的阁老，声音大的很，之所以辞官也不是因为老了，而是不想蹚浑水罢了。
这如同带着喇叭说话的声音，着实让程雍想起来年轻的时候被父亲支配的恐惧来了。
“说，是你还是你旁边的这个拦下了我给程筠儿的书信？”
程阁老虽然年纪大了，却是一点都不糊涂的。
那么久都没有等到孙女的回信，那势必是丫头没有收到他的信。
想了想，肯定是出了差错，到底是不放心自己的孙女，干脆直接来了。
“爹！”程雍倒是十分袒护自己的妻子，老大不满的对着自己的老父亲控诉，“我是筠儿的父亲，她的亲事应当是我做主才是啊。”
什么事啊这叫。
一般来说，儿女的亲事都是父母做主的，他爹老插手做什么？
总是和他对着干！
“呵，你居然还记得你是筠儿的父亲？”程阁老十分不客气的嘲讽，这些年，他对这个独子是越来越失望了，所以讽刺起来也是十分不留情面的。
程阁老嘴角微弯，眼神凉凉的瞥了一眼程夫人，“既然你说儿女的亲事应该是做父亲的做主。那好啊，你先给我休了她丫的再说！”
行啊。
说他没有权利管筠儿的亲事是吗？好啊，那我管你的总行了吧？
我可是你亲老子！
“爹？”程夫人傻眼了。
怎么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下意识的拽着程雍的衣袖，哀哀的求道：“雍郎~”
这声音，娇媚入骨，可把程阁老恶心的够呛。
程雍也傻眼了：“爹，她为程家生有一女，又没有大错，怎么能休妻呢？”
“无大错？”
程阁老哼哼了一声，“不敬公婆乃大不孝！你要是不休了她。老夫现在就去开祠堂，将你逐出程家，断了你我的父子之情！你既不是我儿，那你休妻与否也就不是我能够干涉的了。”
一语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楞在了当场。
程雍夫妇其实知道老爷子一向偏心程筠，可是没有想到居然到了，为了孙女不要儿子的地步，这简直……
简直是无比荒唐！
就连程筠都没有想到，心中万分复杂，“祖父，您不必为了我……”
“筠儿不必担心，一切都有祖父在呢。”程阁老拍了拍程筠的手，安慰了起来。
程雍只当是在吓唬他呢，“爹，这天底下哪里有为了孙女不要儿子的？您老别胡说了，这传出去该成了笑话了。”
一开始程雍虽然震惊，但是很快就觉得不是真的。
毕竟父亲就只有他一子，若是将他逐出族谱，那么程家可就是断了香火传承啊。
“笑话？当年我没有态度强硬的不许你娶这个毒妇进门，才成了笑话！”
程阁老如今悔不当初。
其实也不怪程阁老。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能够犟的过孩子的父母。
当初程筠娘的事情之后，这个不孝子就坚持娶了这个女人，他不许。
和儿子几乎是反目成仇。
后来儿子居然不顾他的反对，偷偷地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那个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怀孕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她进门了。
如今想来，他可真的是妇人之仁了。
“父亲！”自己喜爱的妻子被老父亲如此辱骂，程雍的心里也十分不爽快。
他自己是不能够将老父亲如何的，可是……
程雍偏头看向程筠，心里恨得发麻。
定然是这个不孝女告诉了父亲，在父亲耳边说些有的没的，所以父亲才会被蛊惑了的！
“程筠！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当初我不让你母亲让程家宗祠，所以你就鼓动你祖父，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是我真的被逐出程家了，你才高兴？啊？”
程雍眼里，是真切的恨！
那眼神，让人怎么也想不到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程筠凉薄一笑，高高的昂起了头：“什么时候你真的被程家逐出去了。老，无所依；死，无人葬的时候，我才是真的开心了！”
她的心里也藏着恨！
说起恨来，她对程雍的恨来，可以一点都不少的！
“啊！”程夫人惊叫一声，拼命的压制住内心的喜悦。
这个程筠从小就谨小慎微，她根本就抓不住其错处。
如今没有想到，这死丫头居然当众说出如此狂悖之言，别说老爷了，怕是老爷子都得心里不舒服吧？
哼。
老爷子是这死丫头最大的靠山，如果老爷子对这个死丫头心生嫌隙了，看她还如何能够得意？
“啪！”
刚刚争论的时候，程雍已经走到了程阁老的面前。
同时离着程筠自然也是极近的。
这忽然的一巴掌，快到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
“你个孽障！我是你亲爹！我生养于你，你居然如此诅咒我？”
程雍自认自己对程筠并无亏欠。
他已经将程筠养大，这就是天大的生养之恩！
至于一些个小的委屈，那自然是不算事的。
“生养之恩？”程筠忽然褪下了安静的面孔，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生我的是我母亲，养大我的是祖父，和你有什么关系？”
“混账！没有我，你母亲如何能生的你？”
“你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程阁老听程雍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立刻呵斥。
受了责骂的程雍十分的委屈，“刚刚测孽障说那般诅咒我的话，父亲您怎么不说她？”
程阁老说不出话来了，看了一眼程筠：“筠儿……”
程筠没有回话，眼睛四处看着周围的景致。
院子门口还有一丛丛的蔷薇花吐露着自己的娇艳。
不远处的池水里，有着一池开败的荷花，大朵大朵的荷叶簇拥在一起。荷叶边上微微泛黄，蜷缩着，有着别样的美。
蓝蓝的天，万里无云。
清风徐徐而来，十分的惬意。
只是可惜……
程筠的眼角微微泛红：“多美啊，只可惜，我娘生前就没有这么多闲暇的时间来赏这景色，将这个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最后却是便宜了他人，一腔深情错付……”
“祖父，不要为了我和父亲吵了。我累了，不想争了。至于这门亲事，随便吧，父亲想给程婧就给她吧，我……无所谓了。”
那蜷首转身之时，一滴清泪从女子颤巍巍的睫羽低落，滴在地上，化入尘埃里，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