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山。
苏若渊躺在树下的横椅上，怀中端着一只红木匣子。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取出一只紫檀钗，苍白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钗上的雕花，便听见身后传来不徐不缓的脚步声。
他侧眸，便看见曲曲折折的小路上，两个人影渐渐靠过来。
苏承风步伐矫健，走上前来。
钟梦蝶穿了男仆的装扮，跟在苏承风身后，忍不住抬眸望向苏若渊。
苏若渊的脸庞比往日消瘦许多，双目深深凹陷。
他躺在横椅上，微风撩起他月白色衣襟，整个人竟显得有几分单薄。
曾经，他可是战马上的所向披靡的战神啊！
阵前长枪一扫，便惊的敌军倒退三尺。可现在……
钟梦蝶不忍再看下去，缓缓垂眸，努力将眸中水色压制回去。
“承风，你来了。”
见苏承风走过来，苏若渊缓缓坐直了身子，双手却始终抱紧那一只红匣子。
钟梦蝶垂眸，余光扫过那只匣子，脑子嗡的一响。
这匣子，不是在地牢里，被苏若渊丢入火盆了吗？此刻竟在他的怀中……
“皇兄，你近日可曾好些？”
“无碍。”苏若渊淡然一笑，犹豫片刻道，“梦蝶她，怎么样了？”
“按皇兄的吩咐，将你逼宫而死的消息告诉了她。”
苏若渊眉头紧紧蹙起，沉声道，“她，她听后如何？”
“她……”苏承风的余光扫过身侧“男仆”，轻声道，“她并未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锁在房中半日。晚上才肯用膳，此后便再未提及此事。”
“哦。”
苏若渊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想来她是恨极了我，才会如此淡然吧。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不能难过，我心足矣……”
钟梦蝶看着他悲凉的侧脸，一颗心不由的渐渐蜷缩。
沉默片刻，苏承风轻声打破寂静，“皇兄，此次来还有一事相告。”
“何事？”
“下月初九，便是梦蝶的封后大典……”
“咳咳咳！”
苏若渊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却见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咳出，染红了白袍！
“陛……”眼看苏若渊咳出血来，梦蝶早已忘了身份，可她才迈出半步，便被苏承风拦住。
苏承风忙从矮石桌上倒一杯清茶递上，苏若渊接过茶抿了几口，脸色依旧白如雪色。
“皇兄，你很难过吧？”
苏若渊怅然抬眸，“什么？”
“皇兄，梦蝶嫁给别人，你很难过吧？”苏承风拧眉凝视他，“你既然那般珍视她，为什么不能将真相告诉她。你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又是何苦，不如……”
“不！”
苏若渊截断他的话，“绝不能让梦蝶知道这一切！”
一路走来，历尽险阻。他太明白钟梦蝶的脾气。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如果钟梦蝶知道所有，等到他最后那一日，她绝对不够苟活人世！
“可这对梦蝶不公平！若是她宁愿清醒的死，也不愿糊里糊涂的活着呢？皇兄，她毕竟也是个人。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来这里，梦蝶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她没有机会亲自质问他，只能让苏承风代她质问苏若渊，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一生坎坷，纠缠于朝堂之间，没能做几件从心之事。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梦蝶。时至今日，我就要死了，只想自私这一回，让她幸福的活下去……”
钟梦蝶将头垂的很低很低，眼角余光只能看见苏若渊的衣袂随着微风，轻扬翩飞。
她只觉胸口一热，一团鲜红的血渐渐上涌，几乎要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