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知道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对吧？”
见夏天又要用眼神将他虐杀一遍，博尔特连忙咬紧双唇。
也不知道店长是故意还是怎么回事，连着往试衣间里扔了几套衣服都是情侣装，惹了夏天老大的不高兴。博尔特倒是蛮情愿地换上了，瞅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儿，她也没心思再挑剔了。衣不蔽体就行。
“转过去！”她敦促。
紧盯着男人的后脑勺，随时准备为他的偷看来一记如来神掌，同时快速褪下破损的外套，忍了又忍，将一件印着“爱我你就抱抱我”的t恤勉强穿上，那一刻，夏天觉得老天爷可真够讽刺的哈。
“好了吧？”
“好了。”她答，顺手绾了绾长发。
博尔特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一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姐姐，你很正啊，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备用女朋友？”
“神经病。”
夏天心里不爽，真是恨不得多敲诈他点钱，给他点教训尝尝。她看了眼时间，从包里取出SIM卡。
“手机。”
博尔特耸耸肩，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卸了卡，递给她。
看着脏兮兮的机身，联想到自己手机悲惨的命运，夏天怨恨地皱皱鼻子，睥睨一眼：臭小子！
“愣着干什么，去结账啊。”
“你是不是有烧煤炉的天赋啊？火气那么大。”
看到花花绿绿的手机屏保，夏天不屑地冷哼一声，随便找了一张纯黑的屏保更新上去。拨通号码，她便往店门走去，安顿几件事，便又折身回来，奇怪收银是不是树懒，否则帐怎么还没有结清？
“一共198元。”
“好贵，能打折不？”
“抱歉，不能。”
“好姐姐，打个折嘛，去个零头也行。”收银台前，一个大男人殷勤地砍着价，奶声奶气，最后连“嗯哼”也用上了，撒娇卖萌时的那种媚态让夏天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去。
“190。”店长举双手投降。
“不是，去零头嘛，19块钱行不行？”
“去零头嘛，你只穿个皮带上街行不行？”夏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将了他一军，店长感激地都快哭了。
刷卡。
“余额不足。”
换卡。
“余额不足。”
再换卡。
“余额不足。”
“把这个也加进去。”夏天掩面走到橱窗前，伸手摘下模特脸上挂着的墨镜，说。
“你好，一共204元。”
“你杀了我吧！！”博尔特哀嚎：“姐姐，你那两眼圈本来就黑，戴不戴墨镜真的看不出来……”
夏天已经看到了如何手撕这贱货的盛景。
连续换了七八张卡后，总算结账。
夏天觉得，还是尽快让他赔偿自己的损失为妙，不过她真的怀疑，拿着起了皮的破钱包，几张余额不足的信用卡，纸币总计不超50块钱的人来说，当真有能力赔偿她的损失吗？
若是饶过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厮的确很欠揍啊，只是看着他，手心就痒痒。
“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店长把发票和笔递过来，指尖在客户签名一栏划过。
龙飞凤舞地签完大名，好像和刚才因为几块钱哭爹喊娘的人完全不认识似的，他立刻恢复阔佬状态，把发票在夏天面前晃晃：“认识一下这位与你亲密接触的男人，保不准你们还会更亲密。”
认识？没搞错吧，这种人夏天不想见第二次。她颇感无聊地转移了视线，看向衣架上的其他服装，不成想，余光却收入了那三个字，让她不禁讪笑出声：“乔尚笙？”
乔尚笙抬了抬下巴：“有内涵吧？”
内涵个毛啊。
夏天略带几分讥诮地给他分析谐音：“乔尚笙，桥上生，我只听段子说日本人把在哪儿生的地点定为姓氏，什么松下、井上、田中啊，没想到，你也好这口啊。”
“嘶，你这嘴巴是被眼镜蛇咬了是吧？得，好男不跟恶女斗，”乔尚笙皱着眉头，他侧过身来，胳膊肘撑着台面，倪视她的胸部，调侃：“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姓飞名机场？”
店主差点笑出杀猪的声音，拼命憋着笑的状态真的很让人心疼。
夏天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很忙，没时间浪费。找个地方，核算一下我的损失，赶紧赔偿吧。”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再说，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天拎了拎包，仍然答非所问：“放心，我不会讹诈你的，折旧费算在内，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我不追究因为你的失误对我造成的时间与精神损失。”
一旁听了半天斗嘴的店长满面狐疑：“不会吧？你们两个真不是情侣？”
“情侣？”两人异口同声。
脑洞也太大了吧？
夏天不屑地瞥了乔尚笙一眼：“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我老婆在漫画里，”乔尚笙补了一句：“前凸后翘有酒有故事。”
“宅男啊？”夏天讥笑，乔尚笙迎战：“单纯可爱忠诚专一，居家好煮夫，看门好奶狗，你喜欢吗？”
“就你，还奶狗？”
“怎么？不可以吗？汪汪。”
“滚！”
“真的可以滚？”
除了毒辣辣的视线用来震慑，夏天还默默地移了方位，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以收银台和店门之间画直线，她硬是把乔尚笙挤偏离。
“拜托你做人能不能真诚点，不要表里不一，嘴上一套，行动上一套，”乔尚笙很不开心地嚷嚷：“你这样给人希望，又亲自抹杀掉，真的很残忍吔。”
“你敢说你就足够真诚吗？看看你的脚尖，是不是朝门？恐怕我一个低头，你就能立刻消失不见吧？”
“暂停！暂停！”店长连忙举手，打断两人：“稍安勿躁，两位不要再斗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来，两位陌生人是真的很有缘分。”
“孽缘！”夏天眯起了眼，乔尚笙把脸别到一边。
“真的，你们真的很有夫妻相啊，来看看，”店长有点绷不住了，从柜面后走出来，一手拉扯着夏天，一手拖拽着乔尚笙，走到试衣镜前站定，神秘兮兮地望向那面镜子：“你们不觉得……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怎么可能……”夏天哂笑着，将鬓角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正准备说什么，冷不丁地，被旁边乔尚笙“我擦嘞”惊了一下。
擦什么？
乔尚笙在她面前仅是个陌生男人，虽然目光接触的时候心里涌起了某种似有似无的异样感觉，但因为一直忙，心思都不在识脸上，所以没反应过来。现在，随着观察的深入，心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镜子里的夏天瞪起了眼——旁边这张脸不就是她自己吗？
显然，乔尚笙也有点懵：“对、对啊，为什么你和我长得这么像？”
两人一会看看彼此，一会儿对照镜子看看，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一模一样好吗？
不不，说一模一样有点夸张了，可是，夏天敢保证，要是她剪掉长发，也做个卷毛，鼻下、脸颊处沾点小胡子，最好骨相能粗犷点，妥妥地能做这小子的替身了。
“对了，这个胡子是我专门沾上的，模仿忧伤中的展博（《爱情公寓》中的人物）。”说着，乔尚笙把那撇小胡子也撕了。
“你是不是照着我的样子去韩国整了容？”他问。
夏天脑海中一下子跃出许多种可能：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流落在外的龙凤胎弟弟……
所有的可能激发了她埋藏心底那根久久未动的弦，她忽而激动起来，又害怕，虽然从未听说自己有个弟弟，可是，如果是，这个混球就是她的亲人！
“你生日多少？”
“1991年6月26日。”乔尚笙感应到了她的惊讶：“等等，你也是这天生日？”
避开问题，夏天接着追问：“籍贯哪儿的？”
“你在调查户口吗？”
“你摔了我的手机，裂了我的笔记本，撞了我的车，抱了我的人，长了我的脸，有着和我同一天的生日，我了解一下你过分吗？”
一直旁听的店长忍不住为这丰富多彩的剧情而惊叹。
“你身份证呢？拿来！”
“干什么？”
夏天摊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士可杀不可辱，身份证绝对不……”
夏天捡来他脱下的破T恤，以动漫女孩为威胁，做出要撕扯的姿势。
“老婆……等等等！”
无奈，乔尚笙只好重新打开钱包，取了身份证，惨兮兮地放到她手里，而后迅速把t恤抢过来护在怀里，轻轻拍打：“没事了，老婆，没事了，我只是流年不顺，出门遇到了一头母狮子而已……”
对照身份证，夏天倒吸口凉气，完了，不是龙凤胎，龙凤胎至少还能让她高兴一阵子，但是，现在这张身份证传达出的信息直接将她拖下冰窟——
应该说，他……就是她！
两人是一人！
或者说，两人共用一个身份！
这就好比说，一位优雅的人类公主，和一头狂躁的熊，在法律面前，是一样的。综合他两的实际情况，可能还会有更多相同之处。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怎么了？”见夏天脸色不对，乔尚笙便好奇地凑过来，打趣地问：“我身份证上印着外星人的标记吗？”
夏天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一起。
“哦，原来你叫夏天啊，那你这名字真是和性格相当匹配啊，够泼辣！”乔尚笙竖起了大拇指，敬重地说道：“你爸妈，眼光够准！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就给你起名夏火锅，听起来就香喷喷的有嚼头。”
夏天翻了个大白眼：“你能不能关注重要信息？”
“这还不重要吗？这是仅次于你的性别之后最重要的信息了好吗？”
“看看别的！”
“有什么好看的？”
“仔细看！”
下意识地，乔尚笙把破t恤抱得更紧了。
“嗯，性别男女，民族汉汉，籍贯中国……”
乔他的视线在两张身份证上上下下地扫描，突然，他两眼放光，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立刻从夏天手里夺过证件，重新仔仔细细地比对起来。
“不会吧？不止出生日期，连籍贯，甚至身份证号码都一模一样，这他妈不是缘分是什么？”他边说，边第三次对比。
“胡说，谁跟你缘分！”夏天驳斥，而后细细斟酌：“身份证号码是独一无二的，根本不可能重复，除非……”
“你是克隆人！”
“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外星变形物种，就像《黑衣人2》里的变种蛇女，《湮灭》里的神秘基因，西方传说中的异形兽！”
“不在一个空间里生活，交流起来的确很困难。”
夏天向店主求认同，对方和她是站一边的，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哈！我知道了！是平行空间！”乔尚笙从夏天那里得到灵感，很兴奋地打了个响指，跑到试衣间做示范：“在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生活着另一个你，你们就像一扇门正反两面的把手，如此相像，如此靠近，但却是平行的两条线，永远不会相遇！但凡事都经不住‘意外’二字！挂在天上的星星会坠落，我们的时空也会出错！”
星星坠落？有的星星坠落是美好的流星，有的坠落可就是灾难性陨石，这颗被命名为乔尚笙的星星坠落在夏天的星球上，夏天认为，这场景跟6500万年前小行星撞地球引起地球物种大灭绝非常相似！
乔尚笙很兴奋，他搂住夏天的双肩，像打量一件艺术品般欣喜地看过她的眉眼、唇笔，接着就来捏耳垂，被夏天一巴掌甩开。
“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在另一个空间生存的我是这个模样，哈哈，你看这鼻子，是我最喜欢的鼻子，还有这眼睛，哈哈，桀骜不驯的小麋鹿……”
“去你的小麋鹿！”夏天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压根就是个一米八的小孩，身份盗用这么严重的事在他看来就像奇幻冒险那么新奇：“跟你说也白搭。”
她利索地夺回身份证，放进钱夹：“你的身份证我没收了。”
“凭什么？”
随着乔尚笙的笑容僵硬，夏天心田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满足感，她故作不屑地挑挑眉：“凭我敢肯定我是好人，而你，大于等于坏人！”
她顺便举起手机利索地拍了乔尚笙的头像，储存到通讯录里：“说吧，你手机号码多少？”
“怎么？连手机你都征用了？”
“何止手机，在你赔偿完我的损失，并查清楚你的身份之前，你这人都被我征用了。”
“太过分了吧？”
哼哼，老虎不发猫，你还以为是病危！
“多少？”
“算了，反正说白了，也是借给我自己用。1……18XXXXX。”
夏天的手指并没有动，她愣神片刻，稍稍侧脸：“重复一遍？”
“18XXXXX。”
店长并没有听出电话号码里有什么端倪，不过，单是前面的身份盗用就已经够震撼她了，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才能长着差不多的面容，互用着对方的身份，在同一个城市相遇，并且摔了手机抱了人什么的，现在穿着情侣装站在她面前——天下恐怕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吧？
夏天守在门口拨通律师朋友电话，一边斜瞅着乔尚笙，一边小声地咨询些问题。
“这都几点了，你不去上班吗？”他问，遭遇睥睨。
“你以为是谁把我从上班的路上截到这里？造成经济损失尚且不要紧，可盗用身份这事就大了，到公安局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的。”
“盗用身份？”
“你有重大嫌疑。”
“我，一男的，盗用你一个女的的身份？是不是傻？”乔尚笙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干笑两声：“倒是你，胸……”
话音未落，夏天已经拍案而起，乔尚笙话头一转：“我跟你说，这就是平行空间的梗。”
“好，平行先生，你来解释一下，你在你的空间好端端地活着，干什么跑到我的空间来了？”
“都说了是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夏天恼怒：“你的衣服上有刀口，有血迹，难不成是险些被刺伤，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强大的意念，打开了空间之门？”
乔尚笙眼亮了下，拍着手大叫：“对！对！就是这样！我逃跑前曾看到银光一闪，好像真的看到有人挥了刀子……”
“幼稚。”
夏天打开包，掏出一个环形的项圈样的东西，外围的橡胶上还印着骨头的图形。
“你有条狗？”
“我想养一只。原打算今天下午抽时间去看看的。对于那些不好控制的大型犬来说，为防止它走丢，无线项圈是最好的选择。”
说这话的时候，夏天手里不停，她快速按照说明把项圈与手机配对，设置密码，随后，趁着乔尚笙一个不留神，袭击、套脖子、上锁一气呵成。
乔尚笙还没看到狗呢，自个儿脖子里就戴了个项圈，又惊又吓：“喂，夏天，什么意思？你干什么？”
“乔尚笙你给我听着，我严重怀疑你非法盗用我的身份，在带你去派出所投案之前，鉴于你曾肇事逃跑的信用记录，为防此类情况再度发生，特为你戴上宠物无线项圈。它虽然不是最好最贵的，但绝非市场上的廉价货，换句话说，没有我的开锁密码，除了砍脖子外无法拆卸。它可以实时监测并向我汇报你的GPS定位，法网恢恢，你无处可逃！”
“定位？”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跟紧我，否则项圈就会……”
音乐响起，打断夏天的话头，她按下接听键便扭过身子，不再理会旁边那位悲惨的控诉人。
“救命啊！！！”乔尚笙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