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在皇宫大门口那么尖刻地针对魏殷,最终还是触怒了龙颜。
白时金被打入了大理寺大牢,魏坚被带进皇宫软禁了。
不过,虽说是软禁,但只是不让他出去,别人还是能来看他。
“虽然和皇叔当初的待遇差不多,不过好歹还给了我个人住的地方。”魏坚知道皇宫内的地牢到底有多么不像人能住的地方。
同被软禁在皇宫里的隐修者一改之前对他爱搭不理的高姿态,几乎天天都在他这边,仿佛他亲爹似的天天怼他玩。
“窝在着发霉的感觉如何?我那可怜的徒儿还在外面辛苦为你奔走呢。”隐修者毫不留情地给他戴了个不雅的帽子,“废物。”
“走什么啊。万民联名上书求我皇兄放我一条生路吗?”魏坚摇头道:“生死都在魏殷手上,想不想都在他一念之间。别人左右不了的。”
隐修者:“你们姓魏的一家人可真像。”
魏坚摸了下自己的脸,说:“没有吧,我比皇兄帅多了。像我亲爹。”
隐修者呵呵冷笑:“你有你亲爹一半,这会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你了。废物。”
“别套我话,我不接受这个假设。”魏坚趴在桌上,看着门口发呆说:“师傅啊,你得为你徒儿想想啊,她这辈子除了我之外,不可能再嫁别人了。我要是成了大魏的皇帝,她怎么也是个皇后。这深宫后院没有江湖自由,关着她一辈子,多可怜。”
隐修者顿了下。
“你问过她了?她不乐意?”
魏坚:“没有。我怕我开口说什么,她二话不说都会答应我。你们江湖人都太仗义了,一点小心思都没有,我过意不去。”
隐修者嗤笑了声。
“自己怂就直说,别把责任推我徒儿身上。她为了你的事,牺牲得还少吗?”
“可是玉笛……”魏坚道:“我不希望把我责任转嫁到她身上。”这是真话。这担子太重了,他自己都不太想去承担。
“都还八字没一撇呢。”隐修者道:“这天下,站在你这边的人,可比你想象中的少。”
魏坚顺着隐修者的思绪寻思了下,忽然坐直身,正儿八经地掰着手指数。
“北疆欧将军应该会站我这头。西疆留守的将军是宇文辛留下的,听说今今替宇文辛完成了遗愿,应该也能站我这头。今今他爹和你们一定也站我。”
隐修者挑眉,一脸嘲弄:“多大的脸啊,凭什么我们要站你。再说了,江湖势力向来和朝廷没瓜葛,我们不参与你们的权力争斗。”
魏坚道:“这由不得你。魏殷早就把你划进我的势力范围了。”
“你们姓魏的可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隐修者把自己玩了许久的茶杯推到他面前,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杯茶喝下去,你就是我隐修会门下的人了。”
“有毒吗?”魏坚看着他玩了大半天了,隐修者也不是什么好人,茶杯里面不可能没加料。
隐修者冲他笑笑,说:“有。喝下去让你半死不活。喝不喝?”
“……”魏坚:“真的假的?难受吗?”
“真的,难受不难受你喝完就知道了。”隐修者别开脸,一手托着半边脸颊看外头,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意外的单纯无害。
不过,那绝对是个假象。
魏坚端起茶杯,盯着那色泽偏红的水色,嘟囔道:“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这一口闷下去,我就要和这个大魏百姓说再见了。”
隐修者道:“看你身体如何了,顶得住你还有一线生机,顶不住就只能再见了。”
魏坚抬眼。
“我喝完这杯茶,你们就真的站我这边了?”
隐修者不耐烦道:“爱喝不喝!”
“喝喝喝!”魏坚挪了下屁股,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隐修者一口将茶杯里所有的水都闷了下去。
“嘶……不太好喝。”魏坚像个品茶的公子哥似的,说:“口味太冲,有点血气。什么品种的山茶?宫里好像很久没什么好茶送……”
他忽然一把握住心口。
“……什么东西?”
隐修者道:“是不是感觉似曾相识?”
魏坚道:“我年纪尚小的时候,生的那场大病……”
“今今去和瑶妃谈了一次,她把真相说出来了。这是你那位皇叔的血。不愧是妍妃亲手做出来的药引,厉害了……”隐修者看魏坚明显病发了,“哟,起效这么快?躺着去吧,我去通知人。差不多该开始了。”
魏坚顿了下,一时间忘记了难受,将魏西峰的所有举动连了个串——难怪他一心只想知道真相。
“他知道吗?”
隐修者斜了他一眼:“魏西峰?知道了。不然以他的脾气,这口血哪那么干脆给出来。”
话题又回到了那碗茶水上,魏坚回过味来,寻思着他那皇叔的嘴那么毒,血会不会也是剧毒?当下心底开始有点慌:“……我不会真死吧。”
“看你造化。”隐修者遥遥一指。“去躺着,接下来没你的事了,等你一觉睡醒了,你大概真的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此时魏坚所住的寝宫之外,欧海英带着重兵亲自把手。他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隐修者背着手从里面出来,急忙上去问:“怎么样?”
隐修者朝里面看了一眼。
“喝下去了。”
欧海英立刻回头朝等在另一头的小太监说:“快去请御医,从今天开始御医就守在这边,等王爷身体好转了才能走。”
隐修者急忙拉住他。
“要什么御医,那都是魏殷的人,不靠谱。把我徒儿带回来就可以。”
欧海英愣了下,一会后回神欣喜道:“对,我怎么忘记这茬了,梁姑娘能妙手回春,还是自己人……”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回头看过去,隐修者一声笑,道:“瞧,自己追上门来了。多省心的姑娘。”
欧海英也跟着叹道:“大魏有幸啊,若是这次的事情能成……”
隐修者忽然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说:“大魏是不是有幸,不是还要看将军的后续吗?明天早朝见真章了再来感慨吧。”
大魏二十三年,夏末
新皇仿佛是个灾星,在经历了盛京哗变之后,没安定两天,北疆联合西疆的将领和盛京百姓一起上演一场求退位禅让的大戏。
北疆大将军欧海英更是带着宴王魏坚身上有能够让大魏摆脱祟尸阴影之神药为契机,当场说服了当年参与过那场战役的朝中武将,整个朝堂黑压压地先跪了一大半。
不少文官随后也接受了欧海英所说的大势所趋。
独留了北大营的周统领和大理寺的邵安孤零零地立在那,形单影只的可怜。
魏殷怎么可能接受。
但时局不得不让他接受。
隐修会会长和叶隐长期被软禁在皇宫中,江湖上不满情绪日益高涨,和朝廷官府的冲突日益加重,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南疆的一直压着的祟尸,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山沟里跑出来了。
仿佛特意来凑热闹似的。
伤了无数民众,官府无从下手,只得报上盛京。
魏殷逐渐发现,所有事情都失控了,所有事情他都无法处理。
魏坚喝下神药之后,一直没有苏醒,梁今今一直留在后宫照顾他,寸步不离。事关成千上万条被妒女毒荼毒的生命,她无暇抽身去处理。
僵持了半个月后,魏殷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最终,是邵华容代替他出现,接受了退位。
闹事的所有人终于都舒坦了。
魏坚在这场‘战事’结束后第五天才睁开眼,耳朵还听得不太清晰,先是看到一干人跪在他床边,嗡嗡嗡的喊了点什么。
他想,这是在给我哭丧吗?
一抬眼,又落进了梁今今满是泪水的双眸里。
他顿时心底一疼,吃力地抬手想去给她擦眼泪。
心底不由自主地叹气,想着认识她这么久,就没见她掉眼泪掉这么凶的。可见是真的伤心。
梁今今先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扑在他的身上,低声说:“坚哥,你真的太厉害了,竟然真的撑下来了!我的药成功了!”
啊??魏坚茫然地看着伏在他胸口上的脑袋。
心中茫然,什么意思?
又过半月,魏坚接受了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这帮人毫无人性地推上皇位的事实。出乎他意料的是,梁今今对于自己能顺便当个皇后很乐意。
妍妃当了一代大魏百姓的偶像。为了掩盖真相带来的冲击,梁今今带着制出解妒女毒解药的光环,一度盖过了妍妃的光芒,成为了整个大魏炙手可热的新任偶像。
梁今今自己也觉得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配一下这份功绩。大魏一度人心惶惶,能走到今天这个满怀希望的境地不容易。她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替魏坚分担一点重担。
魏坚生怕她不甘不愿,特地将当皇后的坏处耳提面命地每天说上几遍。
说得梁今今怀疑了他的动机,生气地质问他是不是想始乱终弃的时候,魏坚才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想,既然今今自己想当这个皇后,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当这个皇帝了吧。
梁今今靠在他身上,半眯着眼看前方,说:“只是以后苦了小师叔,时常放血对身体不大好。”
魏坚道:“庆王府给他收拾好了,一切照他喜欢的弄。以后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心血来潮想当皇帝,我立刻就成全他……”
“……那我不是要嫁给他?”梁今今喃喃道:“也不是不行,小师叔一向对我好。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死心吧。”魏坚箍紧了她的腰身,将人拉进自己怀里,“都有我的种了,还想嫁给别人?当我吃素的吗?”
梁今今抱着他的脖子笑得开心。
“当了大魏的皇帝,坚哥就更帅气了。以后要一直保持啊。”
魏坚无声喟叹,心想也不是不行。
大魏皇帝呢。
应该会帅气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