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出身便是显赫身世,然而鲜少人会知道在显赫身世背后的危险重重。
庆王魏西峰,从小就是个替身的命。小时候替了个身份,长大后变本加厉,直接替他年长的皇兄杀人。
魏先宗的杀气仿佛在被时间磨砺之后,逐渐消散。畏惧他獠牙的西北游牧民族开始无底线地撩过线,他们就像是杀不怕的虫子,扫了一批,隔年又生出新的一批。魏先宗杀多了也烦得慌,索性直接在那边设了西北大营,驻了他最为亲信的精锐部队在那,统共两万人。
魏先宗在位第十三年,也就是魏西峰十六岁那年,驻在西北大营的何锐将军被朝中弹劾贪污军饷入了大理寺的大狱。不知是有心人故意设计的,西北那帮虫子忽然渗透。
魏先宗当时气急,心想他也还没老到不能上战场,这大魏还没到没有那何锐就要被人践踏国土的地步,便亲自挂帅前往西北,半路遭人暗算,差点歇菜。当时撑起整个大局的就是十六岁的魏西峰,他带着魏先宗直奔西北大营,以十六年少年郎要了对面第一波首领的人头,同时以一国之君魏先宗的名义给当时只有十三岁的魏殷下了暂代朝政的指令。
魏西峰杀得那帮虫子想起了魏先宗的威名,终于惧怕这只上了年纪的老狼,纠缠了几天之后,便败退了。
而那一趟之后明明是功臣的魏西峰被魏先宗削了藩王的资格,直接安在了这皇城脚下,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这事实际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就像魏西峰知道李安庆底细一样,他也对当年的事情颇为清楚。李安庆的爹就是当年在亲征的半路上为魏先宗挡箭头而死的英烈,至今家里每年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补贴,也是李安庆能顺利入仕的原因之一。
魏西峰才二十多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会成这幅模样?那佛像会不会代表了魏西峰的心有不甘?
李安庆在这边闷头瞎琢磨,梁今今忽然拍了他肩膀一记,靠在他肩边小声说:“想怎么破案吗?”
李安庆一惊,下意识地把自己脑海中想的事情往肚子里一咽,支吾地说:“啊……嗯,我,我在想要是这个佛像不算线索的话,我就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了。”
魏坚忽然扭头,瞪着李安庆道:“这还用说!当然从他们家的生意入手,钟翰和谁有接触,平时是跟谁联系接货的。”
魏西峰这时候意味不明的说:“阿坚,你离京有一月余了,回来之事有知会过你皇兄吗?”
魏坚斜了一眼他皇叔,理直气壮地说:“没有。昨儿刚回来,今天就来见你了。他不是忙着准备婚事,哪有空搭理我。”
这话听着就是借口,明摆着就是他魏坚没把魏殷放在心上。
魏西峰踟蹰了片刻,心想这厮目无尊长到了不要命的地步了,他这个皇叔好歹是个长辈,不说他两句未免有点失职。正当他要张口之际,外面传来的匆匆的脚步声。
几个人齐齐张头,就看到门外晃过一点王府内侍的衣袍,有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王爷,太子的车辇刚过东市大门,朝王府这边过来了。”
几个人相互对了一个复杂的神色,魏西峰挺了挺胸,说:“知道了。”
完了他递给了魏坚一个‘都是你惹的祸’的眼神,说:“要走就趁现在,一会人到了再想离开就没机会了。”
魏坚笑嘻嘻地往匾额那边的椅子上一座,说:“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梁今今皱眉,扭头对李安庆说:“太子过来,我们俩待在这里才是不妥吧。”
谁知那魏坚耳朵灵的得,不等李安庆回梁今今的话,他便自己开口说:“有什么好躲的。太子没有事先知会就过来,你们表现出这早就知道的四散逃避的模样。反倒是做贼心虚了。”
说着他扭头朝魏西峰眨了眨眼,道:“我等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在这等他上门又何妨?”
魏西峰忽然露出了一脸笑意,说:“阿坚说的对。不过我这幅样子不大适合见客,一会我先去更个衣,你先招待着人。”
正当他起来的时候,门口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过来。魏西峰扭头就往里面走,仿佛没有听到这动静。
等他的身影刚好隐没在屏风后面的时候,之前带路的王府管事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大声道:”王,王爷,太子过来了,您……”
魏坚在他慌乱的视线下起身,说:“太子有什么好怕的。把人带进来不就好了。”
管事看了一圈,没发现他们主子,便瞅着魏坚,问地结结巴巴。
“三,三皇子,我,我家王爷呢。”
魏坚指指后面,说:“更衣去了,让我先替他一会。”
管事抹了把汗,自顾自嘀咕了一阵,又赶忙回头撂了一句:“那,有劳三皇子了。”说完,人又疯魔了似的颠颠地跑出去了。
梁今今几步踱过来:“这王府下人千年没见过太子吗?怎么这样一幅冒失样。”
魏坚嘿嘿笑了声:“你说对了。我那皇兄虽然不排斥迷信,但闻不得佛前香火味,据说是小时候落下的病。自打我皇叔建了这佛堂当王府本体,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李安庆好奇地插了句嘴。
“那怎么这次来了?”
魏坚指指自己,笑得更肆意了。
“我让他来的。”
“……”梁今今心想,他先是提醒了魏西峰他被人盯上了,又来一手把两方的当事人搜集到一块,是觉地缺了谁戏不够大,演得不够好看吗?
魏坚看出了她眼中的谴责,竟然还得意起来了。
“还记得进王府大门我跟你说过要给你看咱们庆王大变脸了。”
梁今今瞪了一下,低声说:“你还来真的啊?”他这是想坑谁呢?
魏坚又仿佛听不明白梁今今话中的担忧,朝另一边心神不宁的李安庆招了招手,说:“小媳妇儿,来,先听我跟你交代点事情。”
李安庆正六神无主,手脚都知道怎么摆才是对的。听到魏坚这一番话,整个人忽然飙了过去。
魏坚满意地看着李安庆,说:“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注意的。一会太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什么都不用隐瞒,把你刚才想的,觉得不对的地方。”
居然把太子这个怨对头给招来了!梁今今对魏坚连他亲近的皇叔都坑这点颇为不满。
“这个时候还这么暧昧,你把太子叫过来不好吧,万一起了冲突……”这质问刚说一半。
魏坚忽然幽幽地瞧他一眼,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叔侄总归是亲人,总让外人来插手多没意思,不如知根知底,先相互交个底。”
梁今今惯常混迹江湖,魏坚这话是在说魏西峰闭门不出万事不管的态度太逃避的意思她懂。可她踟蹰了半晌,却一直没有吭声。
魏坚看着梁今今,心想这姑娘也真是奇怪。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她倒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总是先为别人考虑再三,她怎么没为她梁家想想。
太子忌惮庆王魏西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这个三皇子出现在庆王府也就罢了。李安庆为了查案被他带进来也能有个恰当的借口。可她梁今今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梁瑞权倾朝野,他跟谁亲近一点,对太子来说,都是危险的信号。
魏坚没少琢磨这梁今今的态度,这可代表着某些人的生死存亡。而眼前这位惯于浪荡江湖的大小姐似乎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梁今今忽然抽着气,说:“我今天来的是不是很不是时候?”
魏建嘴角弯了下,心想,这岂止不是时候,简直就稳稳当当地撞在他准备好了枪口之上。
嘴上却是吊着口味似的喃喃道:“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这事也不能怪你。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怕大理寺已经盯了庆王一阵子了。”
梁今今神色复杂地看魏坚。
“你是真心想帮小师叔吗?”
魏坚道:“我这人虽然不太着调,不过人品还不错。”
梁今今悄悄吁了口气,说:“那……这样吧,就说我今天是故意跟你一起来调查这起案子的,因为我对案子有疑虑,并且牵扯到了祟尸案,三皇子希望借由我来把这个案子查得清楚一点。”
魏坚愣了下,反问:“你的能力?”
梁今今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可是尸术行家,盛京内有祟尸混进来可比死个人麻烦多了,太子深明大义,应该明白孰轻孰重。”
“不是,我记得你之前在五堰镇说过,会尸术之人一般不会人前晃荡,你这样的行为不太寻常。”
梁今今看他,不解地问:“可是祟尸案没有完结啊。”
魏坚眯起眼,说:“……你比我想象中胆子更大。”
梁今今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爬上三皇子的船而已。虽然大家都说三皇子不大靠谱,盛京不少人家见到您都要绕着走。不过照我看来,三皇子办事还算不错。”
“我谢谢你了啊。”魏坚心不在焉地回着。心底琢磨着梁今今话中的意思。
他原先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查案的事情,他不想插手的太多。毕竟是邵安的场子,踩多显得自己手太长。可现在忽然听梁今今胡说八道一番,忽然觉得还挺有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高昂的叫唤声。
“阿坚,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躲在这!”魏殷一改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气急败坏地仿佛是来找魏坚麻烦的。
魏坚的思绪一顿,不慌不忙地抱起了旁边的匾额,几步朝门口奔过去说:“哎,皇兄啊,你来得正好,快给我看看这匾额上写的是什么?你丈人的字真的好生飘逸,连皇叔都认不出来!”
“……”这话题的走向被魏坚带得着实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