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沈旦，且来见过为兄我的这些朋友。”
茶肆里，眼见一群市井霸王齐聚，本分的百姓一起哄做了个鸟兽散，直惹得茶肆老板一阵摇头却不敢说些什么。沈淮这群狐朋狗党在这金陵虽然经常惹是生非，可毕竟都没什么根底，不敢去招惹那些有后台的青楼酒肆，也只敢去招惹一些百姓人家的小本买卖，于是聚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会选些个没有富贵人家出没的小酒楼茶肆，美其名曰落得自在。
此时的桌上几摆了一壶茶水几碟子的瓜果干货，茶肆的小二已被打发去隔壁打酒，众人落座，沈淮就忙不迭想对一旁的沈旦介绍来人。
那李浪细眉上挑了挑，却伸手拦住了沈淮的话，反而好奇的上下看了看沈旦：“这位兄弟是？”
“他啊，算是……咳，是我一个远房弟弟，名叫沈旦。”沈淮掩饰了一下心虚的面色，浅浅饮了口茶水。这群朋友在他看来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没个把门的，万一一不留神把沈旦是捡来的泄露了出去，他少不得会在指挥使杨峥大人那落个欺瞒上司不够光明磊落的恶名，恶名沈淮倒是不在乎，却怕对方就此记住了他，若是常常问起会让他再也很难去浑水摸鱼了。
“弟弟？你们沈家不是就你一根独苗了吗？没想到还有个弟弟啊，哈哈哈。”
身旁一人没心没肺的咧嘴大笑，引得其余人也一通哄笑。他们之中论及家室曾经的风光还是以沈淮为最，毕竟沈家声名显赫之时可是堂堂的沈半城，别的不用多说，但说给他买的锦衣卫小旗这个从七品已经让众人嫉妒到眼睛发红了。
眼见众人大笑，沈淮还未及说些什么，沈旦却已经心生忿忿，他啪的一声一拍桌子，单纯的心思难掩愤怒：“淮哥就是我兄长，我沈旦就是他弟弟，你有意见？如果有……”
脑子里搜索起昨天听到的话，蓦然一句晚上在秦淮河畔的楼中听到的话闪过脑海，他不假思索的继续：“如果有，让大爷好好陪你玩玩怎样？”
沈淮听了沈旦的话忍不住愣了愣，这话虽说听上去的确有些像是好勇斗狠的言辞，可沈旦说起话语的语调却意外带了几分的猥琐，就好像……他常识做了做对比，脑子里猛的窜出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就好像暴发户逛青楼的时候才会说的话一般。
看看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清澈的眸子，沈淮却马上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我想太多了吧。或许只是凑巧而已。”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摆手示意沈旦不要说话，却瞪着那调笑的家伙：“你个杀猪的浑人口无遮拦，老子不跟你这没读过书的计较。若是在胡说，且尝尝我们弟兄两的拳头，保准你消受的很呢。”
说着一指他那张肥脸，看向沈旦：“弟弟，这家伙名叫郑途，我们给他起了个混号叫做摸狗偷鸡。”
说起这个诨号时，几个狐朋狗友忍不住都大笑了起来，见沈旦一脸不解，李浪含笑揭开谜底：“这厮是金陵城最大肉铺郑屠户的独子，五岁就会杀猪，后来想是吃猪肉吃的腻歪了却迷上了屠狗，时不时背着他老子溜出家来，见哪家的狗长得壮实了就趁夜套个麻袋偷了去打打牙祭，偶尔也偷些个鸡，名声渐渐倒也传的响亮。他啊若是去了哪家养了狗或是鸡的店里每次都能白要些个人家售卖的东西，只因为怕他趁夜去偷了自家的看院狗去，你说好笑不好笑？”说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沈淮尤为笑的灿烂，他其实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然而从他老子到他这一代都被祖父的光环映衬的颇为不堪，他自己也知道一辈子也办法达到祖父那般的成就，索性沉沦下去。也就只有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似乎才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些臭味相投的感觉。
他笑着拍了拍郑途的肥厚的背脊：“对了，郑途，你最近被屠户老子看的紧，又宰狗了没？”
郑途却也不恼怒反带了几分的得意：“嘿，不是兄弟我吹嘘。前日跟老爹去城外黄村收猪的时候，我见着个翠衣貌美的小寡妇，那小身段，啧啧啧，臀若瓜熟，胸如蹴球，当真是个极品啊。”
“诶诶？”李浪闻言立时感兴趣的很，他凑到近前，一双略显无神的吊梢眼放出兴奋的光彩：“然后呢？你上前调戏了？”
郑途吞了口茶，脸上得意之色未消：“兄弟我也就多看了几眼，不想那小寡妇竟然急了，放出家中护院的大黄狗来咬我。那狗啊，看着很猛对着我就是一通狂吠追赶，我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是撒腿就跑啊。”
“切~”
众人一通不屑之中，郑途却也不急，嘿嘿笑着看向沈淮：“然后淮哥你猜怎么着？”
“我猜？”沈淮冷笑一声：“还能怎的，一定是你又隔日里去药翻了那狗拿去炖了吧。”
“哎呀，不愧是淮哥。”郑途闻言一拍大腿，一身的肥肉翻腾不休：“嘿，这古人有云啊，狗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子也曾经曰过，一黄二黑三花四白。这黄狗啊是狗肉中的极品。又被这美人圈养，香气更是十分中又增了二分啊。这四十多斤吃我那个爽，啧啧，真是给顿全羊宴都不想换呢。”
说着，他意犹未尽的一口喝干茶水：“小弟我也是想好了，我们郑家屠宰这一行要是传到小弟手里，索性就把它变成屠狗铺子，在加上一家专营的食肆，什么猪啊羊啊的都不去宰了，说不得还能更发达几分也未可知啊。”
“嗤，你这样倒是痛快了，却怕你那屠户老子会被你活活气死啊。”一旁的李浪闻言抚掌大笑，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不止。
随着沈淮的介绍，沈旦倒是都认识了沈淮的这些朋友，他们均是些个金陵城有名的闲散汉子，家中不是曾经有些名望却家道中落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却薄有家资的，属于那种有钱有势的看不上，没钱没势的惹不起的家庭出身，种种因果之下造就了这样的一群人物。这其中有郑途为代表名声不好却有些闲钱的屠户，也有沈淮为代表曾经显贵如今破落的不入流小官，还有李浪这等家道中落贪杯好色只凭借祖上关系度日的浪荡子。
沈旦虽然对他们并不鄙夷，内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些个家伙如此不以为耻的样子有些不对自己的胃口，他忍不住看了眼沈淮，却被正与其他人哄笑的沈淮忽略了。
笑过后，李浪却又想到了刚刚的话题，他看向沈淮，眼神颇有几分的玩味：“整个金陵城都知道咱们兄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沈爷若是想要振奋家声兄弟们倒也都能理解。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想诓骗兄弟们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沈淮听了面上一阵不快：“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跳涧虎还是跳涧猫的小爷哪晓得是哪个？那天我这兄弟也在，小爷随便翻个窗户那歹人偏偏就在下面待着，刚好被我压住，然后杨大人就带人赶了过来，你说我上哪里去说理去？各位朋友聚在一起也都是为了意气相投，我的为人如何你们也知道。至于什么重振家声，哼！小爷家里显贵到时候坐拥半城富贵，要重振到什么地步才能重新回到那种时候啊？还不如跟各位好兄弟悠哉悠哉的逍遥快意，也不枉生在这花花的金陵城里，你们说是不是？”
“对，淮哥说的好啊。”
“有道理，甚是有理，哈哈，淮哥说的不就正是我们兄弟每日快活的写照吗？”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显然都很赞成沈淮的观点，李浪却又眯起了眼睛，然后忽然一笑：“好吧，只希望沈爷不要戏耍我们啊。毕竟兄弟们都是以诚相待的，也给了你去振作的机会。沈爷是堂堂锦衣卫，若是专注于公务未来未必不能升官发财青云直上喔。”
“嘿，李浪你今儿个摆明车马针对我，莫不是看我平时在朋友之间一呼百应，想取而代之吗？也罢，既然你敢质疑我堂堂金陵小霸王，就让你见识一下小爷不学无术为恶乡里的威风。”沈淮说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却见百姓们都已绕开了他们这群人的周围，竟然没什么可以欺负的对象，心中有些气馁想要作罢，却又看到众人看热闹的热切眼神，还有那李浪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咬牙再次寻觅起来，却真让他看到了个满头白发的驼背老妪正拉着个稚童似乎正要穿过街道向另一边的巷子走去，他眼前一亮嘴角泛起一抹邪笑对着沈旦就是一挥手：“弟弟，跟为兄去欺负一下人，可是很好玩的。”
“欺，欺负人？这，这样不太好吧。”沈旦懵懂的挠挠头，满脸不解看向沈淮。
沈淮则回以一个怒其不争的表情，然后指向那个：“看那个老太婆行动如此缓慢，咱兄弟两个且推上她一把也算让她识得年纪一把随随便便出门可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