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街是坐落在B市旧城中心区的一条历史古街,清代时大多数参加科举的儒生大多会选择在此休憩,久而久之形成了浓厚的文化氛围,成为文人墨客聚集论道之地。几百年的历史沉淀带给这里独特的文化氛围,如今的清水街经过二次开发成为了一条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商品街,旧书古玩、字画笔墨均成为吸引无数文人爱好者前来参观购买,在B市也因此而被冠有“清水乃雅游之所”的美誉。
一贯喧闹的街区在忙碌的工作日稍显寂静,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出现了一抹丹青色的清丽身影,聘婷纤细,款款而行。随着女人身体的摆动,脚腕处轻巧的银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为女人超然世外的仙气添了一丝尘世气息。
苏凛凛刚从一家藏于清水街最里侧的商铺走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绒面布包,低着头给远在香港的师兄发微信,「谢谢翁师兄,东西拿到了!」
很快翁笠就回复,「手链买了你喜欢的样式,这段时间坚持戴。水晶虽可挡灾却不能完全化解凶煞,你最近不宜出行,下周去医院实习也要万事小心。对了,不要忘记回去在坤位摆放一盆水生植物以与金相克。」
苏凛凛心脏小幅跳动,抱着绒布包裹的手微微发紧,心情因着师兄小小的关心而雀跃,指尖飞速在屏幕中敲打,才刚问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就感觉自己长裙的尾部往下坠了坠,回头,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局促羞赧的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举着一个铜碗,一双大大的眼珠灵动却带着畏缩。
苏凛凛蹲下身子瞧着面前的小人儿,男孩子生的十分可爱,可惜圆乎乎的小脸此时脏兮兮的,过为瘦弱的身子被褴褛而单薄的衣服包裹,捧着碗的两只手颤颤巍巍。
男孩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可怜的眼睛无声的祈求着。
苏凛凛怜爱的拍了拍男孩的头,四下环视并没有看到孩子的家人,从左肩的布袋里翻出仅有的50块,全部放进高举的碗里,“姐姐只有这么多钱了,你自己藏起来买些零食吃,好吗?”
男孩紧紧攥着50块,盯着自己破洞的球鞋,紧绷的小脸挂的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挣扎。
苏凛凛没注意到男孩的异状,起身时突然从身后的巷子里蹿出七八个年龄不等的孩子,一时间苏凛凛被他们团团围住,纷纷举着手互相推搡着嚷嚷,“漂亮姐姐,给点钱吧,给点钱吧。”
突如其来叫苏凛凛慌了神,下一秒“职业乞丐”这个名词立刻浮出脑海。
“我没有钱了。”苏凛凛的语气寡淡下来,平静的诉说着现实。
“姐姐,给点钱吧!”孩子们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依然不依不饶。
苏凛凛抬脚想走,一双双黑乎乎的手立刻拽住了她的裙摆,清爽整洁的衣襟被搓揉,阻止了她迈出的脚步。
陡然生出一股怒气,这群孩子看上去最大的也不过15、16岁,小一些的大概6、7岁,该上学的年龄,现在却做着强行乞讨之事!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报警了。”苏凛凛用力拽回捏在孩子手里的衣服,果然丹青色的裙子已经沾上一块块黑色的斑点。
见苏凛凛态度强硬,为首的个字最高的男孩不甘心的对着苏凛凛淬了口唾沫,没反应过来之际,身上已经被其余的孩子吐满了口水,然后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
满身狼狈的苏凛凛简直气成一只股腮小河豚,大喊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别跑!”
可哪儿还有他们的身影。
四处撒寻时瞥见方才最初乞讨的小孩躲在胡同里,露出半张愧疚的小脸窥视这边的情况,手指还在不安的搅动着。见苏凛凛发现了自己,立刻把探出的脸藏回去,仿佛这样就能够隐身一样。
突地,苏凛凛眉头一皱,奋力往男孩的方向狂奔,不过没有去抓男孩,而是一把抓住站在台阶上抽烟的男人,质问道,“刚刚那群孩子是不是你唆使的!”
“小姐,你说话要凭证据啊。”甩掉苏凛凛的手,将嘴里叼着的烟头扔在地上,脚在上头捻了捻,再抬起的三角眼流出嘲讽的笑,“自己运气不好还赖别人,有冤枉人的时间,不如赶紧回家洗衣服吧。”
相面讲究先观其仪表衣着,再观其三停五岳、眼耳鼻舌,最后观其身型腰背、心声谈吐。而这人衣着邋遢行为猥琐,颧骨塌陷额头低窄,鼻准尖削眼神歪斜,几乎只消一眼苏凛凛就可迅速判断出这人心术不正且与方才职业乞讨儿童脱不了干系。
“还想狡辩,我见你和其中吐我口水的小头目讲话了!”苏凛凛瞪圆了双眼
男人嗤笑一声,露出满是缝隙的黄牙,“怎么,这满街人就你一个受害者,小乞丐就不兴跟我也伸手要钱?”
被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到发抖,苏凛凛拿出手机报警,“你别走,我现在就叫警察来。”
“你把天王老子叫过来我也不怕。”
报警过后苏凛凛见一直躲在胡同的男孩儿没有离去,三两步跑过去将避而不及的小孩子拉过来,无视男孩恐惧到扭曲的面容,直接说道,“等等你也和我们一起去警局。”
***
刚从B大结束讲座,纪沐阳就被刑侦队队长亲自接走赴警署帮忙,心理学出身的他不仅精通于心理谘商,在犯罪心理学领域更是有独到的见解,回国后屡次被警局请去破获重案。
连续两个小时的辅助审讯让纪沐阳有些疲倦,从审讯室出来,纪沐阳敲了敲僵硬的脖子,顺带整了整略微翻卷的衣袖,踏步准备往外走。
“小朋友,你倒是说话啊,你肯定是认识他的。你和姐姐说就是他指使你去的对不对?”熟悉的声音叫纪沐阳脚步微顿。
“哎,你这个小丫头可别诱导小孩,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小乞丐,你少在那边血口喷人。”粗哑却尖锐的男声口气不善,“现在当着警察的面我把话撂这儿,今儿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我?姑奶奶我还饶不了你呢!”
“你们两个行了,都给我安静点!”接着传来警察对两人训话的声音。
“怎么了?”纪沐阳锃亮的尖头皮鞋原地点了点,偏头询问身侧的刑侦队队长。
队长先是惊讶了一秒纪沐阳竟然会对这件事感兴趣,随即低声询问旁边的干警,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姑娘刚被几个小乞丐吐了口水,逮住不知是个什么人来告状,非说是人家指使的。”
“结果呢?”
“啊?什么结果?”
纪沐阳蹙眉,不满这种低效率的询问,脚尖直接转了方向,朝着音源走去
刑侦组长原地愣了两秒,“啧”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咳,小张,这边怎么这么大动静?”队长站在纪沐阳旁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对正在试图调解纠纷的民警问道。
“李队!”张民警看见刑侦大队长,立刻招呼,“没事儿,就一点民事纠纷。
纪沐阳几乎踏进门的第一眼就瞧见几个小时前还被自己警告的女孩,此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丹青长裙不仅褶皱而且满是污垢,脖颈高高扬起,看上去清丽淡雅的小脸儿也没了之前的柔顺乖巧,瞪着眼倒是像个十足的叛逆少女。
“纪主任!”握着小乞丐手的苏凛凛听到门口有响动,挺拔卓然的身姿刚一映入眼帘,所有的委屈就立刻涌上心头,全然忘记这人之前还叫自己厌恶的咬牙切齿,蝴蝶般翩迁飞去,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小脸刷得垮了下来。
纪沐阳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以食指抵开扑过来的女孩,生怕她衣服上的污秽沾到自己身上。
“沐阳?”李队长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这是……”
“我们院的实习生。”纪沐阳插兜,瞥了瞥尖嘴猴腮眼神不正的男人,清冷的对苏凛凛发布命令,“先站好,然后说怎么回事。”
苏凛凛还没讲话,那男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跳起,怒吼,“别以为你认识人就能冤枉我,这事儿要不给老子解决好了,老子告你们一伙儿人!”
禁不住挑衅,苏凛凛撸起袖子就想开骂,被纪沐阳按住,“你先不要激动,这不是靠嗓门就能赢的地方,警察在这自然也不会冤枉你,不如你们先各自陈述下情况。”
花了好一阵子功夫纪沐阳才搞清楚来龙去脉,无凭无证路上抓个人就来报案,对这个姑娘……他现在真有些一言难尽。
捏了捏眉心,蹲下身子也轻声问了小乞丐两句话,均没有得到答复,纪沐阳观察了他两秒随即起身,“这位先生,我替我的实习生和你道歉。”
那人分外得意,龇出黄牙对着苏凛凛说道,“你不是很拽吗?让警察把我关起来啊。”
苏凛凛不满的想回嘴,被纪沐阳眼神压制,碍于男人的权威身份她尽力忍耐,一旁的民警看不惯女神被骂,“说话客气点,当警局是什么地儿呢!”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我本来今天要上班硬被这么拉过来,必须赔我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鼻孔朝天的狮子大开口。
“嘿,你这人还给脸不要脸!”苏凛凛忍不住冒火。
“要多少。”纪沐阳扭了扭袖扣,视线不加回避地与男人浑浊的双眼对视,带着能够看穿人心的透彻,男人心虚的转开了视线。
“纪主任!”苏凛凛跺脚。
“这一秒开始,保持安静。”纪沐阳平静地回了句苏凛凛,常年无波动的脸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一千。”
“你!”苏凛凛握紧拳头。
“是一千吗?”纪沐阳没应,而是反问了句。
不知为何纪沐阳的样子让男人有些怯懦,咬牙,“五百……哎呀,三百,不能再少了。”
纪沐阳看了眼民警,民警也点了点头,于是“嗯”了声,对身后一直沉默的李队长说道,“给他300,后续的事交给你了,人我就先带走了。”
几个人说话间李队就一直默默打量苏凛凛,这姑娘盘儿亮条儿顺,身上还带着股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跟别人吵起架来更也是不含糊,是个吸引人的主儿。再瞧瞧这纪沐阳,两人认识少说也有两年了,什么时候见过他管过别人闲事儿?
要让他说啊,这俩人准有猫腻!
嘴一咧,“得咧,你们走吧,这儿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