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真窝囊!
苏凛凛俏丽的小脸紧绷,勉强压住自己冲天的火气跟在同样黑沉着脸的纪沐阳身侧。
警局门口,纪沐阳习惯性地扭了扭袖口,阴沉着声音说道,“回去好好反省,如果在实习过程中再让我发现你做了这么鲁莽且没有脑子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帮你。”
一句话剪短了苏凛凛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弦,完全把主任、领导这样的身份抛在脑后,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很明显他就是主谋,那群孩子不但是他致使的,或许其中还牵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可倒好,不但没把人抓起来,还给了他钱,这算什么帮我,你这是……这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纪沐阳双手交叉,用睥睨的眼神斜眼说道,“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叫evidence based,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诽谤罪么?”
“别用学术研究的这套教育我,现在不是在做研究。诽谤?他凭什么恶人先告状,我还没告他教唆未成年儿童呢!”苏凛凛回忆着男人的五官,用力跺脚,“我都已经从他的面相上能确定他为作奸犯科之人,若叫我问出生辰八字来,我就能算出他是否命有牢狱,这样就能判断这人与拐卖儿童一案是否关联……”
说着说着,苏凛凛不服气,恶狠狠的瞪了眼男人,“多管闲事!”
纪沐阳气到冷笑,“苏同学,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首先,我对你没有任何的责任,是看在顾教授的面子上才平白浪费23分钟的时间了解你的情况;其次,明天你即将成为我院实习生,代表的不单是自己的形象,更与我院的口碑有关;最后,我与你的父亲苏老有过几面之缘,我个人非常敬重他。不过,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包括此刻的用词水准、行事风格、判断技巧都倒是让我刮目。你这样的学术水平和处事原则都让我对B大心理系的招生过程产生质疑。”
原来纪沐阳早就认出苏凛凛是苏中天的女儿。
不过苏中天是B大哲学系教授,全国易经协会会长,在学术界也算是泰斗级的人物,同为业内精英的纪沐阳与苏中天认识并不稀奇。然而系上真正知道苏凛凛是苏中天女儿的却很少,除了自己的导师和一些小时就经常走动的老教授,她不禁疑惑纪沐阳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
纪沐阳方才的话外之音却叫苏凛凛气到跳脚,B大心理系研究生是她自己堂堂正正考上的,没有借助父亲任何的人脉和关系。
她从小承父业精通易经八卦,大学顺理成章考入国内顶尖学府B大的哲学系研究中国哲学,受到西方心理学的冲击,真正需要寻求内心平和、学习中庸之道的人都转向心理学问诊,而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易经文化慢慢演变成民间的八字算命,她们这些研究者也瞬间变成江湖术士,自然而然在这种氛围下,苏凛凛接到的问诊单也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都是拿着硬币给别人解卦,起名,算八字。
在父亲的建议下,苏凛凛终于选择学习心理学加持技能,希望能够探索出一条东西方文化结合的看诊道路,为此她付出了整整大半年的时间和精力。
然而此刻,纪沐阳三言两语否认了自己一年的付出,甚至还含沙射影的给她扣上了“走后门”的帽子。
苏凛凛气得颤抖,一时间却想不到任何回击的语言,巨大的委屈让她红了眼眶。
僵持之时,被苏凛凛举报的男人得意洋洋的从警局里晃晃悠悠地出来,距离他几步的地方还跟着刚才的男孩子。
那人瞧见门口的苏凛凛露出黄牙,猥琐一笑,“小姑娘,还好你碰上我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以后自己走在路上啊,可得小心点……”
苏凛凛一年的气都在今天受完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撸起袖子就想往上冲,“呸!就你这德行还……”
未说完嘴就被纪沐阳捂住。
“有完没完。”
苏凛凛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一小扬长而去。
苏凛凛在人走得见不到影儿后,终于哭了出来,“纪沐阳!你就是胆小的伪君子。你有没有听过君子以果行育德?我不相信你身为心理界响当当的人物,看不出来这孩子有问题,看不出来这男人有问题!”
“我只听过君子以做事谋求始。”纪沐阳敛眉,“鲁莽永远无法成人事。”
没想到纪沐阳也熟知易经,苏凛凛愣了一秒,问道,“所以你明知那孩子极有可能是自闭儿,那男人极有可能是罪犯,仍不闻不问,你这样算什么心理学家!”
“那孩子是不是自闭儿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心理医生,并非救世主,无法普度世人。另外,那男人是不是罪犯也与我无关,那是警察该解决的问题。还有,你一口一个罪犯,我丝毫不理解为何你对自己如此有自信。”
纪沐阳扭了扭袖口,“希望你的自信可以多一些在你的专业领域,而非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上。”
“呵。这就是你们心理医生对待患者的态度?与你无关?”
“对我的病患我自然会关注治疗,我也劝你少管闲事。”纪沐阳的所有耐心此刻已全部告罄,右脚脚尖有节奏的敲了敲地面,“是走是留你自己选择,好自为之。”
苏凛凛对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说道,“果然你们学心理的都冷漠的像个冰块,我真不懂为何大家都崇尚、追捧你们机器般的医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真后悔当时选了心理学!”
纪沐阳头都没回大步离开。疾驰的速度似在透露再多与这个女孩说一句话,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想法。
***
“凛凛,你的衣服……”坐在寝室桌前写报告的齐优优听到门响抬头,只见出去买东西的苏凛凛满身污垢,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门口。
苏凛凛拖沓着脚闷声进门,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写的“丧”字。
齐优优担心的走过去,这才看见女人脸上两道浅浅的沟壑,“你……哭过了?”
苏凛凛将挎包扔在床上,人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声线还带着哭腔,“优优,我不想念了,想退学……”
“别啊,突然怎么了。” 齐优优赶紧从桌子上抽了几张面纸递过去,“明天就实习,实习结束我们就毕业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想退学了。”
一听到「实习」二字纪沐阳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再次浮现在脑中,苏凛凛整个人又不好了,“我就是不想去实习了,我和纪沐阳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对付!”
换了衣服洗过澡冷静了一会儿,苏凛凛才吸着鼻子,将事情的经过和齐优优完整地讲了一遍。
齐优优听完也沉默了两秒,才说道,“我知道你擅长以相观人,以卦行事。可纪主任不知道,所以才会误解你。而且……凛凛,你这样真的有些危险。”
沉静下来的苏凛凛再次回忆这件事也明显觉得底气不足,
其实她现在已经察觉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有失妥当,甚至还有些庆幸纪沐阳的救场。可她对纪沐阳今日所说「对B大心理系的招生过程产生质疑」的话仍耿耿于怀,再加上他那副对任何事都事不关己的态度还有高傲的姿态都心怀不满,撅着嘴托腮,小声说道,“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嘛,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其实凛凛的性格就是这样,善良又正义,冲动得可以说有些鲁莽。可一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会立刻主动乖乖认错。坦诚率真的她也因此交到了很多朋友,这幅能软能硬的性子也叫人疼爱。
齐优优摸了摸苏凛凛的头,安慰了两句,想到什么突然面露迟疑,“凛凛,你有看实习分组名单吗?”
“什么实习分组?”被涔涔泪水冲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
齐优优把电脑搬到凛凛面前,指了指上面的文档,“就这个……”
苏凛凛探过头去睁大眼一瞧,文档的分组名单上赫然写着:
实习一组:苏凛凛、齐优优、宁夏、李澈。
督导:纪沐阳(主任),顾语诚(教授)。
苏凛凛做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三两步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双腿不耐烦的蹬了蹬,“我要求换组,我不想让他督导我,那么多医生为什么非得是他啊!”
齐优优也叹了口气,“人家都巴不得能和苏主任多说几句话,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估计会被人说成不知足吧。”
“不管不管,真是冤家路窄!”苏凛凛从被子中露出头来,“啊差点忘了,翁师兄送我的镯子没戴,怪不得运气这么背!”
说完小心翼翼从绒面包裹中拿出水晶手链戴在左手手腕,扬起来甩了甩,“优优,好看吗?”
果然凛凛一想到她的翁师兄什么不愉悦都忘记了,齐优优摇了摇头,“好看好看,倒是你,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传说中的师兄本尊?”
苏凛凛露出一排小白牙,晃荡着手腕,“等师兄从香港回来,挑个吉日,我喊他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