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苏凛凛不死心又跑到纪沐阳的办公室门前晃悠了一圈,紧闭的门似乎隔绝了他与她的所有可能。
苏凛凛看见护士长经过,握了握拳走过去,“护士长,您看见纪主任了吗?”
护士长堆着笑,以为凛凛找纪沐阳有事,说道,“没有看到,纪主任今天出诊了吧。你有急事儿可以和他电话联系。”
“我没什么事,就是交实习报告。”苏凛凛悻悻地走开。
看来他今天心情似乎真的不太好呢。
中午苏凛凛在餐盘戳啊戳,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
“再戳下去碗里的鸡排都成鸡丝了!”齐优优受不了地敲醒苏凛凛,“你这是又怎么了?”
苏凛凛叹了口气,“没事,就是被打入冷宫了。”
齐优优一听乐了,“怎么着,您以前还以为自己是宠妃?我早就告诉过你,纪主任就是个行走的冷气机,跟他在一块儿你就得有随时进入冷宫的觉悟。”
苏凛凛没讲话,齐优优问道,“要放弃了?”
“怎么可能!”苏凛凛瞪圆了眼睛,“我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
齐优优四周环视了一圈,压低音量,“怎么不是,开学不还跟我三天两头翁师兄翁师兄的嘛。”
“这关翁师兄什么事儿!”苏凛凛涨红了一张脸,“翁师兄是翁师兄,纪沐阳是纪沐阳!”
“那你到底喜欢谁啊?”
“我……”苏凛凛卡住,良久才闷闷地说,“我跟翁师兄又不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你跟那位翁姓师兄可能,你就准备抛弃我们可怜的纪主任?”
苏凛凛闻言皱眉,张了张嘴辩解的话却讲不出来,勉强说道,“你别乱讲话!”
齐优优啧了一声,在她看来苏凛凛就像个没确定心性的孩子,喜欢在凛凛眼里说不准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作不得数。
齐优优想了想,压低了音量说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追纪主任,他帅气对你又照顾,屡次帮助了你,你对他产生了依赖感。可是这种感觉并不是爱情,你真的喜欢纪沐阳吗?你真的想追求他吗?你做好未来漫长的余生都让他来陪伴的准备吗?爱不是盲目、不是冲动、更不是身处逆境时的情感依赖。”
凛凛缓缓呼出了口气,“优优,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渣的。”
“嗯?”
“一直说着翁师兄,现在却又对纪沐阳心动了。这样的我反复无常,挺让人讨厌的吧。”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觉得我们家小仙女渣!”齐优优摇头摇到头顶的小丸子都要散下来,“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但是凛凛,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苏凛凛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无论是你的翁师兄,还是纪主任,他们都在你的生命中扮演着同样的角色。在你生命的前十几年,翁师兄如兄长般照顾着你,是你年幼时的依靠;而当翁师兄离开,纪主任又出现在了你的生命中,变成了你新的依靠。爱情不是靠这种依赖感存在的,它应该是独立的、是心动的。凛凛,你应该试着让自己独立起来,这样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这是齐优优第一次对凛凛说出这样的话,说完优优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凛凛,有些担心自己话题讲的太深,凛凛一时接受不了。
苏凛凛听罢的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露出一抹笑脸,“谢谢优优,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的。”
她真的把纪沐阳看作是继翁笠之后的第二个依靠者么……难道遇到难事第一个想要求救的人,遇到开心的事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不叫喜欢的人吗。
***
午后正是让人发困的时间,苏凛凛托腮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眼神聚焦在面前的那一盆青葱的绿箩上面。
上周李澈还想把这盆将死的绿箩扔掉,苏凛凛刚巧看到随手拦了下来,闲来无事还去换了盆水。没想到才不过几天的时间,泛黄枯叶的旁边已经滋出了嫩叶,连泡在水里的根都因有了净水而粗壮了些许。
“还好当时没扔掉,不然这盆绿萝估计就活不了了,你可是这绿箩的救命恩人。”李澈跟着医生从病房巡诊回来,见苏凛凛对着枝叶发呆,随口调侃。
苏凛凛拨了拨嫩芽,嘴里喃喃,“是啊,还好没被丢掉。”
“下午没预约?”
苏凛凛摇了摇头,“没有。”
李澈倒了两杯水,递给凛凛一杯,“这个月医院控制了我们的看诊人数和次数,下个月等到预约平台完全开放估计就要忙起来了。”
“凛凛,咨询室有人找你。”护士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探头叫凛凛。
“找我?”
“嗯,应该是你之前的咨询对象,你去看一眼吧。”
苏凛凛连忙走过去,林雅慧独自一人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
“雅慧姐,您怎么来了?”
林雅慧预约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二次预约,苏凛凛想她大概是问题解决了或者忙着结婚,也没有放在心上。
“打扰你工作了吧?”
“没有,我下午也没事的。”林雅慧依然衣着高贵,柔顺的大波浪披散下来,新婚后的林雅慧被爱情滋润的更加柔媚。苏凛凛突然注意到林雅慧眼睛充斥着血丝,像没休息好还有些肿胀,赶忙坐下,迟疑地开口问道,“雅慧姐,您是不是哭过了。”
不问还好,一问林雅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往下落。苏凛凛赶紧抽了几张纸挪到林雅慧旁边,哄着,“不哭了不哭了,这是突然怎么了?”
“我要和他离婚。”
苏凛凛一听惊了一下,“好端端的才办了婚礼,怎么要突然离婚?”
林雅慧心情平复了一些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凛凛,你给姐姐看看我来的八字是不是真的合。你上次跟姐说我50岁以后不会离婚,感觉好像不太对,这个日子我跟他过不下去了。”
“雅慧姐……”凛凛有些为难。
林雅慧用纸擦了擦眼泪,“原本你说我不会离婚想跟他熬一熬,可是我就觉得不对,万一那个和我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他,我这不陪他耗时间呢吗。你快看看,如果你说不合适我下午就去办手续离婚。”
“……”一句话把凛凛逼至悬崖,这一刻她才真的后悔当时给林雅慧看了生辰八字和面相。
门突然被推开,苏凛凛和林雅慧均吓了一跳,俱往那一侧望去。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里头有人。”推门进入的宁夏歉意的笑了笑,走进去拿起架子上的手机晃了晃,“我手机丢这儿了。”
说完退了出去。
两人都没放心思在这个小插曲上,凛凛默默地把写有生辰八字的那张单子推到一边,问道,“雅慧姐,你能先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林雅慧的回答着实让苏凛凛感到意外,两人争吵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昨晚雅慧姐的先生让雅慧姐帮忙洗个水果。
“你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珍惜我,竟然指使我去帮他洗水果。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人要我洗东西。”林雅慧非常生气,“这根本就是不尊重女性,不爱我。我从来都没想过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
苏凛凛这才真的意识到,雅慧姐的前几段婚姻或许与自己开始设想的缘分已尽无关,雅慧姐自己也应该在其中负有一定的责任。
“雅慧姐您先别激动,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您愿意和我先聊一聊前几任丈夫吗?”
林雅慧一开口,时间就跑的飞快,整整一个下午林雅慧都在抱怨前几任丈夫的人品,苏凛凛简单对她的抱怨进行汇总和分类,大概矛盾冲突都聚焦在类似洗碗这种大家不会注意到的小事上,雅慧姐似乎对男人指使女人做事这件事过于敏感,而雅慧姐虽然柔弱,却似乎是个女权坚定的支持者。
这让苏凛凛不由对其源头产生好奇,而这些都与最开始简单的生辰八字无关。
“雅慧姐,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您可以再次预约我的咨询,我希望能了解您更多的故事。”
前几任老公和她之间的琐事林雅慧从来都没和别人讲过。
社会往往对离婚再婚的女人有很多成见,像林雅慧这种多次结婚离异的女人更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上层圈子女性很多都不工作,隔三差五阔太太们就聚在一起逛街打麻将,风言风语传得很快,林雅慧虽然洒脱,却也没个交心的人。
她和苏凛凛投缘,把这些事说出去连心情都变得痛快些,“不用预约了,你直接给我排时间吧。”
固定咨询者可以直接和心理咨询师协调排咨询时间。
苏凛凛登记好了之后林雅慧情绪也恢复了,忘记了让苏凛凛合八字的事。
“雅慧姐,您平时也不要那么多心。夫妻之间不存在谁指使谁,没准儿在姐夫看来刷碗打扫也是生活情趣的一部分呢。”
“还生活情趣,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嘴里说着,笑爬上了嘴角,“你这也快下班了吧,晚上雅慧姐请你吃饭去。”
“不了不了,”苏凛凛连忙摆手,“我晚上还有些工作要做,您快回家吧,我都看见您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都是姐夫在找您吧。”
林雅慧被说的喜笑颜开,“哼,还算他识相懂得道歉。好了,那等你没事儿的时候姐请你吃饭。”
苏凛凛把林雅慧送到门口,林雅慧扭头说道,“对了,你送的礼物我看到了,我们家老林说那两把梳子很值钱,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不值钱的。”苏凛凛连忙摆手,“梳子代表白头到老,我也是给雅慧姐讨个吉利。”
雅慧被苏凛凛哄的合不拢嘴,感叹,“我们家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得了,我先走了!”
和林雅慧聊完的苏凛凛心情也非常愉悦,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通了,她现在才仿佛有些知道所有事情的发展不能光看外表,要真正了解一个人、了解一个人的生活经历才能走进他的意思。
她三两步走上楼梯,直奔纪沐阳的办公室,憋了一肚子的感受迫不及待想分享给他听。
“咚咚。”苏凛凛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探进一颗小脑袋,“纪主任,您在忙吗?”
纪沐阳刚放下刑侦队刘队的电话,上次发生在西城区出租楼的凶杀案审理进一步有了结果,他需要赶去开协助会议。
“在忙。”
苏凛凛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刚刚林雅慧来找我,她……”
纪沐阳打断,“我说过了,这种咨询类的事有问题可以留到督导时间一起问,不需要单独来找我。如果紧急事件可以写邮件,晚上我会回复。”
“……”满腔热血被瞬间浇灭。
苏凛凛不死心,还想张口,一道声音从苏凛凛后方传来,“纪主任。”
是宁夏。
“进来吧。”纪沐阳看了眼来人,用一贯冰冷的声音说道。
“凛凛,让一下。”
凛凛机械地站到了一侧,宁夏微笑着侧身走进去,那扇门就在自己的眼前缓慢地被女人关上,甚至鼻尖还微微触到了冰冷的门板,苏凛凛从未觉得纪沐阳的声音如此冰冷。
如果齐优优说她现在还搞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那么至少此刻被拒之门外的她,心痛的厉害。
属于凛凛的生命绿箩,何时才能也像那一盆被自己救活的植物一样重新焕发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