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忌•督导
丁肆2018-07-23 18:003,770

  转天一早纪沐阳来到办公室查看苏凛凛昨天的会谈记录时,的确大吃了一惊。

  放下阅读了三遍的记录,再抬起头,纪沐阳的脸色已经黑得如烧焦的锅底,完全可以与包公相媲美。

  坐在医院班车上的齐优优摆弄着手机,突然用手肘戳了戳旁边假寐的苏凛凛,“完蛋了,群里的护士说今天纪主任心情极差,整间科室都笼罩了白色恐怖般的氛围。”

  苏凛凛困顿地张了张哈,“又是纪沐阳后宫群里传来的消息?”

  “嗯,你快看,这是刘护士冒死偷拍到的照片!”齐优优端详片刻,摸了摸胳膊,“纪主任帅气到惨绝人寰的脸此刻竟然让我隔着屏幕忍不住颤抖。”

  苏凛凛右眼睁开,凑过头去,屏幕上头的纪沐阳俊脸紧绷,眉头紧锁,虽然仍是那副寡淡的扑克脸,可浑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气场叫人颤栗。

  “估计是大姨夫来了。”苏凛凛重新闭上眼,“安啦,只要今天别往他面前凑就能保平安。”

  和优优刚在机器上打完卡,传照片的小刘护士就走了过来,拍了拍凛凛的肩膀,用充满着同情与安慰的声音及眼神说道,“凛凛,主任叫你立刻过去一趟。”

  企图远离纪沐阳保平安的苏凛凛太阳穴跳了跳,“纪沐……纪主任叫我有什么事么?”

  小刘护士摇了摇头,“他只让我在你来上班后告诉你过去找他。”

  事实上纪沐阳的原话是:苏凛凛来了让她立马滚来我办公室!

  小刘护士还是头一次看见万年无情绪的纪沐阳这么大的怒气,也不知道凛凛做了什么惹到了纪主任。于是多说了句, “纪主任似乎有些生气,你还在实习期,多忍耐忍耐。”

  苏凛凛感激地对小刘护士点点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惹到纪沐阳了。换好衣服一路小跑站在纪沐阳办公室外,整了整衣冠,确认一切妥当后才敲门。

  “进。”

  苏凛凛小脑袋伸进一半,轻声问道,“纪主任,您找我?”

  纪沐阳太阳穴跳了跳,沉着脸头都没抬,“进来。”

  苏凛凛双手放上膝盖,后背挺得笔直,像像小学生一样乖巧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厚厚的一叠打印出来的A4纸扔到苏凛凛面前,纪沐阳的声音如淬了冰般。

  苏凛凛虎躯一震,双手拾起那叠,翻看了下,“是……我昨天的会谈记录。”

  “你昨天就是这么和来访者做心理咨询的?看相、批八字、学人算命。苏凛凛,你很大的能耐啊!”

  心一沉,纪沐阳巨大的怒气让苏凛凛噤了声,眨着无辜的大眼盯着男人。

  纪沐阳黑金色的钢笔敲着桌子,每一声都代表着男人滔天的怒气。

  “没人教你恐慌症的治疗方法吗?”

  凛凛抿着嘴,视线低垂聚焦在钢笔上,糯糯地说,“有的。”

  女孩难得的软弱让纪沐阳捏了捏太阳穴,明知道这姑娘内心多强大,这幅顺从的样子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还是忍不住心软,“为什么不用。”

  苏凛凛表面上一副低头反思的模样,心理却默默数着纪沐阳一共敲了多少下钢笔,猜测如果此刻昂贵的钢笔不幸身亡,纪沐阳会不会把账算在自己头上。

  “我错了。”苏凛凛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反正对方生气,道歉就对了。

  “认知主义、行为治疗、CBT、精神分析,任选一种方法回答我恐慌症如何治疗。”

  “……”这个问题问的措手不及。

  苏凛凛不说话,纪沐阳就等着。

  仿佛时间此刻也变得不再重要。

  “我……”苏凛凛搅着手,下定决心般抬头,“我拒绝回答,因为我根本就非常讨厌这些把人当成机器的治疗方法。”

  纪沐阳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洗耳恭听。

  “认知行为,不就是把人当成机器,完全忽略人的自主能动性,治疗师不停地用所谓的合理认知对来访者进行洗脑,试图改变他们的原本认知,可什么是合理认知,还不是那些社会主流思想,又是哪本法律规定主流思想就一定是正确的呢?还有精神分析,把什么事都归结到童年上,在我看来弗洛伊德就是个世纪大骗子,崇尚生殖器的怪人。”

  “人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为什么非要听治疗师的建议,治疗师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改变别人。”

  隐藏在内心深处长达两年的对心理治疗的不满与纠结吐豆子般倾泻而出,不曾对任何人甚至自己的导师说过的心里话却在纪沐阳的面前说了出来。

  不是不忐忑的,纪沐阳是她的实习督导,他的一句话就可决定自己的生死存亡。而她刚刚却从根本上,抨击了整个心理学的治疗方法。

  奇异地,苏凛凛说完之后纪沐阳开始的怒火消退了,反而又恢复成了平静无波的模样,“用宿命论和来访者大谈生辰八字,认定人在出生时就已经有某种神力安排了人的命运,人在这种作用下只能被动听从,在这种观点中我看不到任何你期待的关于人主观能动的部分。你说治疗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改变别人,那你呢?你又以为自己是谁,上帝的代言人吗?”

  “你有好好听来访者的人生故事吗?你有试着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吗?你有看到每个来访个体的差异吗?你没有。你片面的以为心理学只是把人当机器,而你却把人看作了数字。”

  苏凛凛张嘴想辩解,却又哑口无言。

  纪沐阳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列了几本书,“你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接诊,我会把你的实习暂停一周,这段时间内将这两本书读完写好心得下周给我,届时我会根据你的心得情况评估你是否能够继续参与实习。”

  这已经算是“法外开恩”的措施了。

  苏凛凛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无力的点点头。

  垂头丧气的从办公室出来,浑身力气被抽干般苏凛凛顺着墙角蹲了下去,双手掩住脸,疲惫万分。

  身上的所有气力被耗干,工作的挫败和迷茫达到最高,左手手链闪动着诡谲的光,凛凛用手缓缓揉搓紫色的水晶,大脑一片混乱,“我真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上帝的代言人吗?”

  “糖糖,糖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极远而近,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双手往前伸着朝向,屁股稍稍向后撅起,笨拙地朝着苏凛凛的方向跑过来。

  “糖糖,我要糖糖!”

  苏凛凛呆楞之际,手腕就一把被男人粗鲁的抓住,用力一扯,用透明丝线串起的水晶噼里啪啦零落一地。

  “糖糖掉了,要吃糖糖……”

  男人蹲下急切的捡起掉落的水晶,开始粗鲁地往嘴里塞。

  一连串的事把苏凛凛吓坏了,脸色苍白的赶忙拦住男人,“不能吃,不能吃的……”

  以为食物要被抢夺的男人发狂,手臂用力一甩凛凛就被打翻在地,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凛凛迅速爬起再次阻止,万一男人真的将水晶吃进嘴里卡在喉咙,后果不堪将设想。

  苏凛凛边把地上的水晶望远处踢,边在空中捞男人的手,胳膊屡次被男人撞上墙壁,刚巧擦到墙边的宣传栏边角,已经渗出了血丝。

  “救命啊,纪沐阳,你快出来!”求助时男人已经捡起一块水晶珠放进了嘴里,苏凛凛瞬间脸煞白如纸,伸手就想把水晶从男人嘴里扣出来。

  纪沐阳推开门,见状飞速隔在凛凛和男人之间,握住男人的手,用能安抚人心的嗓音问道,“建国,糖甜吗?”

  被称作建国的中年男人摇头,含糊地回答,“没味道。”

  魔术般纪沐阳从兜里掏出一块牛奶糖,“把不好吃的糖吐出来,来吃这个。”

  建国眼神一亮,“噗”地将嘴里的水晶吐在地上,张嘴“啊——”等着纪沐阳投食。

  纪沐阳细致地把糖皮剥开,准确地将奶白放入男人口中。

  建国吧唧着嘴满足的眯眼。

  “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安安姐姐呢?”纪沐阳问的是负责他的护士。

  “纪医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开门准备给他换药他就跑出来了。”安安喘着粗气,看得出来也找了私自跑出来的建国很久。

  “安安姐姐!你看,糖!”建国张着嘴,对护士显摆。

  “真乖,姐姐在建国的房间也藏了好吃的哦,我们回去寻宝好不好?”

  “好!”中年男人这才对着纪沐阳挥手,咧嘴开朗地笑,“纪医生再见!”

  安安护士忐忑的带着建国走回病房。

  人都散开后苏凛凛腿一软瘫坐在地,翁笠送的水晶手串已被拉扯的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出原本的模样。

  一粒一粒半跪着将水晶珠拾起,攥在手心,硌出了一块块圆痕印迹。

  防煞防煞,煞却因它而起。

  明明纪沐阳就已经警告过她摘掉手链,她却以为自己能藏得很好,以为纪沐阳是在危言耸听。如果建国真的将水晶吞食,不但建国的性命会发生危险,甚至整间医院、身为主任督导的纪沐阳都会因苏凛凛的过错而背上严重的惩罚和社会的谴责。

  惊魂未定的女孩儿泪水在眼眶打着转,整个人如秋日落叶飘零虚弱,纪沐阳从心里发出喟叹,还真是一眼扫不到就会惹出事儿来,“跟我进来。”

  苏凛凛心咯噔了一下,预感自己的实习包括心理学生涯可能都真的到了尽头。

  或许这就是命吧。

  又一次走进纪沐阳的办公室,垂头站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与伪装的顺从截然不同。

  “坐吧。”纪沐阳转到隔间拿出了一个箱子,出来苏凛凛却仍旧以原本的姿势站在原地,像受尽欺负的小媳妇。

  纪沐阳率先坐在沙发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地方,“胳膊破的地方先给你上药,医院细菌多,感染会更麻烦。”

  经纪沐阳提醒,苏凛凛才迟钝地意识到手臂那端的剧烈疼痛。

  一把将傻乎乎的姑娘拉到身侧,垂眸从医药箱中找到消毒水和纱布。

  “嘶……”消毒水触到皮肤的一瞬苏凛凛没忍住发出声音。

  “马上就好,忍一忍。”纪沐阳声无波动地说着,手中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含在眼眶的泪啪嗒滴了下来,苏凛凛立马吸了吸鼻子。

  纪沐阳抬眸看了难得安静下来的凛凛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外头蝉声渐歇,里头心潮方始。

继续阅读:第7章:忌•归家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卦上说你五行缺我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