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漠漠黄沙
这里是大漠,雁门关外有三十万鞑靼的兵马驻扎。这里黄沙漫天,终年酷暑。很久很久之后,百里绫再望着这片蓝到心里的天空,却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来到这个地方。
“无念走了吗?”百里绫问桃衣。
“走了,你师傅派了一小队人护送他。说来也奇怪,无念躲在这里玄怀老头居然都能找到。”桃衣说着,在她身边坐下,啪的一下拍开酒坛子的封蜡,举起来就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唉,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像女孩子了啊!”百里绫笑着用手肘顶了她一下说道。
“在军中混了一年,你觉得你还像女孩子吗?”桃衣白了她一眼。
一年前,离开恶人谷,便与中原失去了全部联系。刚到大漠的时候若不是有那个洛阳王的令牌,恐怕他们三人已经埋尸在这片一望无垠的黄沙中了。大漠民风淳朴,但是对外来人员的敌意却是很重。想来也是,自古边关多战事。
洛阳王见到桃衣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不过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与叶千骨才是旧识,连桃衣都没有见过。不过洛阳王却没有公开她和百里绫是女儿身的事实,反而安排了单独的帐篷给她俩。待她们休息好了之后,第二日才将她们召入主帐。
“桃衣,我与你千骨叔叔是生死之交,我知晓他将你托付给我的用意,军中不留女子,但是普通的士兵却是要在统一顶帐篷中生活,为了你们的方便,我将你们拜托给这两位将军,对外宣称你们是二位将军的徒弟,不在编制之内。”洛阳王一脸严肃的说道。
“谢王爷!”闻言,桃衣和百里绫相视一笑。
“桃衣以后就是花逆鳞花将军的徒弟,百里绫,以后你就是这位杨弗将军的徒弟了。至于那个无念师傅,少林素来与朝廷有些不满,要是他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恐怕对玄怀大师不好交代,所以我将他安排在敦煌镇附近的无名庙里。”洛阳王说道最后的时候脸色略有变化。
“桃衣,百里绫,拜见师傅!”她俩很正式的跪拜下去。
“别这么认真,起来起来,怎么能跪呢,我的徒弟要捧在手里,以后别跪了!”杨弗见状急忙上前,大手一扬,将百里绫从地上提了起来。而花逆鳞只是淡淡的看了桃衣一眼,说了句:“起来。”便再无他话。
后来的日子除了跟着练兵便是在师傅身边打打下手。桃衣的师傅生性冷淡,对她并没有太多多余的话,桃衣也乐得清闲。而百里绫的师傅上辈子绝对是个哑巴,所以才那么多话。
“小徒弟!”百里绫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那话唠师傅又在找他的小徒弟了……”桃衣抬手擦了擦嘴角,笑眯眯的说道。
“你看你又喝酒了不是!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酒是好东西,但是应该饮之有度。况且你俩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女孩子家家喝酒,太有失大家风范了!”杨弗一看到她俩便一边唠叨一边朝她们走来。
“师傅大人,您这会又有什么事啊?”百里绫见他似乎越说越有继续说的势头,急忙岔开话题。 ;
“喔,差点把正事忘了,无念临走前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杨弗说着,将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百里绫。
“桃衣啊,你师傅在操练场,好像又在想念有情人,你去看看去。”
“干嘛要我去,你知道我师傅冷冰冰的,你去不就好了。”桃衣翻了翻白眼说道。
“我打不过你师傅……”杨弗摸了摸鼻子:“每次你师傅想他娘子时候,我出现在他身边就会被他暴打一顿,但是我跟你保证,你师傅肯定不会对自己徒弟动手!”
桃衣咽了咽口水,求助一般的看着百里绫,后者却是权当没看到。一咬牙,一跺脚:“我去就是了!”
“嘿嘿嘿嘿……”杨弗见状,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操练场。
“师……师傅……”
此时的花逆鳞已经卸下了身上的铠甲,穿着一袭白衣,骑着他的马气势昂扬的站在操练场,面色冰冷的看着前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来军中已经一年,虽然叫我师傅,我却是什么都没有教你。”就在桃衣以为花逆鳞要沉默到底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啊?哈哈……师傅教了啊……”桃衣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为师都教了你什么?”闻言,花逆鳞眉毛一挑,问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呃……师傅教过我如何看行军图。”桃衣不由得想一巴掌拍死自己,那个行军图花逆鳞给她讲解了几次,她就是看不懂。
“可是你看懂了么?”花逆鳞说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当初洛阳王让我收你为徒的时候我是万般不愿的,其一因为你是姑娘,其二还是因为你是姑娘。”
“姑娘怎么了,姑娘又不抢你娘子!”闻言,桃衣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我答应我娘子不近女色,而且女徒弟打不得骂不得。”
桃衣猛然间有抽这马一鞭子,让花逆鳞摔下来的冲动:“怪不得师傅这一年除了教了我几次如何看行军图别的什么都不教我。”
“倒也不全是,只是你这姑娘犟得很。”花逆鳞淡淡的说道,将目光重新投到远处去了。 ;
“师傅在这里看什么?”桃衣壮了壮胆子又问道。
“我在看回家的路,已经被黄沙掩盖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花逆鳞说着,又望向了前方,颇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
“师傅行军多久了?”桃衣站在他的马旁边,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
“七年。”
“师傅家中可有亲人?”
“小徒儿,你家中可有亲人?”冷不防,花逆鳞问出这样一句话。
“父母双亡。”桃衣答道,眼神冷了冷。
“这两日鞑靼会发兵进攻,夜里睡觉的时候别脱铠甲。”花逆鳞说着马鞭一扬走了,马蹄子蹬了桃衣一头一脸的黄沙。
“……”桃衣站在原地,心里把这个不负责还很爱装酷的师傅诅咒了个千遍万遍。
夜里。
“无念信上说,玄怀大师病重,所以他得先回去看看,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帐篷里,百里绫对桃衣说道。
“这一年听说中原武林发生了挺多事情哈?”桃衣一边说着,一边将铠甲翻出来递给百里绫。
“嗯,听说月神阁将拜月楼打垮了,极乐谷与苗疆勾结,害死了不少所谓的正派人士。君子堂和武当结成了同盟对抗极乐谷,峨眉的绝尘师太已经将我们家小染扶持到了仙子的位子,丐帮和锦衣卫突然也针尖对麦芒起来,听说是因为有一天萧天放在燕京喝酒的时候被一个黄旗卫指着鼻子骂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还有捻桃山庄……”百里绫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停住了。
“没事儿,说吧。”
“捻桃山庄重出江湖,庄主是个年轻的姑娘,叫岑默。”
“岑默?她?”桃衣不由得愣住了。她印象中的岑默是个天然呆的姑娘,现在居然能在江湖上撑起一个捻桃山庄,这世道真真儿是变化无常。不过想起自己到大漠之前,她就已经消失了许久。想来,那些日子冲着她来的刺杀,与岑默脱不了干系吧。
“对了,锦衣卫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将一些人逐出了门派,其中包括了你。”
“我被逐出门派了?”桃衣有些吃惊。
“对,据说这一批被逐出师门的弟子都安了很多奇怪的罪名。”
“那我的罪名是什么?”
“没听说……还有啊,听说那春秀宫还在追着浪浪要酒梦之术,传言是这么说的。话说那春秀宫依旧不放弃向第五梦讨要那酒梦之术,而这第五梦向来行踪不定,虽然被春秀宫一次次找到踪迹,却依仗着出色的轻功一次次将那帮娘们儿甩得远远的。嘿嘿,还说啊,浪浪是看上了春秀宫里的一个姑娘,所以才这么玩儿的。”
“这些你都是从哪知道的啊?”
“前两日去敦煌镇看无念的时候听镇上的江湖客说的,哎我跟你说啊,月神阁打垮了绿影宗之后又将矛头对准了黑衣人,还放出话来说,以后黑衣要杀的人就是月神阁要保护的人,听说打得黑衣人已经很久没接生意了。”
“黑衣人……”桃衣的眸子暗了下去,只觉得心口插了一把尖尖的刀,这会又被人硬生生往前推了一分。
“说句你不爱听的,虽然那时候你那么伤心,但是这一年来我是看着你一点点开心起来的。所以啊,你自己决定要放下的就赶紧的放下别拖拖拉拉。”
“嗯……不过刚刚怎么没听你说到唐门啊?”桃衣笑了笑,帮她将铠甲穿好,貌似不经意一般抛出这样一句话。
“唐门么,呵呵,还能怎样嘛你说对不对,过来穿铠甲!”百里姑娘脸色有些苍白的呵呵道。桃衣见她不想说,便也不勉强。
“没有南离和千骨叔叔的消息么?”
“有,千骨叔叔和萧天放对抗锦衣卫,据说他曾独上锦衣卫,在锦衣卫大门口撒了泡尿就走了。南离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噗……撒了泡尿?”桃衣面上略微有些抽搐。
“对啊……听说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撒了泡尿之后施展神行无踪一溜烟儿跑得比谁都快。”
“……”好吧,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无言以对的消息。
“徒儿,徒儿?”桃衣才穿好铠甲,就听到杨弗在帐篷外面喊着。
“师傅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百里绫和桃衣相视一看,走出了帐篷。
“今晚没有月亮,你们俩跟我去夜袭鞑靼大营怎么样?”杨弗说着,炫耀似的扔过来两身夜行衣:“快去换上,我在这里等你们。”
夜袭鞑靼大营?
百里绫和桃衣再次对望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跑回帐篷里,以最快的速度脱下铠甲换上夜行衣。
“这个给你们,我们此次主要是偷袭鞑靼的马棚和粮草,你们将这些东西混进马的饲料里,马棚在西北角,你们注意隐蔽,瞭望塔上的弩手眼睛很尖的。我去把这些玩意儿撒到他们的粮草里。”杨弗说着,递给她们几个小布囊。
“这是什么啊?”百里绫说着就打开闻了闻。
“呃……花花研制的强效巴豆……你们那些分量拌进马草里足够他们的马拉到虚脱了……”杨弗说着,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猥琐,便略微尴尬的望了望天:“咱们走吧。”
唰——
三条人影借着夜色掩护朝鞑靼大营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