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端倪初现
桃衣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扔下手中的花糕,攥着萧醉墨的手道:“能不能派人去洛阳仔细探查一番?”话毕,她又懊恼的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唤来手下,正要吩咐他们去洛阳的时候,萧醉墨无奈的拦了下来。
“我早已派人探过,”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厮下去,才接着道:“我也猜那几个人就是百里姑娘等人,我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何要回洛阳王府。方才你告诉我她可能是鬼城的人,那一切就都明了了。”
“什么?”
“我前些时日查到二十年前,独孤老城主的死因并非那么简单,而是中了毒。”说着,萧醉墨把桃衣按到了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得了急病去世,但是应当是中了一种毒。一个月前,君子堂花夏病逝在燕门世家,我偷偷去看过,与传言中的独孤老城主死状颇为相像。”
闻言,桃衣皱了皱眉。花夏素来待绫子极好,他一死,恐怕绫子心中更加难受。“可是这些又与绫子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听我说。”萧醉墨说着,伸手在茶杯上沾了点儿水,在石桌上画了几笔,道:“二十年前独孤城主的死状中原本应当没人知晓,可是我却听到了那样的描述,且与花夏的死状一模一样,只有一个可能。”说着,他皱了皱眉:“独孤老城主的残余心腹在中原。”
“残余心腹?”桃衣不解:“你是说,现任城主……”
“没错,现任城主上任后没多久,前任老城主的心腹就纷纷不知所踪,有的找到了也已经是一具尸首。”说着,他在他画的图案上点了一下,道:“二十年前独孤老城主的死状和二十年后的花夏一模一样,而这二十年间又没有听过任何一人死得如同他们二人一般,那么基本可以证明……”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
“你快说啊!”见他卖关子,桃衣有些不满。
只见萧醉墨皱了皱眉,才将手下那图案闭合,后继续道:“他们二人,应当是死于同一种毒,而非病。”
桃衣看着石桌上的图案,提手在图案中间画了一个圈:“我也听说,独孤老城主死后,他的一双儿女不知所踪,江湖传闻是被他一个神志不清的手下带走死在大漠中。若是你推断的没错,那么,这两兄妹应该是死在金建华手中。”说着,她在那个圈上打了个叉:“可是绫子的后颈上有鬼脸图,那么,当年死的那个女婴不是真正的独孤后人?”
萧醉墨点了点头,继续道:“没错,他们兄妹二人都没有死,而是不知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百里姑娘要夜闯洛阳王府了。”
“啊?”
“墨言昔是鬼城圣女,她心仪暮逸辰你我都知。此次夜闯洛阳王府,应当是为了暮兄而去的。”话毕,萧醉墨从茶杯中倒了些水出来,将他们二人方才画的图案完全模糊了,才继续说道:“或许是百里姑娘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为了收服墨言昔,助她夺回鬼城,所以助她救出暮逸辰。”
桃衣听了他的话,心中更加没底了:“你刚刚不是说,那几个夜闯王府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那绫子……”
“扑啦扑啦……”正在桃衣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只通体灰黑的鸽子落在了萧醉墨手上。
萧醉墨看到这只鸽子,脸色微变,急忙取下它脚上绑着的竹筒,倒出里面的信件,迅速看了一遍后,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桃衣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却看到萧醉墨笑得一脸得意,不由得恼了起来。只见她霍地站起身就朝院子外走去。
萧醉墨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拉住,道:“我知晓你担心百里姑娘,你看看这个。”说着,他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了她。
桃衣接过纸条儿一看,只见上面剪短的写着:“除王爷外,王府无一活口。无情仙子自称独孤绿,言,百里绫已死,独孤绿还活着。”
“太好了,这么说,绫子还活着,而且还杀了洛阳王……满门?”桃衣语气颇为欣慰,但是一句话说到后面,却有些迟疑了起来。待她反应过来后,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冲萧醉墨大声嚷嚷了起来:“我要去洛阳,洛阳王定然不会放过绫子的!”
萧醉墨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拉住了她柔声道:“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百里姑娘身边应该还有鬼城的人,而她既然敢灭了王爷满门,那此时应当已经离开洛阳了,你现在过去,不是无头苍蝇吗?你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万一被洛阳王挟持了,以百里姑娘对你的重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了他一番话,桃衣瞬间冷静了下来。也对,她还不明白绫子为何要灭洛阳王全府,但是她明白,若是她落到了洛阳王手上,百里绫定然也就陷入了危险之中。
“那么,我去安排一下暗线,令他们全力收集绫子的消息。”桃衣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闷闷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萧醉墨的心中不由得颤了颤。他总觉得如今的桃衣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日头西斜,天色已晚。不由得叹了口气,迈开了步子朝院子外头走了去。
苏州城。
桃衣独自坐在苏州城最大的酒楼二楼,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而她身旁,一个男子一袭黑衣,如一尊雕像一般默默的站着。
“无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桃衣开口唤了一句。
“属下在。”那个被唤作无名的人,正是黑衣人的尊主。只是如今不知为何他竟然认了桃衣为主。
桃衣转过头瞟了他一眼,缓缓道:“宁姨将你们黑衣人逼至走投无路,害得你今日只能认我为主,你可有恨她?”
只见那无名听了这番话,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继而达到:“属下不敢!”
闻言,桃衣冷笑了一声,道:“不敢?是不敢,还是不曾?”
听到她的话,无名只觉得心里沉了沉。但是想到此前蓝宁对自己说的话,便又道:“不敢!”
话音才落,桃衣便转过了头,直直的看着他。
这个无名所统治的黑衣人,曾独揽了江湖所有的刺杀生意。只要是黑衣人接了的刺杀,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无一例外成了他们的手下亡魂。曾有人言,黑衣要你三更死,阎王不留到五更。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叱咤江湖的组织,仅仅因为他们内部的一个人曾经几乎杀了桃衣,而被月神阁敌对到寸步难行。
月神阁,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他们的情报系统天下无双,而且,谁也不知道月神阁究竟有多少人,有多雄厚的财力。月神阁的总舵在金陵,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正确的找到月神阁的去路。就连当年夏良笙等人,也是侥幸在遇到了月神阁的人,才得以找进去的。
“无名,跟着我是有些委屈了你,不过你要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黑衣了。你不用不敢恨,你尽管恨。”桃衣说着,手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着:“你越恨,证明你能力越强。若是连自己一手创建的势力被覆灭了都不敢恨的人,我也不敢用。”话毕,她笑着看着一脸阴沉的无名,又道:“如今唐乔宇已死,邪血被唐门关押,你纵然想要重振黑衣,也失去了左膀右臂。”说着,她站了起来,面向窗外,负手而立。
她身后的无名看到她站在窗前的样子,莫名觉得一股气势将他笼罩在内。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反抗,但是却冷不丁听到桃衣又开口:“只要你认我为主,你的黑衣,我替你建起来。”
无名闻言,不由得愣了愣。待他意识到桃衣并未开玩笑的时候,不由得疑惑:“你就不怕帮我重建了黑衣以后,我反过来咬你一口吗?”
桃衣闻言,嫣然一笑,道“我既然敢做,又有何可怕?”
“我凭何信你?”无名的声音依旧冷漠,但是桃衣却听出了一丝丝的期待。
“就凭我是桃衣,桃少然之女,捻桃山庄最年轻的家主。”桃衣说着,回身看着他。此刻夕阳已然下沉,只余半边天空的红霞还妖娆的挂在天上。而此刻,桃衣回身看着无名,无名觉得她仿佛正站在九天之殇,低着头睥睨着自己。
片刻后,无名道:“若是桃姑娘能替我重振黑衣,今后我无名,任凭桃姑娘差遣。”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在桃衣面前单膝跪下,低头道:“属下无名,见过主子!”
桃衣见状,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道:“起来吧,我还有事要你去做。”接着,她便将手中的情报线交给了无名,吩咐他尽全力搜集百里绫的消息。无名领命离开后,她叹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无名的之所以能创建黑衣,除了因为他武功高强,擅长暗杀之外,更是因为他为人仗义,极守信用。今日无名对自己许下这般诺言,虽然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毕竟她拿了人家的伤心事作为交换。
当初蓝宁将黑衣人逼至走投无路,无名甚至都没有服过软。若不是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死在月神阁的人受伤,恐怕无名也不会想着要带着黑衣残余的人投靠月神阁。
纵然是他投靠的月神阁,可是也心高气傲到任何人都不愿意见。这次若非他知晓自己便是害他黑衣覆灭的人的话,他也不会领了蓝宁的命令前来苏州。
恐怕最开始,无名是想杀了桃衣的。可是当桃衣提出要为他重振黑衣后,他便犹豫了。他不是没想过桃衣是骗子,但是他仍旧愿意赌一把。他不认识桃衣,但是他在唐乔宇处听到过桃衣的事迹。他知晓桃衣是一个重情重义,心地善良的人,而唐乔宇甚至为了她,牺牲了自己,所以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兄弟赌这一把。
特别是她那句“就凭我是桃衣,桃少然之女,捻桃山庄最年轻的家主”莫名就震慑了无名。他从来不知道,可以从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豪迈和狂妄,特别是这个女子还不足双十年纪。他愿意信她,作为条件,他成了她最忠心的护卫。
洛阳。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四周一片肃杀。三匹马背着三个人疾驰在官道上,速度之快,几乎只能捕捉到一个残影。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提着寒光凛冽的刀,杀意凛然的紧紧跟着。
“绿儿,这样下去恐怕甩不掉他们!”说话的男子背着一柄大刀,双臂肌肉横生,看着就极具爆发力。
一旁正沉默着策马狂奔的独孤绿闻言,沉默了片刻后,便对李小新道:“我们兵分两路,我一路,你与暮逸辰一路,三天后,金陵南郊会和。”话毕,不容李小新反应,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李小新沉吟片刻,便靠近了暮逸辰,道:“与我一道!”话毕,他们俩便跟上了独孤绿,却拐到了另一条小道上。
身后追击的人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立刻就兵分两路,一路追截独孤绿,一路追截李小新二人。可惜待他们拐过弯道后,却赫然发现人全都不见了。
“王爷!”两队人又会和到之前的大路,所有人都下马跪在了领头那人面前。那人取下罩在脸上的布,虽然全然不见之前儒雅的气质,但是那赫然就是洛阳王。
“嗯。”洛阳王冷淡的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后,便调转了马头,慢慢的往回走。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王爷此为何意。直到洛阳王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随我回去吧。”话毕,只听到他微微叹了口气。
大漠。
这是无念第二次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第一次他还是个和尚,第二次他已是红尘中人。
大漠也有城镇,无念此次便就在这城镇中人最多的一家客栈中歇脚。如今,距他来到大漠,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他没有打探到百里绫的踪迹,倒是听到了不少有关大漠鬼城的故事。这日,他照例在客栈一楼喝酒,这时,来了几个人。
客栈中,除了那些个江湖客,平民百姓们一见那几个人,便都一溜烟儿的跑了。无念待店小二招待过那几个人后,便将他唤道了身边,低声问道:“伙计,那几个都是什么人?”
店小二一听无念打听的是那帮人,脸色急变,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冲无念道:“客官可莫要在问,那可是大漠鬼城的人。瞧见没有,穿着狼皮衣的那个就是大漠鬼城的神子,听说金城主赐名金刀。他带的那些人啊,都是他们死士院的人,那些个人哟,客官你是没见过那些个人杀人的样子,啧啧啧,简直是不要命了哟!”话毕,急忙将毛巾甩到肩上,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跑了。
“大漠……鬼城?”无念低低念了一声这四个字,继而轻轻勾起了嘴角,端起一碗酒,一仰头,饮了个精光。
他本不喝酒,可是自从离开少林后,他独爱葡萄酿。只因着第一次见到百里绫的时候,她便是喝的这个酒。
想起百里绫,他的脸色不由得温和了几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每日都在打听百里绫的下落。可是大漠这座城镇中,每日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她。
“这位小兄弟为何一人喝闷酒?”正在无念想念百里绫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在他身侧响了起来。
无念抬头一看,正是方才那伙人中,那位穿着狼皮衣的神子。不由得冲他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在这大漠呆久了,自然闷。”
那金刀闻言,不由得怔了怔,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举着酒碗道:“我看小兄弟似乎有心事,与其一个人喝闷酒,还不如我与你一同痛饮一番!”话毕,竟然一口气将碗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无念见状,心中虽然有些不爽,但是多年礼佛的他有着极好的修养,便也举起酒碗冲金刀道:“方才还向店小二打听兄台是何人,如今一看果然不愧是鬼城神子!”话毕,也将酒水一饮而尽。继而放下酒碗,竟然专心致志的吃起了菜。
金刀在一旁有些尴尬,他一进这客栈就注意到了无念,本想结交一番,谁知道这个人竟然如此不近人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道:“不知兄台来大漠所为何事?”
“寻人。”无念头也不抬,冷冷的丢出了这两个字。
“寻的何人?”金刀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闻言,无念有些不满,停下了筷子,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后,答道:“命定之人。”
“可是一名女子?”金刀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
“是又如何?”无念皱了皱眉,心知这金刀定然是知晓了他在城镇中打听绫子的事情,此番与他刻意接近,定然另有目的。想到这里,他索性摆出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看这金刀究竟要玩出什么花样。
那金刀却仿佛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态度一般,哈哈笑道:“兄台果然爽快,那么我们有缘再见!”话毕,便毫不客气的端起无念的酒壶就替自己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重重的将碗放在桌上,离去了。
而无念,则依旧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喝着自己的酒。待那伙人离去后,他才伸手抬起了金刀方才喝酒的碗,只见那碗底,正静静的躺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
无念丝毫不犹豫的将纸张拿过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子时西门,百里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