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苏轻叫一声,身子猛地一震,猛然睁开眼睛,而入眼的不再是靛青色的窗幔,而是层层流苏,房顶是重重雕花紫梁,正中是一朵雕刻的牡丹,牡丹的花蕊中是一颗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圈,床温被暖,犹如身在云霄一般,是何人如此大手笔,这陌生的地方又是何处。
溪苏打量着四处,撑起身子看着被褥。本能抬了抬双腿,久违的触感,一阵麻痹感立即传来,溪苏笑了可立马又哭了,心中那压抑多年的期盼、隐忍、痛苦、愤恨全部发泄出来,自己还活着,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腿。那缠绕自己多年的隐疾,自己终于可以和常人一般。
顿时嚎嚎大哭,那声音有些撕心裂肺,猛地一声响声让溪苏惊到,忘记哭泣,还未看清就被人拥在怀里,久久不放。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溪苏混乱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恍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暖暖的叫了一声,“泽!”
“嘘,别说话,让我抱会,一会就好”,沙哑的音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景泽刚下朝照例来着陪伴溪苏,远远就听见哭泣声,心里没由来的刺痛,心里害怕,当开门的那一霎那景泽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怀里的人一声叫唤。
溪苏乖巧的不再言语,蹭去眼角的泪水,轻靠他的怀里,安静的听着景泽急促的心跳声。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看着相拥的两人,识趣的放轻声音不打扰他们,一行人相视而笑,很默契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这次苏醒让所有人都等太久,每个人都在担心溪苏就此沉睡不再苏醒,即便随风一直在溪苏身边把关,可是躺在床上毫无起色的溪苏让所有人的心紧绷着。景泽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就连朝事也一推再推,皇后责问多次,才不得不参政。
为了能随时照顾溪苏也将她从百草居接到王府中,就连舞文弄墨也一起跟来。
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景泽疑惑,放开溪苏,只见怀里的小人又进入了梦乡,这倒惹得大家哭笑不得。
鬼子随风示意景泽放下溪苏,为她把脉,脉象已经平稳许多,余毒也已经消散了,这个消息让等候数月的大家着实感到喜悦。但是要让溪苏再次行走却不是一件易事。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床边依旧是景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看的溪苏有些不好意思。
“我饿了”
景泽晃过神,唤了舞文弄墨传了晚膳,那宠溺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溪苏的脸庞。溪苏怒了,放下碗筷,瞪着面前的笑面虎,“你这样看着我为何?”
“怎么,溪儿还不让看了吗,我在想溪儿身着女装时会是什么模样?”一边说还不忘帮她夹菜。
溪苏再次拿起碗筷,“你不是见过了吗?”
景泽看了溪苏一眼,不再多说,女装,那是多久的事了。
夜里宫里来人,传唤他有事才离开,也让溪苏松了口气,用了晚膳,看着一直没说过话的离草,甜甜的一笑,离草一颤,立马收拾碗筷离开了。
让溪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求助一旁的舞文弄墨,“我很可怕吗?”两人齐摇头。
“那我让人嫌了?”两人再次摇头。
“那离草为什么躲我啊,我又不会吃了她。”
说着带着万分委屈,惹的屋外看守的风驰雷鸣扑哧一阵大笑,笑的溪苏的脸色由红到黑,在发飙前夕两人才强憋着笑意,心里不住的想,别看少主平日平易近人年,惹火了小命难保。
溪苏也觉得自己睡的太久没了主子的架子了,要拿他们开刀,忽拍一下桌,“说,到底何事?”
“少主睡太久了,自然是不记得了。原先少主有意撮合两人的亲事,却不想发病耽搁了。前些日子溪风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离草提亲,离草说要等你醒来,让少主做决定,这不少主醒了她不好意思了啊。”舞文调侃着。
“我保准明日溪风公子定会来和少主提亲”,弄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来离草早已过了碧玉年华,若不是自己,与师兄的婚事也不会一拖再拖,先前本要为她置办婚礼的却因为两国交战又搁置了,溪苏一脸笑容,话语中带着欣喜。
“我们百草居至今还未办过喜事吧,平日里太过冷清了。”
“少主要给他们办婚事吗?”舞文问。
“嗯,我们百草居是该热闹热闹了,风驰雷鸣,命你们暗地里置办这事,务必办妥了,别让离草知道。若是她知道了,坏了事,你们就自己去思过崖领罚吧。”说完还不忘挑了下眉,询问面前的两人。
此话一出,风驰雷鸣迟疑了,觉得一阵冷风吹过,毕竟我们没置办过此类事,顶头又发话了。
“若不懂就请教山下的妇人,他们定会乐意的,倒是你们别一脸凶神恶煞的吓坏他们。人手不够的话将夜狼中闲着无事的拉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四人冒汗,活动筋骨也不该是做这事啊,况且七星殿日日有江湖人来挑战,怎会清闲呢,虽说如此还是领了蔷薇令退至门外。
不多时离草端着药进来,那浓郁的味道让溪苏皱眉,故作看书不想理会那碗药,离草搁下汤药,“体内的余毒还未清,药必须喝?”
溪苏抬头看她,这个陪着自己数年的人,已落的亭亭玉立,品貌端庄,倒有几分风姿卓绝,待人更是没得说,如此也好。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要落下了,再拖下去,怕师兄要恼我了。
离草看溪苏看的自己出神,唤了几声,逼着她喝下药,这才心满意足跪坐在她身边为她揉捏双腿,她醒了,那自然行走便是头等大事。离草希望她能早日站立行走。一旁的人看的心里忍不住的佩服,这少主少有如此乖巧听话的时候,世上只怕就这两人能让她如此。
不知道是睡的太久了,夜里溪苏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入夜,屋内微微有些响声,一会儿昏暗中有人抱着溪苏,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间,她往此人怀里缩去,“吵醒你了?”
“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浪子,敢如此大胆。”
“是吗,那溪儿不是很享受。”此时某人可是缩在景泽的怀里啊。
“老狐狸急急的找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一个月后,戴、庆两国派使者来结盟,让我们准备事宜,还有三哥家月前得了个小郡主叫景玉,要满月了,父皇知道你醒了,想到时要你也参加。”
“生拉,好快”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了吧!”
“孩子长的想谁?”溪苏转移话题,没有回答景泽家宴的事,她去还是不去。
“像涟汐多些,不过眼睛像三哥。如果不是你从中出力,只怕这个孩子也无法降生,来到这世间。”
“是吗,难得我也有这么伟大的时候。”
“呵呵呵,溪儿,等你身子好些,我去父皇那请旨,我们成亲吧。”
“怎么,泽哥哥等不及了?”
“是啊,我一直看着却不得吃,你说我好受吗。”将溪苏又搂紧些,“溪儿,家宴的时候,出席吧。”
“不去,我一个无名无份的人去做什么,何况还是残疾的人。”
“溪儿,怎么会无名无份呢,如果你这么在意,我明日就去找父皇,求他赐婚。”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你又何必逼我!”溪苏底下头。
“溪儿。”
溪苏不语,心中是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心里不舒服,便闹起别捏,翻个身,自顾自睡了,身边的人一声叹息,搂过里头闹脾气的人,静静的睡去。
翌日,景泽早早的就出门了,溪苏还在想昨晚的事,想着景玉满月自己去还是不去。
随风看着自己徒弟想事情想的出神,便几根金针刺进双腿的穴位中,溪苏被突来一阵疼痛感弄得大叫,连忙对师傅求饶,随风并未就此放过溪苏,命离草压着溪苏身子,又在溪苏腿上扎了几针。
溪苏顿时明白师傅这是是为自己活络胫骨,通血,但是那刺骨的疼痛一时难以忍受,死咬自己的嘴唇,一丝血腥蔓延在她的嘴边。舞文见状,递给她一条毛巾让她咬着来缓解下疼痛,额头上冒着汗,好一会才缓过神,“还好吗?”离草关心的问。
“没事”
“看来还要一段时日才能练习行走,感觉如何,还疼吗?”
毕竟是自己的徒弟,怎会不心疼,看到溪苏的笑容,稍稍放心些,推着溪苏到花园,“你的双腿已经有知觉了,行走是迟早的事,别太过急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吗?”
“师傅,瞧你说的,我怎么说也是医者,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们极力挽回我这条命,我自当要加倍珍惜,放心,我会听你的不会私下乱来的,如若你不放心,大可盯着我。”
俏皮的一笑,随风欣慰抚摸她的发,依旧是一身男装,“溪儿,等能行走之后,换女装吧!”
溪苏转头看着随风,这是第二个人和自己谈论着装的事,笑着点头,两人不再多言,只有那微微拂来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