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昏迷时间比上次要久得多,直到次日正午,赵景翊才悠悠转醒过来。
“殿下,您终于醒了。”陆顷见赵景翊醒来,面露喜色,急忙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赵景翊轻轻咳嗽两声,拒绝了陆顷的搀扶坐起身来,眼神中有些迷茫:“我记得我不是在月楼吗?怎么……”
“殿下又晕倒了。”陆顷叹气道:“我们请来了御医,但是御医也对殿下束手无策。”
“呵呵,又晕倒了吗?”赵景翊注意到床前桌上那一碗鸡汤,还有鸡汤下压着的一份药方。
“还是老样子,给公子开了一副市面上很平常的安神药方。”陆顷一摊手,抱怨道:“这些御医就这模样。”
“我身体什么异样都没有,他也不敢乱开药,只能弄一些常人喝了没害的保健药方,也是情理之中。”赵景翊掀开被子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陆顷将桌上的鸡汤端给赵景翊:“正好,小宁刚端来一碗汤,还热乎着呢,殿下快喝了吧。”
接过鸡汤,赵景翊轻轻吹了吹,小小喝了一口。感受着鸡汤的鲜味,赵景翊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小宁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那啥,殿下,这鸡汤不是宁宁熬的。”陆顷表情有些尴尬。
“哦?”赵景翊没反应过来。
“是宫中顾贵人送来的。”陆顷解释道。
“原来是顾姨。”赵景翊嘴角扬起一抹温馨的笑容:“她们已经来云京了吗?”
陆顷点点头:“几位贵人和皇后已经来云京数日了,不过陛下特地隐秘了她们的行踪。”
赵景翊点点头,双手端起碗大口将鸡汤喝完,接着将碗放置在桌上。
“也就是说,那两个丫头也来云京了吧。”
“是的,两位公主殿下,都已经抵达云京。今天早上薇公主还来过一趟。”陆顷道。
“她啊。”赵景翊感到几分头疼:“下次她再来就说我在养病不方便见客。”
“了解。”陆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除了赵景翊兄弟四人,赵青羲还有两个女儿和几个妾室,不过由于战乱的缘故一直没有将她们从苍州接过来,现在局势略微稳定,便立刻将赵家的女眷们接来了云京。
在几个兄弟中,赵景翊和赵景薇,也就是个陆顷所说的薇公主,关系最为密切。薇公主的生母顾烟一直对赵景翊关爱有加,那碗鸡汤正是顾烟派人送来的。
虽然赵青羲一直强调府内所有子女都平等,但由于顾烟的出身仅仅是一介侍女,赵景薇在府内也不怎么受待见,与赵景翊闹过几次别扭后,反而混到了一起。
不过,现在赵景翊一听到‘薇’这个字,就犯头疼。
但是,事情往往不会顺着赵景翊所想的发展。
木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华贵绣袍的女子走进房间。
“小宁啊,有什么事吗?”赵景翊的角度看不到该女子的声音,只得随口问道。
“哥哥,分开了这么久,连我的脚步声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
听到着熟悉的声音,赵景翊的动作楞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身子,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哼!”那女子缓步走到赵景翊身前,由于身高愿意只得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赵景翊不满道:“什么叫做,她再来就说我在养病不方便见客?”
“那啥……你听错了,对,你听错了。”赵景翊感觉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急忙解释道:“我没说你……不对,我说的不是……”
“好啦好啦,别解释了。”薇公主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我什么也没听到哟。”
“咳咳,薇薇你听我说。”赵景翊咳嗽了一声,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本正经道:“我错了。”
看着赵景翊一本正经认错的模样,赵景翊噗呲一声笑了,如春花绽放。
“好啦,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听到。”赵景薇拉了根椅子过来坐下,丝毫没有客人的模样,望着赵景翊道:“坐。”
赵景翊乖乖坐到床上。一旁的陆顷正准备站起来,却被赵景翊一把拉住,强行拖到自己的床上坐定。
现在的场景是,两个大男人坐在床边,噤若寒蝉。而他们对面,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绣袍女孩儿悠然自得地坐着。
赵青羲的四个儿子里,除去最近才崭露头角的赵景翊,最优秀的是应该属赵景央,但若加上赵青羲的两个女儿,那么赵景央可算不上什么了。
一年前,赵青羲为什么敢带着安西王府所有的兵力和将领东进,而将自己所有的羁绊,赵府所有的女眷留在苍州?因为苍州有个人,只要她在,西域诸国就不敢有轻举妄动。
比起前线战场,西域深处的苍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可以以一己之力镇住西域诸国的,就是被西域称作‘夜罗刹’的赵景薇,薇公主。
别看赵景薇现在才十五岁,但早在三年前,她十二岁的时候,就以一场苍州保卫战奠定了自己的威名。
赵青羲和大部队中了调虎离山之际,在五百里外和强国乌桓对垒,而其余诸国组成联军两万余人,向苍州发起进攻。
那时的苍州仅仅有一千余城防兵力。
是的,以一千兵力大破两万余人,并且己方几乎毫发无损。
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胜,正是出自于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手中。
那次,赵景翊隐藏身份被赵青羲带去打乌桓了,并未看到这惊天一战,但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意外。毕竟,他对赵景薇太过了解了,如果这一战输了,或许他才要惊讶。
不过这件事也有个小插曲,赵景翊偷偷跑去和赵青羲一起打乌桓了。苍州被兵临城下之际,他的三个哥哥披甲上战场,却到处找不到赵景翊,都以为他惧战自己躲起来了,此战结束后赵景翊可被嘲讽了几个月。
赵景翊自认,不管是战术还是战略,又或者什么技巧,他都不如自己这个妹妹。甚至如果打起来,从小从军的自己或许都不是妹妹的对手。
赵景薇就像一个迷一样,虽然在安西王府有着清晰的成长记录和生辰年月,但那身本事,却好似天生的一般,从何而来根本无从得知。
不过赵景薇的威名也仅限于西域和安西王府,至少现在云京的百姓们对这个‘夜罗刹’没有丝毫印象。
“那个,可不可以问个问题……”赵景翊率先开口问道。
“你是想问我怎么进来的?”赵景薇撇了赵景翊一眼:“我走进来的呀。”
“额……”赵景翊好像知道了什么,心中默默替今天站岗的几个弟兄默哀。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赵景翊猜的没错,今天站岗的两个侍卫,现在正在药堂待着。
沉默了良久,赵景翊再次开口道:“薇薇,欢迎来到云京。”
赵景薇面色凝重地盯着赵景翊的脸看了一阵,叹气道:“我的哥哟,能别尬聊吗?”
“尬聊?什么意思?”赵景翊没反应过来。
“就是尴尬地聊天!”赵景薇没好气道:“伤怎么样了?”
“我没伤……”赵景翊弱弱道。
赵景薇冷声道:“那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还连着两次?”赵景薇冷声道。
“这个……”赵景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另外同样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赵景薇会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听说一月前的江遥攻城战中,你身先士卒,立了大功。是那时留下的伤?”赵景薇问道。
虽然看着赵景薇一脸不屑的表情,但赵景翊还是从赵景薇目光中捕捉到了关切,顿时心里一暖:“或许是那时受了伤,不过我没发现吧。你看,我现在身体好的很,要有战事,马上就能提刀上战场呢。”
“但愿如此!”赵景薇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良久,赵景翊问道:“苍州这些月来,还好吧。”
“好着呢,听说安西王走了,那些小国什么动静也没有,白费了我一番设计。乌桓竟然还派来使臣带来了些金银财宝,不过我没有收。嘿嘿,如果受了他们的东西,以后还怎么打他们?”赵景薇道。
果然,和以前一样。
赵景翊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角度,自从来云京以后,他不知多久没有露出这种笑容了。
“小宁还好吧?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她。”赵景薇问道。
“她还好。”赵景翊说着,戳了戳一旁的陆顷:“小宁没在府里吗?”
“小宁姐买东西去了。”陆顷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多余的字一个也没有说。可见赵景薇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瞧你们一个个那模样。”赵景薇嫌弃道:“我给你们说,从我踏入云京的第一步,我就打算做出一些改变了。”
赵景翊和陆顷一愣,异口同声道:“别!”
“嗯?”赵景薇皱起了眉头。
“不是……你每次改变都让我们有些,害怕……”陆顷弱弱道。
“你们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我好伤心……”赵景薇装作落泪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景翊。
赵景翊脸色一沉,随手在陆顷肩上拍了一下:“怎么说话呢,薇薇要改变,是好事!薇薇,你不管怎么样,我都……”说到这里,赵景翊停住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得了吧你,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恐怕比陆顷还要无礼一些。”赵景薇骄哼一声:“本来也没指望你们两相信。”
赵景翊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