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并没想到，这么快便可以展开复仇，那时我还在思索着战术，训练着勇士。”雪凰说到这里，眼神中有些感激。
见雪凰如此神态，赵景翊自然猜出了雪凰的意图，轻笑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也只不过各有各的目的，攻占嘎布丹对于你来说是复仇的第一步，对于我来说，也是平定此次狼灾的途经。”
“目的不重要，结果最重要。”雪凰认真地看着赵景翊：“你帮助你雪狼，你就是雪狼的朋友。对于朋友，雪狼永远都会用奶酒和鲜肉迎接。”说罢，她对着赵景翊行了个中原的礼节，姿势不太标准，但很是认真。
见雪凰这般表现，赵景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还了一礼：“此番大捷，王女的功劳也不可泯灭，赵某可不敢贪功。”
雪凰微微一笑：“四太子谦虚了，四太子之领兵能力，让我惊叹不已。
赵景翊是第一次见雪凰漏出笑容，在他印象里，雪凰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倒不是说没有表情，只是一直脸上都被严肃所占据，她背后的压力不允许她漏出笑容。
这次突然见雪凰微笑，赵景翊才注意到了雪凰的容貌，是一种中原的柔美和草原的狂野相结合的美，不显得一丝突兀，将两者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既有中原女子如水的温柔，也有草原女子的狂放。而完美无瑕的身材更是将这副容貌承托得淋漓尽致，此刻雪凰俏生生地站在原地，脸上微红，不由得让赵景翊生起了几分异样的念头。
若是换做一个不知雪凰实力的公子，恐怕有可能迷恋上这样一位美人，但赵景翊对雪凰的实力很是了解。虽然他无法将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雪凰与此刻的雪凰相比，但他还是喜欢谨慎一些。
还不等赵景翊回过神来，雪凰便开口问道：“不知以四太子之兵术，在中原能排几何？”
“末流罢了。”听见雪凰的疑问，赵景翊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师父方笑的脸庞，他微微叹了口气：“比起一些前辈，我这些末流之术，根本不算什么。”
“末流吗？”雪凰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这是谦虚吗？你们中原人很喜欢谦虚。”
赵景翊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谦虚，有些吧。
他注意到了雪凰脸上，竟然涂抹了些许胭脂。
以他印象里的雪凰，是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配合雪凰别扭的动作，赵景翊已经将雪凰的目的猜的七七八八了。
不管是中原还是北境，女子的地位一直都是低于男性的。雪凰统领整个雪狼部族数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甚至她也渐渐开始力不从心，这个时候，雪狼族迫切地需要一位领导者。
在雪凰看来，赵景翊符合她心目中对于这个领导者的一切要求。
是故，要将他留下来。
而留下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雪凰知道，如果他与赵景翊结婚，先不论赵景翊背后偌大的云秦国，就但论赵景翊年纪轻轻就展露出的天赋，绝对能将雪狼族带向一个高峰。
虽然草原狼族崇尚力量，女子都喜欢高大强壮的男子，但英俊的男子谁不喜欢？赵景翊英俊的相貌加上出众的谋略和武力也对女生非常有吸引力。
加之赵景翊性格仁厚，不喜杀戮，待人温润。
雪凰便动了些心思。
在她看来，赵景翊身为云秦皇四子，自然无缘皇位，以后估计也是落得异地封王的下场。倒不如提前将其拉到自己身边。
在长子继承上，草原和中原其余诸国都是一致的，家业、国业都是由长子继承。
唯有云秦一国，是能者继承。
“夜快深了，陪我走走，好吗？”雪凰撩了撩白色的发丝，带着几分困倦。
赵景翊愣了一下，还是没忍心拒绝：“好。”
……
嘎布丹城外的一处山丘上，赵景翊跳下战马，将其在一旁的树木上拴好，接着走向不远处的雪凰。
雪凰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注视着前方，也就是嘎布丹。夜晚的嘎布丹有许些落魄，仅有内城残留着一些灯火。那都是游骑们从中原带过去的习惯。狼族人讲究日落而息，夜晚是休息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点燃灯火，通宵而作。这在他们看来，是违背天神意志的事情。
“王女。”赵景翊轻声呼唤了一声雪凰，看着她不算高大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一丝孤单。
是啊，就这样一个女子，挑起了整个雪狼部族的担子，还有复仇、复国……
她背负得太多了。
“夜有些深了。按中原的时辰，应该接近子时了吧。”她抬头望向月空，一弯上弦月高悬。
赵景翊点点头：“是了。草原人都喜欢日落而息，王女却似乎不是那模样。”
“日落而息，我也想。”雪凰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我做不到。”
想想也是，作为雪狼族的领袖，雪凰背负着雪狼族的一切，怎么可能能够过上日落而息的生活？
“是赵某冒昧了。”赵景翊想明白了其中细枝末节，带着歉意道。
“你一直惊叹于我的绝强实力，是否有过疑惑，似我这般的弱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雪凰轻轻问道。此刻的她仍旧穿着那身绣袍，就纤细的背影来看，任何人都不会将眼前这个佳人与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女将军当做一个人。
“不是说是血脉天赋吗？”赵景翊回道。
“不全是。”雪凰摇摇头，叹了口气：“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赵景翊点了点头，微微抱拳道：“洗耳恭听。”
“十五年前，一支月苍的莫姓落魄贵族穿过草原腹地，来到雪狼的领地，那时的雪狼，还不是一个强大的王庭，完全比不上当时最强的天火、天鹰两大王庭。
“当时的雪狼王，也就是我父王接纳了他们，并且开始从他们那里学习中原的礼制、战术、战略等等。凭借着这些，我雪狼王庭在数年时间内一跃而起，隐隐之间成为能和天火、天鹰相提并论的强大王庭。
“我的母亲，便是来自那支贵族。”雪凰言简意赅。
赵景翊听到雪凰的话语，心里略微震惊，十五年前，正是武帝第一次伐月苍的时候，这一战，将月苍数十万大军打残，更是侵蚀了月苍近三层的土地，为之后的灭国之战打下了伏笔。
那支莫姓贵族，多半就是受到伐月之战的影响而北上逃离的。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作为莫氏后人的雪凰，赵景翊是不会说出口的。
“我雪狼皇族一族，得天神之祝福，每位皇族子弟皆有远超普通人的气力。而这些皇族子弟中，又会有个别拥有着至强的气力，冠绝所有皇族子弟。”雪凰平静道：“这些人被称为神子，而我便是一位神子。”
“按理说，神子极难出现，或许几代人都不会出现一个神子，但神子一旦出现，就一定会称为王位候选，什么的长幼，在神子这样的身份前就根本不值一提。
“我若是男儿身自然也好了，但可惜我是女儿身。在那些人眼里，就算你贵为神子，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够成为王位继承人？我的出生直接剥夺了我的几个哥哥的王位继承权，而也是从我出生开始，围绕着我的阴谋就层出不穷。”说到这里，雪凰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伤感：“幸好父王以及母妃以及母妃的族人对我极好，舅舅更是对我倾囊而授，将一身本事全数传给了我。据他所说，在中原他还是小有名气，一般中原人应该都知道他。”说到这里，雪凰笑着摇了摇头。
“你舅舅？”赵景翊疑问道。
“他叫做莫灵玉。”
“莫灵玉！”听到这个名字，赵景翊下意识张大了嘴。
他自然对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在西域的时候，经常能够在和父皇赵青羲的交流中听到这个名字。
赵青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生子当如莫灵玉，养女应如锦华姬。
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莫灵玉的评价。
而这莫灵玉是何许人也？当年月苍国镇守镇天关的大将是也，被誉为燕昊第一将，所镇守的镇天关，从来没有被云秦攻破过。
赵青羲年轻时候，曾经多次与莫灵玉对阵，但总是输多赢少。一直到十五年前武帝御驾亲征，运用离间计让月苍皇将莫灵玉调离镇天关，这才将镇天关吃下。
当世豪杰中，莫灵玉绝对能算前三甲。
就连赵青羲这般天纵奇才，都得败在莫灵玉手中，由此可见莫灵玉之强悍。
更恐怖的是，莫灵玉不仅谋略无双，战力更是以一当千，当年武举之时，以一己之力压下其余选手，独夺桂冠，可谓是名动中原。
之时莫灵玉受到月苍皇猜忌之后就下落不明了，现在看来，竟然是北上去了草原。
而眼前这雪凰，竟然是莫灵玉的侄女，那雪凰这无双的实力，也就说得过去了。
既有雪狼王庭的血脉神力，又有莫灵玉这般豪杰的教导，雪凰不强，那肯定说不过去了。
“那，你舅舅现在……”赵景翊试探着问道。如果莫灵玉如今还存留于世，那么一定要尽全力拉拢，再不济，也不能让他回归月苍。
现在的月苍与之前的月苍已经完全不用了，之前的月苍在武帝的灭国之战中早已经灰飞烟灭。现在的月苍是曾经的云秦将领徐商打着月苍的旗号重建的，趁着云秦最危急的时刻，连同子秋反咬了云秦一口。
云秦现在国力还未恢复，若是让月苍得了这样一位名将，恐怕镇天关的压力将会是巨大的。没人比曾经镇守过镇天关的莫灵玉更了解这座关卡要塞，而镇天关是现在唯一制衡月苍的存在。
“五年前，与父王一同战死了。”雪凰淡淡道。
“对不起。”赵景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默默道歉。
“没什么。按他们所说，战士的宿命就是战死在沙场上。”雪凰微微昂首看向夜空：“这是他们的最好的结局。”
“战士的宿命吗？”赵景翊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父皇赵青羲听了这样的话语会如何想。
“你呢？”雪凰转头看向赵景翊：“云秦似乎经历了浩劫，而你又不像是宫廷出身的孩子，你的故事，我想听。”
“我的故事吗？”赵景翊看向雪凰的俊美的脸庞，陷入了回忆：“我是在西域长大的，那里只有漫天的黄沙……”
上弦月如钩，四周不见灯火，只有风抚过草原的沙沙声。
一男一女，就坐在这座山丘上，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画面，很是唯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