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来客
送别了传令太监后，赵景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让小宁准备热水去了。在北境呆了半年多，是时候放松放松了。他躺在床上歇息着，脑中回想着白天时与赵景薇等人的会议，不知不觉中，睡意涌起，就这样和衣睡下了。
小宁烧好水，正准备来喊赵景翊去洗澡，却发现赵景翊已经睡着，便悉心给赵景翊盖上被子便离开了。
她知道赵景翊已经很累了，于是没有去打搅他。
让他睡个好觉吧。
……
“哟，你还知道回来。”赵青羲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孔，眼里带着几分喜悦，不过并没表现出来。
他面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中年人身上的锦袍被肥肉撑得鼓鼓地，但身高并不高，看起来像是一个会走路的球，有几分滑稽。甚至脸上本该有的皱纹都被肥肉撑没了，一双小眼睛爆发着精光，一副红光满面的模样。
他叫做吴晓，身份是锦国富商。
锦国自古以来都是商贸繁荣之地，此国之商道的地位相当于云秦之军道的地位，如果是云秦以武立国，那锦国就是以商立国，哪怕称之为中原最富庶的国家也不为过。
而吴晓出身的吴氏世代为商，代代都站在锦国商业的巅峰，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吴晓又是这一代吴氏的族长，更是一名极其有才能的商人，在他的带领下，吴氏商会隐隐之间已经凌驾于锦国四大商会之首，甚至有好事者称他为吴半城，意思自然是，他拥有的财产足够买下半个锦国帝都临州城。
这样一位人物来到了云秦，自然引起了赵青羲的注意。但接见他，还是因为一些旧情。
“话说，我们俩也有快二十年没见了吧。”吴晓笑道。他说起话来，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记得上一次是朕找你，还是为了婉儿的事情。”赵青羲回忆道，有些感慨。
“是啊，时间飞逝二十年，如今的你我，都不是当年的你我，现在你贵为云秦的帝皇，而我也从商做出了几分成就。”
“岂止是几分成就？吴半城的名号哪怕是在云秦也挺响亮的。”赵青羲打趣道。
在会见吴晓之时，他已经遣散了御书房内大部分侍从宫女，只留下大内总管齐寸在身边。
他可不想让凡俗礼节打扰到自己与老友相见。
吴晓对赵青羲了解甚深，两人年轻时还一起同游过江山，谈论过天下，也称得上是至交，自然不会客套。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想当年在飞仙湖畔还约好一起同游南海，可惜之后你便回了云京，再然后就去了西域，转眼就二十年了。”
“是啊。”赵青羲感慨一声：“若不是当年父皇病极，大哥也不会这么着急将朕唤回云京。至于西域……唉，不说了。”
吴晓自然听出了赵青羲话语中的无奈，也没有继续问，反而笑道：“如今这结果也不算太差，至少你年轻时的壮志实现了。”
“朕宁可不要这个王位，也不愿云秦出现一次这样的浩劫。可惜大哥英年早逝，子嗣又全数凋零，若不是为了云秦百姓，朕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吴晓，你知道朕的性格的。”赵青羲的表情有些落寞。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吧，看向未来才是最终要的。”吴晓安慰道。
“嗯，话说你这次来云京，不会只是想和朕叙个旧吧？”赵青羲开口问道。
“的确，我这次是有目的前来的。”吴晓点头道。
“是景薇透露给你的消息吧？”赵青羲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景薇？可是薇公主？”吴晓恍然大悟：“原来四月芳菲是薇公主……原来如此。”
“四月芳菲吗？这个名字可挺好的。”赵青羲轻笑一声：“西域都叫她夜之罗刹。”
“夜之罗刹？罗刹这个称号倒也名副其实。”吴晓点点头。
赵青羲继续开口道：“有一点朕要叮嘱你一下。别透露太多了，特别是关于婉儿的事情。”
“这是为何？”吴晓微微皱眉。
“为何？”赵青羲眼神中有几分唏嘘：“应该是不想让他被上一代人的事情所困扰吧。你知道，婉儿的事情在云秦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
吴晓为难道：“那，那个家族呢？”
赵青羲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孩子马上要去江遥，有些事情也是瞒不住的。但你别讲得太多了。”
见状，吴晓点点头，然后一口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今天你就别出宫了，就在云天宫里陪朕叙叙旧，等晚上朕派御厨整一个晚宴，让你尝尝我们云秦的味道……”
……
等赵景翊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了。
一觉睡了一天两夜，足以证明赵景翊前几个月的劳累。
醒来后，赵景翊并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些东西。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一位女子成了亲，这位女子容貌模糊，似乎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定然也不是雪凰。记得在梦中，与那位女子各种你侬我侬，而画面定格在揭开红盖头的一刹那。
梦醒了。
“那，到底是谁？”赵景翊睁着眼睛，拼命回忆着。
可梦在人醒后，往往会迅速遗忘，此时的赵景翊已经忘掉了梦中大部分的内容。
等他翻身起床后，脑海中便只剩那一区空灵独奏了。
起床后，赵景翊洗了个澡，刚回卧室，便听闻有贵客上门，连忙换好衣物来到正堂。
从赵景翊进驻这个府邸以来，正堂几乎没有使用过，但小宁每天都派遣仆从打扫卫生，倒也干净。只是赵景翊在自己的府邸里差点走迷路了，还好碰见在后院闲逛的荆祁，这才被带到正堂去。
等他抵达正堂的时候，客人早已经在哪里坐好了。
当看到这位贵客的时候，赵景翊可是被吓了一跳。眼前这哪儿是个人，明明是座肉山。看着来客庞大的身躯，赵景翊不由得为那把椅子捏了把汗，他似乎已经听见椅子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了。
小宁此刻站在客人身边有说有笑，作为府邸里的总管，赵景翊不在的时候，小宁最大。
见赵景翊步入正堂，小宁连忙介绍道：“吴大师，这位就是府邸的主人，北境王赵景翊。四殿下，这位客人名叫吴晓，是一名商人兼画师。”
“四皇子，初次见面，可别怪老夫冒昧了。”吴晓满脸笑容地对着赵景翊拱了拱手：“江湖人给了老夫一个称号，叫做画绝。”
赵景翊本来听到小宁的介绍时，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听到画绝两个字时，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与赵景薇、沐云晨交谈这么多次，怎么会不知道‘画绝’这两个字的含义？同一时间，赵景翊突然想起西域的时候，安西王府中挂着很多画，落款清一色都是‘吴晓’二字，而赵景翊也问过父亲这吴晓是谁，得到的答案是一位至交。
想到这里，赵景翊连忙拱手道：“小侄见过吴叔叔，对于吴叔叔小侄是久仰已久了，此番相见，可谓幸哉。”
“你认识老夫？”吴晓眯着眼睛问道。
“父皇曾经多次提起过。”赵景翊笑道，转身走到主位坐下。
“是吗？陛下还谈过老夫的吗。”吴晓笑了一声，并没有在意：“说起来，四殿下年幼时，老夫还见过一面呢，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吴叔叔见过小侄？”赵景翊有些好奇，自他记事以来，就是在西域了。他是在西域长大的，而这位中原的画绝却说曾经见过他。
“是啊，不仅见过，还抱过你呢，哈哈，那时你刚出生没多久，肯定没有印象了。”吴晓笑道。
“啊？是吗？小侄已经记不太清了……”赵景翊面带惊奇，想不到竟然是一位故人。
“记得那时还是你母亲……”吴晓感慨道，但突然就停了下来，表情一下子沉住了。
“我母亲？”赵景翊脸色一惊，连忙问道：“吴叔叔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吴晓摇摇头：“是老夫多嘴了。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就说一下吧，之所以你父皇百般阻挠你获得消息，是有苦衷的。”
“苦衷？”赵景翊皱起了眉头。
“因为令堂的身份，在云秦始终不是光明正大的。”吴晓叹了口气：“若四殿下还想继续深究，自行去吧，老夫能说的就这么多。”
“是小侄冒昧了。”赵景翊对着吴晓拱手道。他眼中闪缩着几分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
犹豫了一下，赵景翊还是开口问道：“不知我母亲……现在在何方？”
吴晓摇摇头：“老夫不知道。也别去问你父皇，他也不知道。”
“那……”赵景翊咬着牙，犹豫了一下，再次问道：“那她还在人间吗？”
听到这句话，吴晓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正欲开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半晌，他长叹一口气，怅然道：“老夫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