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西风眸中尽是疑惑地看着絮絮叨叨的星冉,已经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了。
星冉可能絮叨得太投入了,被他这么一打断,才愕然地看着他们,一停下来便就不知自己絮叨忧怨到了何处,一刹那世界竟是出奇得安静了。
她看看欲言又止的西风,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东篱,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失态,尤其是想着她还是个族主,更加觉得自己真是让人有些不可理喻。缓缓地低下头,轻舒一口气,保持一下心平气和,好吗?冉冉。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一阵静寄,空气中弥漫的这种冷场的尴尬让星冉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便就先佯装着动笔批一会儿折子,折子上的字浮现在眼前,可就是读不进心里。她尽力地让自己专注些,可是每每当她这样告诉自己时,她就更难以专注。对于一个无法专注的自己,她还是很恼火的,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无数遍。自己对自己,软硬皆不吃了。
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笔,从桌前站起身来,看了看他们,心里一阵纳闷:他们居然可以这么专注?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念一想:刚才发生什么了?我的怨天尤人?他们听见了吗?难道他们没听见?还是说他们觉得这根本就是件不值得被再次提起的小事,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星冉又仔细地看了看他们: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他们都未曾注意到我已经站起来了。她的话在喉咙中犹豫了良久才终于吐出,可是事发突然,他吐出的话是她自己之前都没想到的。
“西风,东篱!”起初那卡在喉咙眼的声音,似乎连她自己都未曾听到。看着他们没反应,她提高了音调,一拍桌子,大声叫道,“东篱、西风!”
他们抬头应了声“在”,缓缓起身。
“那个,我们商量一下吧!晚上二长老请我去吃饭,他到底有何意图啊?”星冉语气缓和地问道。
东篱和西风相视:“折子上以主人日夜操劳为由,欲为主人庆生,邀主人前去同他们提前预备一下,按理说,也不像是件坏事的。二长老主办,那个算得上是很给主人面子的了。”
“是啊,主人,你忘了,上次三长老不是来夸过你的吗?三位长老中就属二长老对主人不是太肯定,也许他是想借机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以稳固星族上下臣民之心啊!”
他们给星冉分析道,星冉听得半信半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推脱不了了,那就去吧,好坏都是要去的!”
星冉只是带着东篱、西风来到了李府。二长老此次也还真是挺给星冉面子的,亲自携着家眷出来相迎,让星冉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比起第一次来的时候人家连面都没太让她见。
席间,不仅有李府的人,还有几个族堂中的官员,二长老对着星冉客客气气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怠慢,马屁从宴会开始拍到了结束。
不过呢,你别说,有些话听起来还真是舒服。一般人来说,夸你的话和骂你的话自然是夸你的话更让你想听,人的本性吧,喜欢听好话。
“族主大人,一代巾帼,深得民心便就是很好的证明啊!”
“星冉族主,年纪不大,韧性却是极强,星族历史上可是很少有哪位族主做到像您这样昼忙也不寐的啊!”
“是啊,族主大人若是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不出十年,我星族也定然不会再落其他族灵,一直处于为人所制的被动之态。”
“星族族主确是我星族史无前例第一位女族主啊!”
“张大人,是第二位!”有人提醒了一下,众人一阵哄笑,拍马屁拍到马肚上来了,不过那也就当个笑话听了听。
星冉极少说话,既然害怕说错话,那便就少说话为好。她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听着他们的一句句,自然也清楚不过就是些阿谀奉承之语,她再努力也沾染不到那种境界的。但是听着别人说自己好,她还是小小开心了一下。
其实并不一定你非要把她吹嘘得有多厉害,她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尊重,一份确确实实的尊重,努力的人是需要这样的一丝慰籍的,哪怕是一点点,都能给她多一点点的信心的。
二长老自然不需要他们这番刻意,他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星冉的反应。星冉是个敏感的人,她的余光也是注意到了他的隐秘目光,感觉就像是他在故意试探自己一样。
沉浸在甜言蜜语中,她也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了的。心中默默闪现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让我开心一下?虚荣也罢,一刻可好?暂失理性,片刻可好?
“星冉,我记得再过几日便就是你的生辰了!”二长老直入主题。
“牢伯父记念了,是三日后!”星冉微笑着回道,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星冉的生辰的,隐约听人提起过。
“星冉你现在是星族族主,族主大人的生辰自然不可太过简陋,去年是被事情耽搁了,你又觉得事务繁多,便就没有举办,今年可是该补上,我们的族主排场自然是不能小的。”二长老道。
星冉余光同东篱西风看去,不过余光也瞅不到脑袋后面啊!就只能先应着了,“有劳李伯父费心了!”
最后以在坐诸人一齐敬了星冉一杯,从而落幕。
“主人,你没什么酒量的吧?”西风回来后问道。
“废话,我从小到大还没怎么喝过酒的呢!”星冉道。
“三两杯如何?”东篱又问道。
“不知道啊,要不回去试一下!”星冉笑道。
“若是举办宴会的话,主人必须要应的酒自然不会是三杯以下的。”东篱道。
“是啊,那还真是个问题,人家敬你,你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的,不过你若是应了,喝醉了撒酒疯怎么办啊?”星冉喃喃道。
东篱和西风一听都笑了,比之前正常多了吧,虽说还是爱胡思乱想的。
“你们笑什么?”
“主人醉了不要紧,有人醉就没什么的,若是没人醉,就主人一个人醉了,那才就是让人笑了。不过主人快醉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声称自己醉了从而抱歉,先行离场的啊!”西风道。
“哦,这样啊。”星冉点点头,“其实也没我想象中那么难的吧,的确是比批折子劳心劳神来的舒服。”
“主人,良药苦口利于病,”东篱先道。
“忠言逆耳利于行哦!”西风接道。
星冉急了:“喝药和说话还真不一样,我赞同前面那句,反驳后面那句!”
东篱和西风相视,静静地听着星冉你的所谓反驳。
“有些所谓忠言说出来真的很打击人的自信心的,喝苦药是可以达到让病好起来的效果,但是有些话听起来真的太打击人了,你怎么能保证别人听了这些‘忠言’就能茅塞顿开,分分钟改掉这些的呢?有些真的是改变不了的,真的有的,你可以改变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性格吗?当然或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要付出的代价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吗?有些‘忠言’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清楚的,藏在自己心里还是可以默默的,可是摆到了明面上,真的可能是会让人觉得无地自容的。”星冉说得慷慨激昂。
“可是主人,有些事情你自己默默注意着的效果的确是没有在外人的目光监督下的效果好的。”西风道。
“主人,你所理解的‘忠言’似乎不是原本的‘忠言’之意!”东篱道。
星冉扭头看了看他们,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我的是在特定的场景特定的人身上的,是很小一部分的,是不能以偏概全,但是确确实实是存在的。算了,不跟你们争了,一个例外而已,真理还是真理吧!”
“主人,是不太喜欢听真话的吗?”
“诶诶诶,”星冉又激动了,“不是啊,我不是说不喜欢听真话,只是不喜欢听那些太打击人的话,那些只注重效果的话。他们就只看一个结果,根本就不注重其他,你的艰辛和努力仿佛只有在成功的前提下才能被人所熟知,否则便是一拳否定。”
“这不是两件事的吗?”东篱和西风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会懂的!”星冉抬头看看天轻笑。那些不堪言的疼痛,经历过的人会懂,所以星冉懂逸觞,逸觞知星冉,仅仅是逸觞和星冉,旁人终究是旁人的。
“主人,那你是想让我们说真话还是不想啊?”西风问道。
星冉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略有深意地浅浅一笑,自顾自走上前去。
“还是不说话的好!”东篱看了西风一眼,跟了上去。
“喂,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的吗?”
“走了!”
星冉走在前面,眼角带着微笑,抬头看看星空,再低头看看星光映在脚下的黑影,轻轻伸手,星星的余晖洒在手掌之上。她把他捧在手里,知她懂她的星光,仿若就是逸觞,他正陪在她身旁,陪他她相行谐谈,陪她相谈甚欢。
东篱停在了她的身后,远远地看着星光下那个满脸满眼都是笑意的少女,她似乎从来都和那个“族主大人”的称呼不太相搭,从未曾相搭过,她还是她,她还只是那个名为星冉的星冉的,不像个小主,更不像个族主,就只像是一个爱做梦的小姑娘,笑靥如花。
是啊,她爱做梦的,她很爱做梦的,因为梦中有一个懂她知她的人啊,因为梦中有一个她爱的人啊,因为梦中有一份超乎于自身了的喜欢啊,因为梦中有满天星和一个动人的名字―逸觞啊!
她喜笑宴宴地走在回府的路上,一想到还可以去那个秘密林子,更是洋溢着满心的欢喜。没人知道她在开心些什么的,他们自然是更不会知道的。
“喂,喂!”西风的手在东篱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东篱不慌不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没什么!”
“没什么?”西风笑了,“看星星?看夜景?还是看主人啊?”
“走了,主人都走远了!”东篱看着远远前行的主人,对着西风没好气道。
西风把手搭在东篱的肩上,随同着东篱的目光一齐投向了星冉的背影。“东篱,你觉得主人好看吗?”
东篱不语。
“那你觉得主人和咱们紫鸢灵主谁好看?”
东篱不语。
“你听说了吗?紫鸢灵主不见了!”
东篱看向他:“你说什么?”
“咱们谷主夫人不见了!”西风重复了一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有人传说是,谷主大人生了一场重病,紫鸢灵主独揽大权,后来谷主大人好起来了,忌惮于紫鸢灵主,从而…”
“从而怎么了?”
“从而有了杀心!”西风轻声道。
“怎么可能?”
“你忘了以前的蓝延骥老谷主的事情了?后来林庭圣母也是独揽大权,老谷主死得也蹊跷,这也是以前的前辈告诉我的,不少人都知道的。当然这也都是传闻,谷主大人没在人前提过这件事,也是十分忌讳蓝灵使提起这件事的。”
“那小少谷主呢?”
“不过据说,谷主大人对小少谷主还是很好的,还有星睿少主。”
“咱们如今身在星族,蓝灵谷之事你还是少去探听得为妙,被谷主大人知道了,你我也就等不到三年了!”
“我是想告诉你,谷主大人对星睿少主好那该是主人的缘故。若非是因为主人,依着谷主大人的性子,这星族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还有我们,本该是死罪,可他放任我们在主人身边帮她、助她,也是别有深意的。东篱,咱们还是有希望活着的,我劝你一句,别多想些什么全然不可能的事!”
“蓝灵使何时怕过死了?”东篱反问着他。
“蓝灵使不怕死是因为他们在世上没有太多的牵挂,一旦有了牵挂,便就会怕了的!一旦有了感情,便就会觉得活着有多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