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火光慢慢熄灭了,清晨之时只剩下了一堆灰烬,阳光灿烂地照了进来,对于刚醒的人自然有些刺眼。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微微动了下,才发现自己竟是到了他的怀中,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他们算是睡过了?星冉有些胆战心惊地想着。
“醒了?”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星冉不作声,想着肯定是方才那一睁眼的轻微动作触动到了他。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坐起身来,吓得她又闭上了眼睛。他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自己的衣冠,依旧是神采奕奕。星然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也坐起身来。
“衣服!”逸觞从支架上拿过,笑着递给了她,她速速地穿好,站了起来。
“头发!”逸觞提醒道。
“我的发带?”星冉想起来了是他拿走的。
“我帮你系上!”他轻笑道。
洞口处还嘀嗒嘀嗒地有水珠落下,阳光照射其上,晶莹剔透的。两人沿着那条不知名的路下了山去,似这清晨的山林一般寂静。
“该送你回去了!”
“哦!要追上星瀚依依吗?”
他一个口哨,不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不着急,他们会等你。”
星冉上前摸着马儿,看着它乖顺的样子,笑了:“我见过,溪溪也有一匹马,很有灵性的,跟个能听懂人话一样,她第一次带我去蓝灵谷的时候就骑的那一匹。”
“这匹如何?”
“我不会看好坏,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人有一匹专属坐骑,还是活的,可以玩可以用,是件挺好的事,”
“蓝灵谷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带有灵性的,梓溪灵主有一匹有灵性的马也不足为奇的!这匹马虽没有你说的那般有灵性,却也是性子灵巧,投缘之人易驯服的。它伴我多年,战场上未用过,战场以外之事皆有它在的,云灯之约前我去的各族便就是携它一人一马。”逸觞牵着它的缰绳。
“看上去挺乖顺的!”
“那只是看上去,主人在旁,自然要听话的了。”
“我也想要一匹,等我学会了,我让溪溪从蓝灵谷给我挑一匹。”
“等你学会了,我把这匹马送给你!”
“真的?”
“真的。”
“你舍得?”
“舍得!”
“那你现在教我,我要是学会了的话,可就把它骑走了!”星冉笑嘻嘻道。
“只要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
“现在教我吧!”
“好,那先自己上马看看!”
“怎么上啊?”
“站在马左侧肩膀前,面向斜后方,左手将缰绳与马鬃并在一起抓住,在上马的过程中固定身体。”
逸觞一边说着,星冉一边做着。
“右手抓过马镫,同时高抬左脚纫镫。右脚点地起跳,同时左腿蹬住马镫,转体上马。”
星冉的腿刚伸过去,就有些颤抖,但好歹也算是坐上去了。
“轻轻坐下,不要一屁股压在马腰上,这样的话,马儿会知道你不会骑马而欺负你的。”逸觞笑道,“要端坐马背,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我害怕。”星冉的腰微微弯着,不敢挺直,马儿向前走了几步,让星冉措手不及地摇摇晃晃,她大惊地叫了起来,“啊?!它动了,它动了。”
“坐直了,你不坐直,它还会继续动的。还有,不要叫,你越叫它就越知道你害怕的,再害怕也要做出一种不害怕的假象,首先你要让它相信啊!”逸觞笑着拍了拍马头。
星冉慢慢僵直了整个身子,自以为有力地拉着缰绳。故作了一种不怕的姿态,它也的确消停了下来,不再那么欺负人了。
“慢慢拉动缰绳!”
“噢!”星冉慢慢拉了拉。
“使劲!”
“哦!”星冉又拉了几下,马儿向前慢慢走了几步,星冉看着逸觞,笑了笑。
“继续!”逸觞也上了马,“加大力度。”
星冉又晃了晃,它竞不给面子地不动了,又使劲一拉。
“轻踢马肚!”
“哦!”星冉的腿轻轻踢了踢,见它终于向前迈了几步,一激动又用力踢了几下!”
马儿的速度一加快,她的身体不稳一个后倾。逸觞伸手握住了她拿着缰绳的手,往后拉拽着缰绳,马儿才停了下来,他又以一个刚好的力度助她控制好速度。
“这马可没有我们那里的自行车好学。”
“会什么了,什么就简单了。”
“嗯,我今晚肯定要做一个梦!”
“什么?”
“梦见我会骑马了,疾驰在大草原上,山间小道上,那种很舒服很爽快的感觉。”
“风吹在身上的清凉,潇潇洒洒。”
“那逸觞,骑马累吗?”
“马儿会累。”
“在我还没学会骑自行车之前,我就做着一个梦,梦见好高的山,盘旋而上的山路,我嗖地一下就冲了上去,不感觉一点累,回来会了就知道那确实是在作梦。实际上上坡路很累的。”
“你们的奇怪玩意,这是在哪里啊,好好学着!”逸觞戳了戳她的脑袋。
“哦!”星冉的胳膊动了动,“驾!”
“快些!”他故意往后坐了坐,只说不动手。
“驾!”
……
太阳从山边到了正空中,星冉在逸觞的指导下也算是小有进步了。
“马儿口渴了。”逸觞先道。
“人也累!”星冉向后靠了靠,“腰酸背痛的,我好想弯下腰去!”
逸觞拍了拍她的背:“这么实在,我没说休息,你也不要休息一下!已经正午了,也有两个时辰了。”
说罢逸觞示范了一下下马的动作,对着马背上的星冉道:“右脚脱镫,平伸右腿从马臀部上方迈过,与上马姿势相反。”
“是这样吗?”星冉试探性地做着。
“腿不要碰到马屁股,容易惊到它。”
“哦!”一遍又一遍地错误被指证后,星冉才正好地下了马。
逸觞让她牵着马儿去林间的小溪旁,“马也是生灵,你知道它的饥渴,照顾好它了,它便也会会对你好的,事物皆有本性,相利相顾。”
“嗯嗯!”星冉悉心地牵着它到了小溪边,笑着摸了摸它,低头喝完了水,它一个摆头抖落了星冉一身的水,“逸觞,你说的,你看它!”
“它和你玩啊,它一般可是不会理人的。”
星冉不服气地凑近马耳道:“你要是也喜欢我,你也抖你家主人一身水啊!”
马儿又摆了摆头,星冉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愤愤地指着它。逸觞轻笑,拍了拍它的头,对着星冉道:“说了它是没有能听懂人话的灵性。”
星冉蹲在溪边洗了洗手,忽地抬头看了过去,手掌在溪水上一摆,浇了那边的逸觞还有他的马儿一身。逸觞反应快,马儿叫了一声,又是一摆,这次可是让逸觞也猝不及防了。星冉在一边乐呵了起来,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他们牵着马并肩而行。
“冉冉,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做事的效率最高吗?”
“什么时候?”
“开心的时候!”
“不是不是,我觉得恰恰是在你最不开心的时候。”
“何意?”
“给你举个例子,我的亲身经历。就是我上学的时候,上学就有作业,每次做作业,当我心情愉悦觉得自己做得还行的时候,跟别人一比,十有八九都是不尽人意的。反而有时候困顿我太久了的东西,让我觉得自己做得已经不能再差了的,甚至做到了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结果却又是能比想象中要好一点点!”
“什么作业做到了你怀疑人生?”
“你智商高,情商高,心态好,肯定是体会不到我的痛苦的。”
逸觞笑了:“说说看,看我能否体会!”
“我智商是不高,但是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其实我也是挺争强好胜、追名逐利的!”说到这儿,她微微低头,“虽然我也一直说着自己傻自己笨自己智商不高,但我从来不想去承认那些的,我打心眼里不想承认这一点,我更是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即使是开玩笑的。”
“你可以允许自己唾弃他千万遍,却不会想要他人多言他几分毫,因为他也只有你了的。”逸觞轻声喃喃,看着她道,“这没什么不对的,人之常情,爱她,护她,惜她,那是你必须的,无人将她视若珍宝,那便由你来把她捧为掌上明珠。”
“有人说那是谦虚,有人说那是妄自菲薄,有人随声附和,有人烦腻不屑。从未有人如逸觞这般告诉过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究竟该是如何,”她轻笑道,“冉冉最喜欢逸觞的一点,你每次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能说进我的心里,就像是另一个不是我的我一样的,很喜欢这种感觉!”
“逸觞可以说我也一样吗?”他侧过脑袋看着她笑道。
“可以啊,求之不得。我好像又跑题了是吧?”
“冉冉说话就像这树干,由主干向上,传到了一个树杈后便要一直到树梢才会回到主干,继续向上,有了分枝就又到分支末梢。”
星冉想了想:“说话不就该随性而说的吗?主要是在你面前,我不用思虑前后,不用顾虑其他!我在人前话不多,就是因为我会多想这样的话到底适不适合,说了别人会怎样多想。但是在逸觞面前,我便就是我了!你别说我说的没有层次,老是跑题!”
“逸觞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管。”
“刚才说到哪儿了?”逸觞故意问道。
星冉回想了半天。
“争强好胜,追名逐利!”
“其实我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奈何有时候自己便是有着这样的倾向的。有时候较真了,我也会想,为什么别人能做到,而我就是做不到。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差别的,事后自己确实还是没有做到,便就会很不开心的,承认了那份差别。这样多了,也就对事没有太多的热情。”
“世俗之态,费劲地想要摆脱,终究还是染上了。所以寄希望于一份期许,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
一头马,左右各有一人,相视一笑。
“我觉得逸觞身上就有我所期许的那种状态!”
“不,逸觞与你一样求而不得,只是比你多走了些路。”
“我应该再早点儿到,穿越到你的府里,看着逸觞是如何长大的,一步步走过来的脚印,很好奇很想看看的,到底是什么成就了一个如此的逸觞。”
“真这么想知道?”
“以后有时间了,慢慢诉于你听!”逸觞笑道。
“你总说以后以后的,让我越发期待了!”
“这条分枝的主干在,心情好坏与做事的效率高低。”
“哦,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作业之前本来心情很好的,也很有耐心的,顿时一道难题让我解了又解,最终的结果是让我的好心情和耐心啥都不剩了。这就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十有八九常发生的事。”
“所以呢?”
“上天很好玩的,当你高兴时,尤其是有些得意忘形时,给你泼上一盆冷水,让你从头凉到脚。当你不高兴时,尤其是觉得生而无望时,给你了一点点小惊喜,让你觉得生而尚可的。我从来没有猜对的,预感对过,往往都是惊喜或是惊吓的。”
“没有惊喜惊吓,那岂不是很平淡了。”
“心里的落差太大,就这样大喜大悲的。我想要达到那种境界,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十八九岁本就该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何必想那么多呢!人生之路,还很漫长,顺随天意去过一个少一点儿遗憾的吧!”
“十八九岁也写不了十八九岁煽情字句,孤单喂饱了理性!”星冉笑着看着他道,“前面给我,后面的送你!”
“又是他的词?”
“你怎么知道?”
“每次提及他,冉冉都很不一样的。”
她淡淡一笑:“那我再说一句,意欲者执念慎重,无欲者反成其私!”
“谁说的?”
“木欣然!”星冉笑着指了指自己。
“哦?”
“逸觞聪明,自己猜猜何意啊!”
“冉冉喜欢逸觞,但从没抱有过逸觞也同样喜欢你的念想,越是觉得不可能的事便就越更容易发生的。若是你有更重的念想,觉得逸觞也喜欢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落差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