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着他重复喃喃着那句话“这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我心锁的钥匙。”默默地抱着那个盒子良久,愣愣地自言自语道:“锁,锁,钥匙,钥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回到了这里,又在这里呆了多久。一抬眼,灯亮了,再一睁眼,阳光出来了。
府里乱了一天了,夜半时分,才略微安静了些。星光暗淡,风吹动竹林,竹叶沙沙响。东篱、西风又是一夜不眠,他们甚至都不清楚星冉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劫持走的,整个星都他们都快翻遍了,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坐在星冉的门前台阶上,无奈地叹着气。
“小竹呢?”
“她在照顾星晗小姐,主人每天都会去看看她,抱抱她的,现在她是又哭又闹的,小竹去哄了。小孩子还是知道亲人的。”东篱道。
“东篱,你说主人到底是在哪儿?”
“主人那天绝对没有出过门,也不会是被人劫持的。西风,你可曾察觉,主人经常去往一个竹林。”
“你的意思是,主人是自己离开的?”
“我去查看过那片竹林,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那里也是很少有人去的,我觉得那里面可能藏有主人的秘密。”
“主人难道是知道了逸觞少主和谷主的事?不可能啊,没人告诉她的,我们也是才得到消息的。”西风道。
“主人消失得蹊跷,本来还好好的,就连她听说逸觞少主成亲了的消息,也还能保持理性的。她应该就是自己消失了的。”东篱正说完,看着西风表情有些不对劲,转身看去,他们惊呆了。
“主人,主人!”西风叫道。
他们面前的星冉很是狼狈,衣衫似是被树枝刮破的,脸上脏乱不堪,身上沾染着灰尘泥土。你不知道她不看路,摔了多少跤。叫她,她也没有一丝反应,面无表情,仿若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活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见她径直走进了房间,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急匆匆的。
“主人,你能回来太好了!”
“主人,你去了哪里?”
“主人,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星冉就像是听不见一样,终于停了下来,不再漫无目的地乱翻了,目光落到了梳妆台前的抽屉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她用力拽着那个锁,拼尽了力气,手一滑,坐到了地上。
他们见状正要伸手扶起他们,星冉自己腾地起身跑到外面找了个大石块,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过去,砸着那个锁。
“主人,我帮你吧!”
“主人,钥匙,你把钥匙放哪儿了?”
听到“钥匙”那个词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又继续砸着锁,终于锁掉落在地,她急匆匆地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扔到了一边,才在最里面找到了一个簪子,紧紧握在手里,又疯一样地朝着门外跑去。
他们追过去的时候,东篱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个本子,上面写着三个字“逸星言”,没有多想地他们追上去。又是追到那片竹林的时候,星冉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发现了那个手印,除了他们的主人谁都打不开的。
“主人,主人!”他们喊了又喊,没有一点儿回应。
“看样子她是知道了。”
“主人怎么会这个样子,她不会轻生的吧?”西风道。
“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的,她若是不想明白,你看方才我们的话她全然听不进去的。”东篱道。
“明日主人再不出现,这件事可就真要闹大了,到时候连收场都不好收的。”
“至少我们知道她现在没事。西风,你相信主人吗?”
“三位长老到!”
东篱和西风相视,表示无奈。
“不知三位长老听何人所说,星冉族主失踪了,族主大人只是近来身体不适。”
“那是在突然间患上了何种奇怪的病啊?一连两天的朝政不管不顾,未曾亲鉴,连人也不出来见,还是你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挟持了族主大人。”三长老一来便直接道。
“三长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西风道。
“府里根本就没有人,你们还一直如此刻意隐瞒,绝对意图不轨。”
“大胆东篱西风,快交代,星冉族主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沉默,他们也不知道啊。
“事关星族大事,真是不像话,这才上位几天,便就如此任性了。本以为话说得好听也就言出必行了,看来也不过还是个娇纵的大小姐脾气,还是本性难移!”
“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天大的事,也不该如此一声不吭,现在闹得整个星族都是人心惶惶,我们连隐瞒都无从隐瞒起。”
“还是她这就怕了,受不了了,打算一走了之,真是难成大器。”
三位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是的,族主大人不会是这样的,这三个月以来她真的很尽心尽力的,三位长老也该看在眼里的。她承受着太大的压力,你们给她点儿时间。”西风解释道。
“来人,把东篱、西风抓进天牢,定是他们挟持族主大人,或是协助族主逃跑。你们两个身分可疑、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出现在族主大人身边,必有所图,星阳士何在,抓起来。”
西风不服气,正欲动手,东篱制止住了他,示意他:“不能动手,万一暴露了蓝灵使的身份,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动手不仅赢不了,还会给主人带来大麻烦的。”
“那怎么办?”
“三位长老大人,我们知道你们也是在为星族好,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请一定相信,族主大人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会回来的,也会向你们解释清楚的。”东篱道。
“给我把他们带走。”
“我们不会动手,不会和星族的一兵一卒动手的,若是长老们执意认为,我们动手辩解都是没有意义的,天牢我们自己去。待到主人回来,一切会有交代的。”
“好,我们就等着她回来给我们交代!”语气不善。
她用那个簪子尖触动了那个锁,手中颤颤的,终于听到了锁开的声音,她缓缓地打开,里面有挺多的东西的,都是他的呢!一个本子有一个,一封信又一封,一页页都是密密麻麻的,顺序已经摆好了的,书的扉页还掺杂着那星星点点的满天星花瓣,她用自己颤抖瘫软了的手一页页翻阅,那里的是逸觞,是那无人知晓的逸觞的六年的啊,整整六年的啊!
她不想哭,可看到那第一句话“冉冉,别哭”,她便就抱着盒子咬着唇啜泣了起来,紧紧抱着盒子,任由眼泪落下,无声地湿润了一页页的白纸黑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盒子重新锁上,簪子也收好了,抬起头走了出去。高处不胜寒,他可以,她也一样要身临其境这份苦痛。他没有逃避,她又怎可逃避?
“小姐,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发生了些什么?”她声音低沉了许多,她知道她要回来收拾她的烂摊子。
“星晗小姐被二长老带走了,还有东篱、西风被关进了天牢。”
星冉的表情更加僵硬了,愣了半分钟起身便走了出去。
“三位伯父,星冉知错了,请三位伯父送星晗回府…”话还未说完便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陌上星冉,你别以为你顶着族主的身份,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们对我星族臣民说的,而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你虽是正统陌上氏,可并不代表族主之位就非你莫属了,星晗小姐身上流的也是陌上氏的血,以后她长大成人了依旧可以继承正统,我会代你更好地教她做人,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该如何收场吧!”
“星冉毕竟还是年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想这关键是辅佐她身边的人。”
星冉已经分不清话是谁说的,都一样,毕竟不是血脉相承的父女,不会像父亲疼爱女儿一样的。“三位伯父,这的确是星冉的错,与东篱、西风无关,他们两个是我亲自挑选的族士,不该牵扯其中的,我的错我一个人担,星冉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翌日,星冉跪在大台之上,由三位长老亲自动手,每人抽十鞭,以此来赎罪,表明她为自己错误所要担的责任。她本可以再低声下气一下哀求的,可是这是她自求的,必要有血肉的代价才可让人信服的吧!一鞭一鞭重重落在衣衫单薄的她的身上,丝毫不留情。那样的三十鞭可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可她必须要熬过,这是她的错,每一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的,更何况身份地位越高便就越难被谅解的。得到的越多,承受的便就越多。
星冉轻闭上眼,可以听见鞭子扬落的声响,人们隐约间的唏嘘声,她一声不吭,她那后知后觉的疼痛感帮她坚毅着现在。
最后一鞭落下,三位长老相视,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不心疼,但也是惊叹星冉现在居然还能站起来。即使是他们,那怕也是做不到一声不吭的。
星冉咬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摇摇晃晃地很是不稳,好在有人扶着她,好在东篱、西风还是被放了。
夜间便就是无尽的痛苦,那才是痛不欲生,浑身上下满是鞭痕,明明疲乏得要死,沾着床不敢多动一下。他不让人进来,涂了药之后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眼泪是从眼角颤巍巍地抖落出的,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那眼泪的辛酸胜过了辛酸多少倍。疼痛感袭来之后,她的指尖紧紧扣进了手掌间,却感觉不到一丝来自手掌间的疼痛。她只痛苦呻吟着一个名字“逸觞,逸觞”,从醒着到半梦半醒到睡着到醒,额间的汗浸透了枕头,口中只有那一个名字,两个字。
“让我回蓝灵谷,回去找谷主,谷主早晚会被他们折磨时的,我要…”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主人要争的就是一口气。”
“族士大人,陆公子求见。”
“什么陆公子?”
“陆家长子,他的妹妹曾经是先族主认的干女儿。”
“我出去见他,西风你守在这里。”
“那你小心!”
“蓝灵即家,不弃不离,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马分尸。”
“你也是蓝灵使?”
“奉谷主之命,特来送些疗伤之灵药,不必让她知晓,是你自备,懂?!”
“明白!”
“你怎会在星都?”
“你主人知道,想知道自可问她。”
“你和我们一样?”
“我和你们不一样,记住了,我的主人从来只会是蓝灵谷谷主蓝槿明,而你们的,三年后便等着天诛――自灭好了。”
“我们没有背弃蓝灵。”
“但你们现在有了新的主人!”
“三年后天诛――自灭,我们无悔,值得!”
陆明静默着,没多说什么。
当众人的目光落向她时,她一步一步,每走一步都牵动着皮肉之苦,却还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坐上那个位置。人们感叹这三十鞭可是落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的,她居然能活着,甚至今日便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看她的目光小心翼翼,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人们也没有那么逼她了,三位长老居然还大发慈悲地让她休养,说话也是和气了些。
是否是从来没有人逼她的,是否是所有人都在逼她的,是否那个逼她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的。
“星冉愿意自领三位长老三十鞭,当着那天自己许下承诺的高台。”
“三十鞭?我们的三十鞭,你是要以死谢罪吗?”
“认个错就好了,你也就是担着一个族主的虚名罢了。”
“你父兄的确是为星族付出太多,实话说吧,你就照常做着好了,也不用做那些无所谓的事,只要不这样一声不吭地人不见了就好了。”
“星冉自己做的错事自己担!”她倔强道。
“好,我就看看你骨头有多硬,是你自己要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