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睁眼的那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认清眼前的人都还需要几秒。
“小姐,你终于醒了!”小竹激动得涕泗横流,“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一直在说胡话,可是把我们吓坏了。”
“我…怎么了?”她尚还有些迷糊。
“你发了高烧,而且一直不退,大夫说可能就是你太劳累又受了冻,把身体撑到了极限,才生得这么严重的病的,甚至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
听到里面有了动静,东篱进来,西风又立即去叫来了大夫。
她第一眼看他们都有些陌生,慢慢地才晃过神来:“东篱?!”
“嗯,主人你醒了太好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吗?”东篱悉心地问道。
“我…”她看着他们,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此刻大夫也进来了,确保无碍之后,开了方子便就离开了。此间星冉才慢慢回想起来,自己去了边城,是被冻着了,冻得可厉害了。
“边城那边可还好?”
“好,主人临走之前就已经吩咐好了城主的。”
“你们没事吧?”她看向东篱西风。
“没!”
“主人身子弱,我们都是习武出身,而且主人这些日子也确实辛苦。”
“那其他人,这件事算是解决好了吗?”
“当然。”
“我……我饿了!”
“我这就端饭菜过来,小姐想吃什么?”
“吃什么?”星冉跟着念叨着,“随便吧!”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发呆,时不时地发发呆,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过是有了空闲可以供你发发呆的。
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你说人啊,如果能这样一直呆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做该多好啊,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忧愁烦恼。可是他会想到了逸觞的,她想问问他,逸觞啊,那可是一种解脱?
“主人,我们出去走走吧!”西风对着这几天难得较为悠闲的星冉道,“换个环境,换个好心情,去感受一下城间小巷的乡土气息。”
“啊?!”星冉有些惊讶于他的兴致勃勃。
“我看你是想出去逛逛的吧!蓝灵谷待久了,想尝一下谷外的味道已久了吧!”东篱笑道。
“你这个该死的东篱,老是拆我台。”
“你想去你自己去啊!主人出去太危险了,不行!”
“这叫视察民情,真正体验民间疾苦,有我们在,还有暗卫,有什么危险的啊?!”
星冉本来还想推辞一下,出去游逛她不在行,与此相比,她倒宁愿去睡觉――落座于她常去的星系寺外的那个她与逸觞的秘密林子,摊开心扉,一场心贴心的交流,解他的心锁,诉自己的星言(心言)。但经他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视察民情。
“主人,你换上女装好看了很多的呢,怪不得谷主曾经对你一阵倾慕。”
“我倒宁愿当初和他就什么都没有,这样也就不会像后来那么累了。”
西风居然还得寸进尺地继续问道:“那主人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同意大家叫你夫人呢?谷主那时对你那么好,又是让无数人为之倾慕的堪称完美的男子,换成一般人早就高兴死了。”
星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因为我心有所属了啊!”然后蒙上了面纱,跟到了东篱身后。
“他话好多!”星冉轻声对着东篱道。
东篱一笑:“这样省的主人闷了!”
“主人,我特地打听了一下,咱们就去离星都城十里外的小镇。那个地方人口密集,路途不远,一路都很平坦。咱们一早出发,半上午便可到,正好可以尝点儿那儿的特色美味。再在镇上小逛一番,天黑之前赶回来就好了。”
“嗯,这菜的味道的确挺不错的。”星冉边吃边赞叹道。
“那主人就多吃点儿,一震你的食欲。”
“会的,我早就饿了,特地留着肚子过来的。”
一桌上三人有说有笑的,刚刚好难得的融洽气氛让每个人的食欲都挺好的。但是玩玩都会有些出奇意外的事情让你的笑僵住的。他们旁边有一桌人,三个大汉话声极大。
“你们说当今这天下还真是怪了,不仅怪事连连,我们星族老族主大人、星瀚少主还有火族的南宫逸觞少主接连被蓝灵谷所迫害,而且现在两族的新族主居然都是女子,真是百年来的第一次啊!”
“百年前我们星族也曾出现过一位女族主大人的,而且不落人后,但火族的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的。今世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不过他们火族的这位史无前例倒是挺有来头的,也是蛮有实力的,这手段还有这火族内接二连三的波折化解多是巧妙啊!虽然是个江湖女流,但也着实不敢让人小觑的啊。这位南宫少主的眼光和远见都是没错的,名动天下的慕堇仙子确实不亚于那位年少有为的逸觞少主啊!”
“只是相较之下,我们星族的星冉族主似乎就不如她这般手段巧妙了,毕竟养尊处优惯了,手段和实力比起火族那位可是差远了。也就是暂时出来顶个位置,安定一下民心,做个样子不然咱们拆了台!”
星冉的脸色早已经大变了,西风听着便是一个筷子飞转而过,“砰砰砰”三声响。
三个大汉一阵恼怒,起身便就怒视了过来。
星冉瞪了西风一眼,起身赔礼道歉:“三位熄火,他纯属无意,我代他向你们道歉。”她微低着头,拳头收于袖中。
“那我们就看在这位姑娘这么有礼的份上…”
“姑娘既然是想要赔礼,那不如过来敬我们三人一人一杯吧!”
“你们别得寸进尺,你…”西风拍案而起。
“主人,是他们过分了,我替你教训一下他们!”东篱道。
他们刚过去,星冉便厉声道:“回来!”
他们止步相视,星冉走了过去,一连倒了三杯酒,不带丝毫犹豫地一口口饮尽,身体微微晃了晃,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们继续!”
“爽快,来,我们三人应下了!”他们也笑着一人饮去了一杯。
星冉转身,伸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坐到了原来的座位之上,而那三位大汉也坐下继续聊着他们的天。
“刚说到哪儿了?”
“咱们的这位星冉族主啊,其实说实话,我并没有多看好她的,只求三年内她没有引导星族走向衰落就好,也不求什么繁荣昌盛,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我心中也早就认定了星瀚少主,现在却也是实属无奈,才成了这最不可能的星冉小主了,真是造化弄人。”
“咱这位星冉族主还真是不行,想想那一祭天,结果引得边城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灾,看来真是上天都不满意啊!”
“是啊是啊,但愿不会再带来什么坏运。”
星冉背对着他们,一字一句皆听到了耳中,她轻闭眼,让自己慢慢呼吸,可是却抑制不住了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她一拳拍在了桌上,那一瞬间有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总有什么压抑着她,起身二话不说便朝着门外走去了。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她心中一阵悲凉。东篱、西风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相视无言。
她就穿梭在这茫茫人海中,任由自己随波逐流着,心中憋了一团火,一团发不出去的怒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得这么压抑,明明那么努力,却还是要受人诟病。她抬头看看天,眼中有些酸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吧,你也们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们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啊?你告诉我,老天爷你告诉我!
没有回答,只是她的心对着天,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的。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她就在沉默中沉默吧!
突然转身对着东篱西风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开开心心地玩了,走吧,咱们玩痛快了再回去。”
他们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主人,前面有杂耍卖艺的,我们去看看吧!”
“那走吧,应该不错啊,人看上去那么多。”星冉凑上去,伴随着人群一起笑,一起惊赞,一起鼓掌,将自己隐没到了这份热闹之中,她表现出的样子也是多么开心的啊!
有人说表演得逼真了,说不定也就成真了的。
“主人,你看刚才那个喷火的是不是很好玩啊!”
“是啊是啊,他们说晚上还有,要不然咱们在这儿继续玩吧,我觉得可以。”
“主人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兴致,东篱我看也可以的。”
东篱看着星冉的满脸笑意,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当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星冉故意笑得更灿烂了,欢呼声更大了,掌声也一直是最热烈的。
回来的路上,西风问道:“主人,今天可开心?”
“开心,开心,特别开心!”她以激动的语气回答道,月光映着她的脸却是没有一丝笑意的。
“那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常带主人出来玩了。”
“嗯!”这一声回答得漫不经心。
已是夜半时分,她从房间里走出,经过了那方竹林,漫步于那片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竹林。枝桠间闪烁的灯光让人眼中一阵绚烂。她微微一笑,轻靠在这棵树下,唯有此处,才有心静。
记得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她看着这些星星闪烁的灯光,好奇地问道:“这些,哪儿来的?”
“落伊背包里好东西挺多的,他临走之际,托付我保管的,也可以说是送我的吧!”
星冉笑了:“是他主动的吗?肯定是你的威逼利诱,他才没那么大方的!”
“我是该说你了解他还是该说你了解我呢?”逸觞淡淡一笑。
“逸觞,我还能送你什么呢?貌似少主也不缺什么的啊?!”
“有时候一个人缺的正是,能给另外一个人带来欣喜满足的满足的。”
“意思也就是,看着我因为你而高兴,从而你也会感到高兴,对吧!”她笑嘻嘻地。
“可以这么理解,所以啊,冉冉要开心一点儿,有时候看着你爱的人开心,你才会更加开心的。”
“可是逸觞,没了你,我该如何让自己开心呢?”她轻笑着,自那以后,她的笑总带有倦态,总是不乏苦涩,总是难以开怀。“其实逸觞,冉冉也是一样的,她也只希望你能幸福,你好好的,她便才能好的。”
相同的动作,屈膝为桌,星言铺在双腿之上,动笔落字,这该是她一天之中最为期待的时刻了呢!
或是将自己湮没于热闹之中,置于喜乐人群中,或是将自己沉寂于冷静之地,置于无人孤独中。
热闹与冷清,开心与悲忧,没了你,都只是成了一种梦境。
她轻声道:“逸觞,我是个好看不开的人呐,为什么我这么不想去承认那个事实?我其实一点儿都不高兴,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高兴,纵然那是事实,我也没有勇气去承认些什么。凭什么我那么努力,累死累活地每天熬夜至深,连一个差不多的肯定都没有,原来想要赢得一个人的尊重是那么难的啊,在别人眼中,无论你有多努力,努力是给谁看的啊?给他们还是给自己?他们从来都是只看结果的,没人会为你衡量那么多的。道理我都懂,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不甘心。”
她慵懒地靠在树上:“既然努力与敷衍的结果都是一样不尽人意,那我为何还要让自己那么累呢。”她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在他的心锁里找到了这样一句话,“有时候我们去努力做一件事,即使明知无果,也不会吝啬自己应有的付出,那时我们不为结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罢了。”
她起初有些不解其意,但终究她还是深有体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