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总能想起他们那些人的话,还有三位长老对她的态度,还有她做过的一件件事,原来她的臣民们都是这样想她的啊,原来她在人们眼中真的是那么无能的啊!
她都不敢去想,也都不想去想这些,可是就连晚上作梦她依旧会被这些所扰,她不甘心,她看不开,可她也无奈,她也无能为力。日日烦躁中,即使现在什么都可以不做了,她心里依旧是难受的呢。甚至是她觉得她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的,她只有逸觞,只有星言了。
她在府中让人搭了一个独木桥,驱散了人群,一步一步走过去,七八米长,可是每一次都不曾走过去,是的,她知道,她的心燥了,不静,所以她过不去。
那十里日的他和她,星冉和逸觞。
收到了星瀚和星宿族主的来信之后,星冉看上去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心里总是焦躁难安的。
“跟我去个地方!”逸觞道。
“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他领着她到了后山的一条小溪旁,河两岸搭着一个将近七八米长、脚掌宽度的木料,逸觞称之为“独木桥”,正下方是一条溪流,不深不浅的水,河流的宽度便是独木桥的长度。
星冉看了看逸觞,一脸疑惑。看着没多长,刚伸出一只脚站在上面走了一步便就觉得极不平稳,继而调头退了回来。
逸觞轻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在最中间时还特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继续向前,轻声道:“不焦不躁,不畏不惧,不奋不悲,不忧不虑,才可不偏不倚,唯有平常静心才可安稳。”
他说完便就平稳地落到了河对岸,留给星冉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和等待。
星冉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一步两步,很轻很慢带些试探,走了三分之一后,有些小欣喜地抬起头,于是便就一个不稳掉落到了水里。不服气地起身继续,这次倒是大胆了些,伸开双臂保持着平衡,若初始一样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怠慢。
“抬头看着前方,不要注视脚下。”逸觞说道。
星冉抬起头,一个不稳又跌落到了水中。她再次起身,只是从水中径直趟到了他面前。“不要跟我说话。”
她背对着他,依旧小心翼翼,依旧看着脚下,沿着直直的独木桥向前,这次居然运气好地成功到了对面。她笑着摇摆着双手:“逸觞,我做到了!”
逸觞没有说话,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看路就能这么顺利走过来的?”星冉带些小惊讶。
“我不是沿着桥走的,只是在跟着自己平稳的心走过来的!”他轻声道,笑看着她。
“我应该达不到你那种境界的!”
“一个人当然很难,我练了三个月。”
“你都练了三个月,你三个月就能心如止水了?”
“冉冉,你觉得逸觞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这样问?嗯――这样说,逸觞是我一直想要成为的那种人,睿智从容,将一切都能运筹帷幄在自己手中,遇事冷静,从不慌张,总是让人很安心。我觉得这个世上甚至是没有什么事可以让逸觞失去理性的,不对,或许应该是逸觞的慌张是有的但从未轻易外露,让人看出来。总而言之,我挺想成为逸觞那样的人的。”
“真的?”
“当然,不过我知道目前自己是不可能的了,首先在智商上就忽略了,我主要想的是逸觞为人处世的心态,就像那句,不刻意亲近,不故意疏远,顺其自然,我知道也想做到可就是做不到。”
“人生是人生,桥是桥,小心翼翼走过去就好,再试试!”
星冉依旧看着脚下,缓慢地移动着步子,出师不利地落到了水中,苦着脸看向逸觞,再来,马上就到了,又落了下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焦躁了:“我不干了,让我晒会儿太阳,大冬天的,冷死了。”
“那晒干了我们就回去!”
“我只是说说而已的,衣服湿的不均匀,难以平衡!”星冉小声解释道,鼓起勇气再次尝试,“逸觞,你猜我能不能过去?!”
“我说能!”
“好,我去了!”的确在几次尝试之下也成了轻车熟路。星冉笑着走了一次又一次,有些小得意,正好走到中间时,逸觞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句:“蓝槿明!”
星冉顿了一下,然后就掉下去了。看着含笑的逸觞,星冉朝他走了过去:“这次不算,我还没准备好!”
“有所准备还怎么出其不意?”逸觞轻笑着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
星冉想了想也学着他叫道:“慕堇言!”没有太大的反应,“蓝槿明”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他喊出了另一个名字“蓝延骥”,逸觞顿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平衡。
星冉坏笑着站到了河里,走到逸觞的身旁又叫了声:“蓝延骥!”说罢一把拉下了逸觞。拉他下水后,立马飞快逃到了对岸,暗自窃笑。
逸觞竟也笑了,不可思议地笑着起身,心里估计在想:居然被她捉弄了。故作生气地朝她走过去。
星冉也不怕了:“我只是尝试一下,逸觞告诉我的啊,要出其不意。”
“那我要生气了。”
“逸觞才不像蓝槿明那么小气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另外每次你都眼睁睁看着我掉进水里,我都没生气。”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们湿漉漉的衣服和微润的发梢。微润的是逸觞的,星冉的头发已大多湿透。他又趁着她不注意,轻散开了她的发髻。
星冉扭头微笑着看着他。
他对着她道:“明天,堇言就要来了!”
她挤出一个笑转身背对着他:“嗯!”
“你的笑很勉强!”他看着她道,“冉冉以后可以装得再像一点儿来保护自己,但是对逸觞,从来不需要也没有这个必要的。有些事他们不懂,但我知道,冉冉总会明白的。”
“逸觞对我是什么感觉?”她扭头看着他问道。
他轻笑,指尖轻柔,轻声在她耳畔道:“愿意和逸觞一起走过去吗?”
“我可以是那个人吗?”
“能过去自然就会是那个人。”
“那如果――走不过去呢?”
“那就走过去了再停!”
“那如果――一直走不过去呢?”
“那就一直走下去。”他的语气坚定,让她信服着。看着他安然的微笑,星冉也笑着,那一刻她眼中脑海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逸觞是想要星冉不焦不躁,不畏不惧,不奋不悲,不忧不虑地面对这份感情吗?”
“逸觞想要冉冉安心!”
“我明白!”她笑着牵着他的手,“不过,逸觞,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个无边无际的梦。”
“两颗孤星相遇相知,不会因为他们之间隔着时空的时差,不会因为他们近在咫尺或是远在天涯,不会因为在梦中或是在现实中,不会因为好与坏,也没有对与错的。注定相遇的那一刻起,也就注定了会相知相许。像现在彼此心中一份平静,去不焦不躁,不畏不惧,不奋不悲,不忧不虑。只要想着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给予你心灵上最大的慰籍,她不是你自己,你可以亲切地说出那个名字,那个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名字。”
“逸觞!”
“星冉!”
“逸觞,你和堇儿…”她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想听真话吗?”
“嗯!”
“我在还未曾知晓喜欢的真正含义时喜欢过她。”
“我可以理解压缩语句一下,变成你喜欢过她吗?”星冉也没有恼。
“可以!”他笑着回答,还回答得理所当然,星冉不说话了,他继续道,“那是属于安逸觞的,当你尝尽孤独与失望时所想要的另一个自己,那时刚好可以有一个人与你相依相伴,他们彼此坦诚,什么顾忌都没有。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让安逸觞变成了一个完全彻底不同的南宫逸觞。”
“那现在呢?”
“如你所说今生的第二次好运气,找到了我所想要的满天星,自星系寺见你的第一眼,你那双透着清纯又阴郁的眸子就映在了我心中,你看着远方的沉思,时而静悄时而焦躁,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入神,纷杂,我一直看着的。”
“你怎知我没有在发呆?”
“你的表情一直在变化,很是凝重。逸觞曾经就喜欢这样看着远方,想想人生!”
“所以逸觞说的话总是蕴含着理念,打动着星冉,因为我们都曾思考过同样的东西。”
“逸觞,堇儿应该帮过你很多忙的吧!你说过你不喜欢欠人人情的!”
“嗯。”他轻笑道,“那难道冉冉想让逸觞以身相许吗?冉冉,你要相信,逸觞从来不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从来不会用感情去换利益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的,逸觞和他们认知的都不一样的。”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直觉。”
“那就让你的直觉对一次。”他笑道。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逸觞少主了”
“是啊!冉冉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吗?”
“我可不像落伊,把谈恋爱当成玩游戏一样,当然他的确有这个资本。一来我没这个资本,再者也没有精力,还有性格呢,多方面原因。其实我觉得在我们那个年代,青春的确应该像落伊一样绚烂多彩,生活阳光积极,大胆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冉冉,不要总觉得别人有多好,觉得那样绚烂多彩便是青春该有的颜色。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该有的人生。只要循着轨迹走下去,不负初心,问心无愧就好吧!”
“嗯,其实我也就是想说或许大多数人眼中落伊的青春该是最为绚烂、最惹人注目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若是可以选择,我依旧会循着我自己的人生轨迹走下去的,我觉得自己不负我的青春!”
她起身,眼角带着笑意,继续道:“我努力过,虽然没有他们的辉煌;我坚持过,虽然只有少数人放弃;我转变过,虽然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我追求过,虽然没敢明目张胆;我思考过,三个阶段思想三变;我也曾迷茫过,失落过,纠结过,矛盾过,无奈过,我也曾说着要放弃过,我也曾悲愤至怨天尤人过,我甚至在失控情绪至绝望过。不过,还好,一切都这样结束了,还好,一切都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三年?”
“是啊,正是那三年,我觉得那是我所过的人生中最有意义的部分,但并不单单是苦辣地随同所有人一起为高考而奋斗的意义。而是在这三年中,我有了自己的梦想,并且为之奋斗过。虽然我知道很遥远,虽然我知道不会有太多收获,但我不是去为了取悦别人的,我可以取悦自己的。我在那个最不该的时刻,找到了自己最为喜欢的事,我很庆幸我找到了。至少现在我不会去渴慕别人那样绚烂多彩的青春,因为我也很知足与自己这带有紫色韵味的青春,不论在别人眼中是有多么无趣多么烂俗,但在我心中已然知足。”
“冉冉的青春是紫色的,而紫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所以冉冉知足。”
“那其实应该是木欣然的,现在的我在以星冉的身份过着冉冉的青春。”
“你还是你的,木欣然也好,陌上星冉也罢!”
“似乎从来没人可以听懂我说的这些的,亲近的人不懂,懂的人不知有没有,有也不知道在天涯海角的哪一方!每每和友人说起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逸觞,你说醉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是谁都无妨的,你只要记住了,若是醒着,那便至少就有一个人陪你一起醒着,若是醉着,那便也有人跟你一起醉着。醒着或是醉着,逸觞他呢,都会在的,因为他懂的。”
“我也不贪多的,只要一个人就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