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雪听到这里急忙捂住嘴,差点惊呼出来。
这个人,竟然就是朝廷一直寻找的那个苏管家。而她的父亲何清风,朝廷堂堂的正五品都水清吏司郎中,却与之早已勾结?
这时,屋中苏管家又说道:“你什么时候去找虎帮?”
“今晚吧。后天木材就该到了,要动手就得趁早,以免夜长梦多。”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和他作对?你不想他做你女婿,那你就麻溜把你女儿嫁出去不就行了?”
“我真做主,回头她娘俩肯定跟我闹。”
“你还怕被闹?”
“行了,别给我添堵了。你赶快回去吧,一会儿映雪回来看到你,麻烦。”
“走了,你记着,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苏管家说着起身,朝外走。
何映雪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等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松了口气,拉着杏梅转身就跑。
“二小姐,咱们不是应该回房?怎么往后门跑?”杏梅不解地问。
“别说话,咱们悄悄出去转到正门。回头你别说漏嘴,不管谁问你便说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刚回来。”何映雪拽着杏梅从后门出来,看到鞋上经过花园时沾染上的一点泥土,便用力在地面上蹭了又蹭,这才一口气跑到正门。
“二小姐,你怎么……”门房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花眼了。
“嗯,我怎么了?这不是去侯府看望姐姐,才回吗?”何映雪说道,很自然地带着杏梅走进了府中。
门房挠挠脑袋,也没往心里去。
“二小姐,不去夫人那了?”杏梅瞧着何映雪直奔自己房中,急道。
何映雪这才停下脚步:“不了,你去帮我回禀一声,就说我有点累不舒服,就不过去给娘请安了。”
“嗯。”杏梅先服侍何映雪回房躺下休息,然后才去找何赵氏。何赵氏听说何映雪不舒服,便跟着杏梅一起过来了。
这会儿,何映雪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越想她心中越是担忧,脸色也越来越白。正惶恐不安的时候,何赵氏走了进来。
“脸色怎么这么白?着凉了?还是在侯府出什么事了?映梅又趁机数落你了?”何赵氏想偏了,还想的特别多,“呀,你不会刚好撞到侯爷了吧?那个老色鬼,呸,是不是他……你没吃亏吧?快和娘说啊,娘要担心死了。”
“娘,不是,我就是突然觉得不舒服,可能中午吃坏东西了吧?”何映雪支支吾吾,不肯吐露详情。
何赵氏看出何映雪没说实话,心中更加担忧:“是不是映梅又提让你趁早对弘文死了心的事,惹你心烦了?”
“娘,姐姐自小便是如此,我早习惯了,哪里会因为她几句话就心烦。”何映雪将头枕在何赵氏的腿上,然后看了杏梅一眼。
杏梅立刻拿着荷包和绣线守在了门口,一边绣花一边望风。
何映雪这才说了实话,小声道:“娘,我刚刚无意间偷听到爹在书房与人交谈。言谈间,我才得知那个人竟然是朝廷通缉已久的月港海上走私的二把手,人称苏管家。而且听爹的意思,他和此人密谋已久,甚至爹和虎帮也有交情。”
“你,你说真的?”何赵氏吓了一跳。
“娘,我何曾说过假话?听到爹和苏管家的交谈,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吓得我魂不守舍。要不是娘苦苦追问,我又担心娘为我担忧,我是如何也不会说的。这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提心吊胆。爹爹怎么会如此糊涂?”何映雪眼圈微微泛红,想到何清风居然明知道海禁,还参与海上走私牟取暴利,便又恼又恨又愁。
“你容我好好想想。这事你别再告诉其他人了,泽轩那先别说。也许你爹是朝廷安插到月港的一颗棋子呢?咱们先别声张,暗中观察。”何赵氏有些心慌意乱。
何映雪轻轻握住何赵氏的手,小声问道:“娘,如果爹真的做了坏事,我们要怎么办?看着他走上不归路,还是……向官府举报?”
“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想想。肯定不能让你爹一步一步错下去,否则他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我又有何颜面再见爹娘?赵家虽然没有出过三品以上的官员,但是就算是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赵家的人都是尽职尽责,上对得起圣上栽培,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如若你爹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娘亦是愧对赵家的列祖列宗啊!”何赵氏浑身发抖,越想越觉得后怕。
她也终于想了起来,自从何清风调任到都水清吏司负责龙江造船厂以来,何清风的性格就更加阴沉、可怕。而他对三个孩子仅有的耐性似乎也用光了,几乎迫不及待就见映梅送到了侯府,与人做了小妾。
当时她哭过闹过,然而何清风却是铁石心肠,后来她才知道去侯府实际上是何映梅自己的主意。她便对这个女儿彻底失望,除了年节一些必要的往来,平时她从不去侯府看望何映梅。直到这次何映梅有身孕,她们母女的关系才略为缓和一些。
也正因为何映梅的婚事何赵氏没能做主,到了何泽轩和何映雪这里,她便特别强势。首先何泽轩必须先考取功名,再考虑婚事;何映雪这里,何赵氏是拿定了主意,与其将何映雪高嫁,倒不如嫁给应弘文,毕竟应弘文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孩子。
最重要是两个人青梅竹马,早已经情根深种。
“娘,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何映雪靠在何赵氏的身上,紧锁着眉头。
何赵氏也是皱着眉头,思绪还很乱,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母女俩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忽然难忘记了时间。
转眼天就黑了,何泽轩外出回来没在正房看到何赵氏,便往何映雪这来了。刚进了院子,他便瞧见坐在门口正低头绣着荷包的杏梅。
杏梅守着门,难道应弘文偷偷溜到何映雪房间了?不,应该不会,应弘文是谦谦君子,虽然私下里常常约见小妹,但却从不曾踏入何映雪的闺房。
而且应天船场遭人陷害,宝船险些沉了,应弘文一家已经被发往龙江造船厂去做帮工,也没可能再溜出来找何映雪。
何泽轩想着便走到了门口,低声问道:“杏梅,映雪可是房内?”
“嗯,夫人也在。二小姐有点不舒服,夫人就过来探望,说了好一会儿话了。”杏梅将荷包和绣线收到篮子里,转身就进了屋,“夫人,二小姐,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何赵氏回过神来。
何映雪听说兄长来了,便不再跟何赵氏撒娇,起身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衣裳。刚刚穿好,何泽轩便走了进来。
“娘,小妹。我听杏梅说你不舒服,现在可是好些了?”何泽轩问道。
何映雪轻声回道:“嗯,没事了。”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弘文呢。娘,现在他们的案子好像结了,应伯父和弘兴、弘文都去龙江造船厂做帮工,两个月后便可以回应天船场。娘,你说若是你和爹说一下了,让他照顾一下应伯父他们,爹会不会答应?”何泽轩问道。
何赵氏愣了一下,回道:“怕是会适得其反。”
“爹自从知道小妹喜欢弘文,便处处针对应天船场。以前咱们两家关系多好了,时常走动。现在应伯母都不来咱们家了,我和小妹去应天船场都得偷着摸着的,生怕被爹知道了。”何泽轩连声感叹。
“行了,背后莫论人非。时辰不早,一块用完膳吧。”何赵氏说着便起身往外走,何映雪与何泽轩跟在后面,一起出了房间。
“兄长,应伯父他们在龙江造船厂不会被欺负吧?”何映雪小声问道。
“没事,回头我瞒着爹去找相熟的厢长和作头。大官好见,小鬼难缠,真正能照顾到应伯父他们的,就只有负责安排他们工作的作头和厢长了。”何泽轩小声嘀咕着,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
“多谢兄长。”何映雪重要露出一丝笑意。